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菖兰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嘲讽:“笑话,那苗疆女子的话你居然会信。再说我若是真的有那路线,何至于被你们那些破机关困住,还得等人来救援才能脱身?”
“但你们之后确实是由结萝带着来到了千峰岭。”无异追着问,关键是那路线与图上恰好吻合。
“我那时候满心都是担忧瑕妹子的病情,哪有功夫来关注你们的路怎么走!”暮菖兰分毫不让,“这位公子你说话可要讲证据,我行得稳坐得正,才不会做这种事!到过你们那破寨子的还有别人,你们怎么不去怀疑怀疑夏侯公子?他可是很擅长画画的。”她知晓自己在这个时候只要露出半分胆怯便可能被抓到把柄,因而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甚至刻意地祸水东引。
“……”瑕在一旁既是焦急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好在他们的争论并未持续太久,草谷很快便走过来替那两位姑娘解围,并拿出了她先前炼制的驱除魔气的药物。可惜,即便是蜀山医圣,依旧拿瑕的怪病没辙。对于瑕小姑娘来说,原本燃起的生的希望又一次被无情扑灭了。
“妹子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暮菖兰确实拿瑕当亲妹子看待,于是出声安慰她,并将剩下的药物随手揣进袖子当中。
“她身上的魔气当然没办法随便解开。”龙幽恰好坑完他哥回到前殿,走进来一瞧,便看出了瑕身上亦是中了他舅舅的缚魂咒。
他向蜀山长老们道出了魔翳之前的谋划,那也是龙幽再次回到夜叉后在王庭书库当中查询缚魂咒时才逐渐了解清楚的。夜叉族的咒术颇为古怪,龙溟以及魔翳在十几年前的神州地动当中联手施法将缚魂术的种子撒向人界,控制了当时在地动当中死去的夏侯韬,用以在各修仙门派中行走打探消息,可惜行至太华山时惊动了山道的符灵,被符灵之火焚烧逃脱,因此被清和察觉了踪迹。但眼下看来,当初他舅舅洒下的种子并不止夏侯韬一人,龙幽眼神幽暗,这般想。起码,眼前这位名为瑕的少女同样是魔翳准备的傀儡。
“怎么会这样?”瑕一时间接受不能,如果说她是魔翳缚魂术准备的傀儡,那岂不是说……她在十余年前的地动当中……便已经死去了?
暮菖兰一开始想帮着斥责龙幽一派胡言,但见到龙幽同龙溟相似的面容,以及他所提及的夏侯瑾轩二叔在人间行走时候的打扮,聪明如她很快便猜到了夏侯韬与魔翳以及黑衣蒙面人间的联系。这等同于说,她的那位神秘雇主,便就是与魔域有着莫大关系的魔翳。
暮菖兰不觉得与魔族做交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了拯救她的村子,即便是魔鬼,她也是愿意去求的,只是……这件事断然不能让蜀山知晓,特别是在她刚刚获得了解药的时候。握了握手中的瓷瓶,她眼神闪了闪,开口道:“妹子,但你确实是有一睡不醒毫无知觉的时候啊,既然蜀山的道长以及这位龙公子都在,不妨让大家来为你诊治一二?”她自觉这话说得极为漂亮,可在座的除了瑕哪个不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这姑娘话里有话——一睡不醒毫无察觉,那会不会被魔附身了也不知晓?
“暮姐姐你在说什么?”瑕尚且懵懂,还觉得是暮菖兰为她考量。
“确实,这位姑娘不妨在蜀山暂居一段时间,草谷师妹,劳烦你为她好好诊断一段时间。”李逍遥发话说。既然知道这是魔族咒术的傀儡,他们没有无故放走的道理,便是要放行,也该是在彻底斩断她身上的咒术,确定不会受魔族影响之后。
草谷在一旁颔首:“知晓了,小姑娘,你便暂时到我那儿去暂居一段时间吧。”既然知晓是两股魔气交织缚魂,她也可以开始琢磨起如何消除的手法了。
目送暮菖兰与蜀山众寒暄着离去,北洛若有所思:“有些不太对。”他说。
“嗯?你看出什么了?”玄戈问。
想起先前在千峰岭的仓促一面,以及之后厉岩对暮菖兰的评价,说她是受人雇佣有意接近夏侯瑾轩等人,北洛说:“那位暮姑娘性格趋利避害,但对那位瑕姑娘一向关心异常,怎么会突然改口要将她留在蜀山?”
