莱克斯的手轻轻摩挲着餐刀。
“为什么不来为我工作呢？你应该选择一条更好、更宽的道路……我会带领你见证这个世界的。亲爱的年轻人……你绝不会后悔做这个决定的。”
这回克拉克没再嘲笑卢瑟。他摇了摇头, 思索着对方的话。克拉克当然不觉得这世间的伦理规则全都大错特错，他当然不会觉得莱克斯的所有言语都是对的……但的确, 莱克斯·卢瑟有一句话可能并未说错。
或许继续思考萨维奇的话的确是在浪费时间。
因为超人无法假装自己真的在乎那个答案。
“你没看过我的学历吗？莱克斯？你打算让我去你公司做什么？和莫茜小姐一起做你的特助吗？——那场景太可怕了。而且我的确喜欢做记者。我的确就是喜欢写文章。别再试了，我不会为你工作的。”超人抬眼看向他那宿敌。“说起来我也有些别的事想问你……我听说这是个禁区来着。”
莱克斯猛地皱紧了眉头。
他瞬间就猜到了他的年轻人想问些什么。这终于令卢瑟先生感到了些许不快——超人。当然会是超人。不然还有什么呢？
他的反应令并不让克拉克觉得意外。但这也并不会让超人停止疑问——克拉克直截了当的说了。
“我注意到这几年的报纸只要是提到你, 就也绝对会写到超人。你接受的相关采访无在少数……但为何今天我在这儿提起他，你却还是这副表情？这对你而言还算是个隐私吗？”
氪星之子歪着脑袋，斜视着卢瑟。对方像是真的被他呛住了, 竟然缓了几秒才再次开口。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起他来煞风景，真的，克拉克 。”莱克斯皱着眉头，看上去真的十分不愉快。这一刻属于莱克斯·卢瑟的威严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十足的负有攻击性, 简直像是头野狼。“我注意到你在文章中对他只字未提, 我以为你对并无好感。”
克拉克看着莱克斯那简直可以说是在戒备着的绿眼睛。超人情不自禁的笑了。他能确定——他能肯定。如果此时他告诉卢瑟自己是超人的粉丝，那对方肯定会勃然大怒，立刻掀桌离去……他几乎就想一试，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恶趣味。
“说不上什么好感不好感。我认同你的大部分理论……但这也不妨碍我觉得你已为他陷入疯狂。”超人耸了耸肩。“为什么呢？何必呢？因为你是莱克斯·卢瑟？因为他是——超人？”
克拉克预想的沉默没有到来。卢瑟几乎是立刻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充满不加掩饰恶意的微笑。那双浸了毒的绿眼睛又回来了, 他盯着克拉克，他微笑着说，
“你这说法真是新奇……新奇、独特、敏锐。亲爱的克拉克……我的年轻人啊，这个解读的确不坏。正是因为我是我，我是莱克斯·卢瑟——才要正面对上超人。”
被他正面对上的那个超人理解的点了点头。
“你我都知道那些愚者在见到那翱翔天际的外星怪物时都看到了什么——他们误以为那是神迹正被显现，他们以为那是救世主终于降临！那些天真到可怕的想法真是令人窒息……他们的乐观终有一天会带来最可怕的毁灭！到时任凭他们如何哭喊，如何后悔——都再也改变不了那时的结局了！”
那双绿眼睛正闪着光。而克拉克看着那双眼，看着超人宿敌眼中的笃定与愤怒。
氪星之子再次点了点头。
“我不认为你说错了。莱克斯。”
超人说道。
“可防范与主动出击还是有所不同的。我听说过金属人的故事，我觉得那是个坏主意。”
莱克斯嗤笑一声。他看着这年轻人，他谆谆教导。
“别太天真了，年轻人。你是在同情约翰·柯本吗？他可是个会被判监禁三百年的杀人犯，而且那可悲的男人还患上了不治之症。正是我对他的改造救了他的命，并还让他成了揭露那那外星怪物真面目的英雄！”
啊哈。
克拉克嘲讽的翘起了嘴角。他并不是真的同情柯本——他很难真的同情某些人。但克拉克是真的很难理解卢瑟的这些疯狂。他几乎可以说是亲自操刀制造出了金属人。将一个活人的全身骨骼转换成合金，这甚至已经远超不道德或不人道了——这才是真正的灭绝人性。
超人认同，真的认同卢瑟的某些看法。某些针对他的看法竟能令他本人都点头称是。但这并不是说他就真的能接受对方做出来的那些事……那些大可不必为之，只能称作是‘挑衅’的行为。那简直是不智，简直是……仇恨。
莱克斯·卢瑟履历上的第一抹污点：人体改造。竟然真的只是为了一次绝对无法成功的，针对超人的挑战。
但接下来他宿敌的话语才令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
