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已经吓坏了的鲤儿,急忙道:“去外头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
鲤儿看了眼神情冷漠的簌离,便立即起身,快步跑出了厢房。
簌离没有理会逃走的鲤儿,而是傲然的看向云熙,冷声道:“我不知你是如何潜入立泽之中,但既然你不愿说,那从今往后,便也不必再说了。”
说罢便挥手射出数枚冰凌,直朝云熙的面门而来。
云熙跟着润玉对战许久,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于是利用灵气,凝结出一柄长剑,击飞数枚冰凌。接着便迎上簌离那飞身而来的水鞭。
瞬间二人便在这不大的厢房内激战了起来,只是不一会,云熙便觉得应对的越发吃力了起来。面对簌离咄咄逼人的招式,与毫不掩饰的杀意,本就胆怯的云熙顿时慌了手脚。渐渐的他上的红衣已然添了许多划痕,不过好在他的这个身体着实强悍,尽是一点也为伤到皮肉。
就在云熙感到庆幸之际,眼前的簌离脸上的寒意却更甚。她停下了不断翻飞的水鞭,开始双手翻飞,在身前聚集灵气。
云熙感觉到空气中的水灵气都朝着簌离翻涌而去,心中大感危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接下此招,但也急忙开始运起气海之内的全部灵力,打算与簌离正面对决一拨。
就在此刻,他见簌离将那蓬勃灵力投向自己之时,云熙也急忙将手上的灵能射出。瞬间两股灵能撞击在了一起,所产生的破坏力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霎时桌椅尽碎了,乱石狂飞。
云熙被气浪波及后,撞倒了身后的岩壁之上,瘫倒在地。顿时就心口一甜,咳出了数口鲜血。
就在他疼的撕心裂肺之际,在那碎石嶙峋间,一身红衣的簌离正步履轻盈的朝他走来。云熙抹掉唇边的血渍,看着周身已有丝丝黑气环绕的簌离,只感到彻骨的冰寒。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一段从未听过的歌谣,那歌中的旋律仿,若夜间躲在云后的圆月,透过云层洒向的一缕月光,顿时就让他慌乱的心沉静了下来。于是此刻正狼狈的斜靠在墙角的罗云熙,便开始不自觉的哼唱了起来。
口中所发出的音节很是怪异,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亦或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种语言,仅仅是一种语调而已。但不可否认,配上云熙本就清亮的嗓音,这首歌谣被赋予一种能安人心魄的能力。
在云熙唱出那怪异的第一个音符之时,原本面容冷傲,正打算将云熙抹杀的簌离立即就停住了双脚。随着歌曲的渐渐深入,簌离眼中的杀意正在慢慢消散,直至最后,竟是双眼迷离的昏睡了过去。
一曲唱尽,云熙也缓缓的从那种玄妙的境界中苏醒了过来,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的簌离,才想起了先前的一切。此刻他不知是该高兴,自己竟觉醒了人鱼族的天赋技能。还是该苦恼,簌离禁锢心魔的结界又崩坏了一些。
感到心口的阵阵痛楚后,云熙立即盘腿调息,待感觉将心口的那处疼痛好些后,才勉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走过昏倒在地的簌离,走出如同废墟的厢房,便看到门外在墙角上,也然睡去的小孩。
云熙蹲下身,一顿的摇晃,小孩始终没有醒来。最后疲惫不堪的云熙只好继续盘膝调理,待感觉身体已无大样后,才将簌离和鲤儿分别抱到了其他空置的房内歇息。
最后他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从乾坤袋中拿出了捆仙绳,将昏迷着的簌离给困了个结结实实,在给鲤儿留了个传讯玉简后,便快步出来云梦泽,立即赶往天庭。
第三十六章 神识相交
从洛湘府出来后,润玉神情肃穆的皱紧了眉头,想起水神暗示罗玉身份的种种,润玉心念一动,便快步往省经阁而去。
省经阁是天庭的书库,里面不仅有无数经典子集与术法经卷,还存放着历代天界史记。儿时天后因忌惮他,从未给他请过夫子,于是小小年纪的润玉,最长来的地方便是这省经阁,他对其中的所有藏书可谓是烂熟于心,所有他知道,那些天界史记中,丛生提起过簌离此人。但不管如何,润玉还是决定,再去仔细搜寻一遍。