“也许她确实是担心这位姑娘为魔族傀儡,会无意识地对她不利。”玄戈道。
“但她带走了用以驱散魔气的药物,并且离开得实在太过迅速了……如果要我来判断……相比于懵懂而稚嫩的瑕,显然是暮菖兰这个老江湖精明许多,跟别提,如果连龙幽都事先不知晓他舅舅还有这么一个备选傀儡的存在,瑕还保有自己的神智,是否可以认为,这个傀儡,魔翳尚未启用?”北洛说出他的推测。
“这很简单,如果要知晓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找出她平日字迹对比一下便可知晓了。”玄戈说。
作者有话要说: 玄戈:我做错了什么要打断我的腿o(╥﹏╥)o
作者:╮(╯▽╰)╭谁让你们是兄弟骨科呢?打断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第六十九只毛绒绒
北洛将他的推测告知无异后,对方很快便找来了暮菖兰的笔迹。毕竟这位暮姑娘时常在江湖行走,靠接取委托赚取酬劳的老江湖,自少不了与人立契,无异通过侠义榜发布任务,重金下很快便寻觅来她的笔迹,恰好蜀山罡斩长老有一擅长书墨的高阶弟子名曰铁笔,经由他之手进行鉴定,确认这两份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结果得到证实,哪怕曾经与暮菖兰同行过一段时间的谢沧行亦是惊讶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她辩白什么。本是以为萍水相逢,对方不过是个在江湖漂泊讨生活的女子,刻意接近夏侯一行也是为了赚取些酬金,谁会想她还是受了旁人的雇佣。谢沧行虽逍遥人间不问世事,但不代表他傻,暮菖兰或许非主观地想害人,但她的作为已经涉及到无辜者性命,亦是利用了同伴的信任,终究是做错了事的。更何况,联系到那魔翳的傀儡夏侯韬,他不难推测得,或许正是因为注意到姜承身上的魔族血脉,魔翳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布置。
谢沧行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能为暮菖兰辩解什么,只能抓抓脑袋,这般对无异道:“唉,这个事情真是,她毕竟不是主推手……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对那姑娘太苛责了,看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虽有错,但未必是有意的。”
无异垂下眼,不咸不淡的顶了他一句:“涉及生死,哪怕她是受雇于人,依旧不能算小事了,哪怕我同样无法裁定,但我认为千峰岭上下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该如何判断,是他们的事。”遭受无妄之灾的是千峰岭的山匪,是姜承厉岩结萝,他们自然有权讨个公道,旁人无法置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沧行唯有摸摸鼻子,不好再说什么。
“这里面的主因在于我舅舅,若是可以,千峰岭的修缮以及安置我夜叉会尽一份力。”龙幽正在与蜀山长老他们谈相关条约与善后事宜,闻言说道。
“你们魔族在人界有能赔偿的资产?”无异不信地挑眉。
“我没有,但我舅舅有啊。”龙幽坑舅舅坑得理直气壮,魔翳以夏侯韬傀儡为媒介在人界行走多年,除了管理夏侯家一门的生计,自己同样赚取了不菲私财,否则他哥如何在人界顺畅行走?不过既然现在他舅舅被他软禁了,他哥被他暂时困住醒不了,能动用这笔资材的当然就只有他啦~
“行,那记得往后找我帮忙做偃甲的时候也要记得付钱啊。”无异立刻顺杆子说道,他帮朋友是天经地义,不求回报,但在那之后,龙幽就不光是朋友,还会是魔域夜叉的领导者,那他就该亲兄弟明算账了。
“……行!”龙幽犹豫了片刻便就答应了,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种族,无异不是傻白甜,先前已经无条件帮了他很多,眼下他会这般说也是为了表明立场……不过自己私库不丰啊……要不挪用下他哥的小金库?嗯,就先挪用下吧_(:з」∠)_
尚在五光十色梦境被某祖宗当靶子追踪射箭的龙溟打了个寒颤,并不知道他弟弟已经趁他昏睡这段时间打算搬空他的小金库……
因为知道了与魔翳有联系的那神秘人便是暮菖兰,无异匆匆骑着鲲鹏离去,他要先回千峰岭一趟,将这事情告知那些千峰岭的半魔。
无异仓促离去,留下龙幽继续在与蜀山高层以及清和谈具体的赎人条件。清和的态度很明确,人族居于常世,无法有效制约夜叉,如若一旦夜叉单方面毁约,那人族亦毫无办法。龙幽则磨着牙说他可以给蜀山留下印有夜叉坐标的信物,如若反悔人族修士可以直接越过神魔之井来魔域讨还公道。
玉书于一旁凉凉插嘴说:这让他们到魔域找魔族讨公道的说法当真有趣,谁能保证会不会被夜叉反将一军?不如还是暂且将魔族之王留在蜀山做个见证,反正魔的寿数长久,几十年上百年的并不会影响什么。