“看看那‘超人’都做了些什么吧！他有一丝犹豫吗？他没有！那披着斗篷的怪物扯断了那可怜人的四肢，让他再次变成了一坨无用的垃圾！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蔑视生命——他们没错。我的确蔑视人命，我的确就是不在乎这个。”莱克斯大笑着凝视克拉克，那青年的眼睛依旧透着寒冷于漠视。那么非人，那么美丽。但莱克斯也能看到——那胜过宝石的双瞳中的确浮现出了些许疑惑。这令男人有种诡异的满足感……是他的话让这具无情的雕像化作人型。
“可超人呢？那被那些凡人视作天神的守护者呢？他并不蔑视人命，可他蔑视人命之外的一切！”
超人猛地一震。
克拉克并没露出惊愕的神情。他没让自己显得像是被对方一语点醒。氪星之子就只是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这几乎是夸夸其谈的莱克斯·卢瑟。对方的表现简直像是个急于分享的孩子。但那些话语却比利刃还锋利……却比萨维奇更恶毒。
“……你觉得他应该在人文关怀上再下点功夫，是吗？”
克拉克的声音有些干涩。而卢瑟则又冷哼了一声。这一刻他看上去是如此的自信，如此的确定。刚刚那种莫名其妙的暧昧气氛都随之消散了……莱克斯饶有兴致的盯着克拉克。盯着这个同样对超人产生了兴趣的小青年。他嗤笑两声。
“别装听不明白了。亲爱的。”他的声音听上去甜蜜而辛辣。“你明知道我的意思的。我将我的自大与自傲展现给那愚昧的世人。因为我还视他们为同类。而那飞在天空中的怪物呢？”
恶魔轻声低语。
……而克拉克笑了。
“……他甚至都不肯和他们对话。”超人笑着说道。“他并不尊重他们，他不在乎他们。他的善一直都是选择性的……没人给他这个资格。他却始终如此。”
克拉克苦笑着看着莱克斯。
对方正欣赏的冲他微笑着。
……啊。这可真是有够讽刺。他几乎都被他的宿敌说服了。
真不愧是这世界上最恨他的人。真不愧是莱克斯·卢瑟……克拉克苦笑着。他发现自己不忿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不再想和莱克斯针锋相对了……他不再想折腾对方了。
因为莱克斯并没说错。
……超人也早就知道，莱克斯·卢瑟其实并未搞错什么。
“是啊，是啊！那该死的伪神——那该死的，竟敢飞到我们头顶上的怪物……他竟然还敢误会自己是个‘英雄’。他连托尼·斯塔克都不如。他就只是个——尚未失控的怪物罢了。”莱克斯的声音是如此满足，如此愉快。他几乎可以确信了——克拉克肯特的确与众不同。“所以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所以我才投入了如此多的时间与精力到挖掘他的弱点上……那个该死的，自大的，外星人。那懦弱无用的政府，竟然还再继续放任着他……”
外星人随着他的话语点头。
“是啊。你没说错。莱克斯。”
超人附和着卢瑟。
39、39.你来啦（上）
克拉克必须承认自己受益匪浅。
萨维奇指责他封闭自我, 不似活人。而x教授劝慰他可以不必力求一直完美, 不懂便问……他们都没说错。但却没一个人说的比莱克斯·卢瑟更清晰明了。
超人太自大了。
……他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 他过于保护‘自我’了。
克拉克接受并承认这一点。尽管过去他从未想过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但这并不是个全新的论点了。他十八岁之前就一直在拼命的逃避着自己的责任, 克拉克一直试图从这命运的螺旋中脱离出来。他曾天真的以为逃离就能解决问题。他曾以为只要闭耳不闻, 就能获得幸福……
现在想来或许克拉克应该感谢佐德。若不是那愚蠢的故乡将军，他可能真的会想要平庸的度过这一生……而命运有时又是如此的奇妙。若是那时克拉克没能遇上绿灯侠，他更是不需要担心什么封闭, 什么自大了——若没有哈尔·乔丹，那这时的他早就是个杀人者了。
所以那顿晚餐的最后一个小时里克拉克感激的收敛了所有锋芒, 变回了那个正常的小记者肯特，他温和且疏离的与莱克斯·卢瑟正常的交谈着。克拉克不清楚莱克斯将他转变的原因理解为了什么, 但他也没心思去解释什么了。
这的确是极有意义的一夜。一顿饭并不能让他把卢瑟当成朋友，但克拉克也终于可以不再只是透过那些破碎的，其他世界的泡沫中来窥探莱克斯·卢瑟其人了。
今夜后这个名字将变成一个实际的人物。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一个独一无二的仇敌。
这是莱克斯应得的。
而打断克拉克沉思的是布鲁斯·班纳的轻声抱怨。博士正犹豫的抓着一条领带，不知该不该把它挂到自己脖子上去。
“……你确定我也要去吗？这不是个义务警察的聚会吗？”
超人瞪大眼睛，故作惊讶的回答；
“哎？弗瑞局长他没和你说他想拉你进神盾局吗？”
克拉克绕到了班纳的身后，先是把双手放到了博士的肩上, 然后孩子气的抽走了对方手中的领带。而班纳就这么僵硬了几秒钟, 他真的是完全愣住了——
克拉克把那条不知是几号机器人找来的领带丢到了一边。他不喜欢这个颜色。
“……？？你认真的吗？？卡尔？！”
班纳震惊的转过身去，打算抓住超人问个清楚——而卡尔·艾尔竟然孩子气的一下飘到了另一边。这让博士一怔，涌上眼睛的绿色也因对方这难得的孩子气而褪去了……他长叹出一口气来，简直想直接坐到地上。
……他才三十岁。但怎么却种自己成了父亲的错觉…
“……别闹, 卡尔。”布鲁斯·班纳捂住了脸。“我是真的拿你没辙——你并不是没见过浩克。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超人笑了起来。
克拉克再次飘到了班纳的身后。他扶住他朋友的双肩。超人低低的笑着，氪星人胸腔震动的频率几乎都感染了班纳。让他也觉得自己这是在多愁善感……可这并不是。这并不是他在过度忧心——这就是很危险。
“明白什么？因为你是浩克，所以就必须被隔离、被提防？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和机器人们一起度过下半生？别开玩笑了……布鲁斯，难道你忘了你还有我在吗？”
班纳惊愕的回过头去。这一回超人不再躲了。那微笑着的年轻人勇敢的与他对视着。
“我对朋友的情绪一向都很敏感——既然你想去做，那为何不去尝试呢？我证明了浩克亦可交流，而这难道还不足够？布鲁斯……你有颗想为自由、为正义奋战的决心。那何妨稍稍放任自己一些呢？”
班纳惊愕的看着那微笑着的卡尔·艾尔。这年轻人在几天前还险些失控——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再次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同凡响。他竟然就这样走出了那阴霾……卡尔竟然还想让他相信，他也能成为一个‘英雄’。
“……不。”
班纳下意识就别开了视线。他无法直视对方充满期盼与鼓励的目光——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托尼·斯塔克的勇敢！也没有超人的那份责任心——自他成为浩克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只剩暴力与逃避……他做不成英雄！
“别拒绝我，求你了。布鲁斯。”
但那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却轻而易举的向他发出了请求。那声音陈恳却还带着些许笑意。
“不光光是为了你……不光光是为了浩克。布鲁斯……也为了我。”
那大男孩儿说出来的话却令班纳瞬间凉了脊背。
博士惊愕的抬起头。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份请求的沉重……他终于明白了卡尔·艾尔今天为何会“如释重负”。
或许他该感到愤怒，为那强加给他的责任。他该无比愤怒才对——
但他没有。
……布鲁斯·班纳只感到了心痛。
“我们会是彼此最强健的后盾，我们会成为彼此的底线边缘站着的那个人……当你回头时，永远都能望见我。而万一我想做什么傻事……”
班纳抬头看着那依旧温和微笑的超人。
“……那么那时就轮到我拼尽一切去阻止你了。”
浩克宿主低声回复道。
而这令那氪星之子的微笑变得更加柔和。
“考虑一下吧。布鲁斯。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观察下弗瑞局长的态度。这真的是个好机会。”
………………
在飞船落到位于大洋洲的神盾母舰上后，超人的通讯器上就响起了一个视频邀请。这让克拉克微微送了口气。因为这一路上的气氛是真的有点尴尬。
“嗨超人，你到了吗？——班纳博士！好久不见了，我是闪电侠。”
班纳冲对方点了点头，而超人则为闪电侠的表情儿再次笑了出来。
“你看上去好紧张啊，闪电。真的觉得不安你就不要现身了。”
克拉克安抚道。但很明显他的安抚根本毫无作用。只是透过屏幕超人也能看出闪电侠现在已经涨红了脸——毕竟他们是同龄，所以他安慰一般的语气恐怕是让对方没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