那怎么行?龙幽当即反对,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一直搞事的不省心哥哥弄回家,哪有留下他哥的道理,你们要不要考虑换个人质对象,比方说我那不省心的舅舅……
给自己留个反派boss当□□的事情谁乐意谁傻,李逍遥跟几位长老商议后拍板,人族可以暂时为夜叉提供一些帮助:比如水源,比方说偃术,但夜叉同样要提供相应的报酬:如魔族的讯息,钱财、魔界资源等等,双方订血契,如果夜叉单方面违约,那么蜀山将会撤去浮空阵法,直接以全门派施加封印,彻底将这一处神魔之井的裂缝关闭,断了夜叉的资源再断了能来到常世的路。
龙幽想到自己那时灵时不灵的越行术,点头答应说好,反正除去明面上的这些条件,清和事先已经拜托了辟邪一族作为在魔域的监视,有天鹿城在边上盯着的话,他确实无法违背契约。之所以还会在这里跟蜀山谈,无非就是想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尽可能占些便利罢了。
既然已经与夜叉达成了共识,蜀山便正式询问起凌波的下落。凌波的伤势在晴雪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所幸她并未彻底一蹶不振,相反因为受了情伤又经过生死,对世事看淡,那位本就聪慧的姑娘坚定了修道炼心的决心,她知道她犯下了错误,所以愿意接受所因付出的代价。等到凌波回到了蜀山,面对昔日疼爱她的师门长辈,曾经蜀山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女弟子自言愧对师门教导犯下大错,自请闭关于距离蜀山不远的璇光洞思过,若无意外,她这一生将不复踏出。
对于她这样的选择,长辈草谷以及凌波的亲妹妹凌音叹息有,劝告有,但眼见凌波心志坚定,知晓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终究?5" [古剑三]再世0 ">首页27 页, 嗍悄砹怂淖龇ā?br /> 等到龙幽准备带着虽然醒来但魔气微弱的龙溟离开回魔域,临行前去往璇光洞前见这位本有机会成为自己嫂子的女子,问她是否要见龙溟一面时,已经束起道姑发髻的女子淡然地笑笑,说了句:“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必见了。”
她或许心中仍然对龙溟怀有一丝情愫,甚至依旧会有所喜欢,但过往两人同行时候的经历,曾经在一起时候的承诺与等候,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她因为这段情犯下了无法原谅的错误,是以,她愿意用自己一辈子来偿还。
龙溟听到龙幽转达的话后,当着弟弟的面,那位夜叉王未有任何异常表情,只是在启程踏入空间裂缝前,向后回望了一眼蜀山,心底无声惆怅。有情与无情间的界限如何能用一句话来轻松届定,他自认自己对凌波有利用,有欺瞒,有喜爱,但……也许就应了那句话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有人魔间的间隙在前,有他给凌波带来的伤害在先,他们最后的结局,唯有此生不见。
她依旧会是蜀山的剑仙,步履轻盈,如乘碧波而行;而他,则将回去,回到久离的故土夜叉。
只是……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
与夜叉的盟约事了,蜀山作为武林正道推崇的存在,主动向四大世家澄清先前姜承蒙冤之事,并言明这是有夏侯家二门主受魔族操纵十余年导致,至于暮菖兰受夏侯韬雇佣之事,除却当事人,蜀山并未广而告之武林。
夏侯韬一把火将自己躯体连带证据一并焚毁,作为兄长的夏侯彰原本悲痛万分,誓要与魔族不共戴天,但面对蜀山摆出的铁证,他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自己二弟已经在十余年前便过世,这些年的“夏侯韬”都是魔族长老手中傀儡的事实。同样大受打击的还有夏侯瑾轩,在折剑山庄品剑大会之前,他不过是个未涉足江湖,沉迷逸闻趣史的文弱书生,生平最敬仰的人除了父亲便是二叔。可旦夕之间,和蔼教导他诗书的二叔成了魔族的一国长老,一路同行的暮菖兰原来是另有所图,这不由令夏侯瑾轩感到迷茫与挫败。但夏侯家如今失去了二门主,门下诸事纷乱,他父亲人到中年又受到丧弟的打击,身体亦抱有病症。是以夏侯瑾轩虽不喜武林俗务,却依旧在父亲的督促下捏着鼻子开始打理家族事务。忙碌之余,他也惦念着还留在蜀山治病的瑕姑娘。只是诸事繁杂,暂时两人是无法相见了。
晴雪在送凌波回到蜀山后便暂时留在了蜀山,受草谷道长之邀,与这位所学甚博的医圣一并探讨医术,交流应对疑难杂症的心得体会。蜀山门内各类关于修仙问道的书籍颇多,其中不乏有关于上古记载的残卷,但多半只是保存而少有人阅览,晴雪想寻找能令爱人复生之法,因此借故留在蜀山,一一观瞻。她是地皇女娲的祭司,出自地界信奉女娲的部族,是以蜀山上下对她皆是礼遇有嘉,唯恐有所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