待一进入其中,润玉便急忙朝着史记经卷出而去,但果真如他所料,不管哪卷史记之中,均无记载簌离此人的讯息。
一番查找无果后,润玉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转身离去。就在他走过一处书架之时,衣裳的袖摆不甚扫落了一副画卷。
润玉看了看,便猜到应是打扫的宫娥一时大意,才将画卷错放至此。他俯身拾起画卷,想要将其归回原处,却不料此画的线扣有些陈旧,尽是在他的抬手间散了开来。
润玉一时大意,却也没觉得有什么要紧,但当那副画卷滚落在地,将整副画卷展开后,云熙一样便看到了那画中的女子,以及画上的题词,甚至那枚小小的印章也没能逃过他的双眼。
看着那副画,润玉眼中有着震惊,也有着茫然。但最后他不过是将所有的情绪收入眼底后,俯身拾起那副画卷,再将其小心翼翼的仔细收好后放入袖中,便静静的走出了省经阁。
此刻的云熙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但他的内伤本就还未痊愈,就强行运起内息,不眠不休的飞了一整天,早已累到极限。但想起还在洞庭湖底被他五花大绑的簌离,云熙便丝毫不敢停步。
在能看到了天门后,云熙便躲入一片彩霞之后,偷偷换上了仙侍的服饰,再戴上了人气面具后,才大摇大摆的飞上天门。待给守门侍卫看了腰牌后,便神情自然的走进了天庭。
只是没走几步,云熙便感到心口一阵闷痛,他悄悄环顾了下内里气海,发现先前受伤的那几处气脉隐隐有些破裂。
他急忙捂住心口,待那阵闷痛缓解后,才再次缓步往璇玑宫而去。
待进了璇玑宫,云熙便脚步急促的往后殿跑去,感觉书房内的熟悉气息,便急忙推开那高耸的雕花大门。
“润玉,快跟我走!”云熙人未到声先至。
此刻正坐在玉案后的润玉,听到云熙的声音,却没有同往常般立即回答,而是神情有些木讷的抬头看了眼正在进门的云熙。
云熙见润玉脸上没有平日里的浅浅浅笑,敏感的知道定是发生了些事,才会让一贯带他极好的润玉如此兴致缺缺。
他大步走上前去,想要问润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待他在走近后,便看到了此刻正被端正的摆放在玉案上的画卷。
见到那副画的片刻,云熙脸上的神情不受控制的就算一愣,但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只是他的神情变化,根本没有逃过润玉的双眼。
坐在玉案后的润玉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我一直知晓自己的身份被众人诟病,不止因为我是父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更是因为我是个连生母都不详的私生子。”
润玉淡然一笑,道:“说来甚是可笑,从我儿时记事起,便一直生活在这偌大的天庭之中,他们都说我的母妃早已死去,我信了。但我只是想听听别人口中自己的母妃究竟是何模样,却从未有人愿告知于我。我曾无数次问过天后与父帝,我的生母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每每问起,等待我的不是一顿痛彻骨髓鞭策,便是一次幽闭阴暗的禁闭。待受的责罚多了,我便也不敢再问了。”
润玉淡然一笑,继续道:“只是即便我不在纠结于此,但见到旭凤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母神的怀中嬉闹,说自己没有半分艳羡之色,着实太过多自欺欺人了。”
云熙脸上神情有些微皱,他实在无法理解,也不能原谅天帝与天后的形迹。见润玉说起这些童年遭遇,脸色的神情却如此平静,心中便是一痛。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看淡,而是看透。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润玉念着画卷中的题词,嘲讽道:“想不到父帝竟也这般喜弄文墨,除了为先花神绘过一副画像外,也只有她才得以殊荣了吧。她手腕之处的火灵珠,世间只有两件。一件被父帝与天后大婚之日,当做聘礼送给了天后。而另一串,便落在了她的手里,还被她用来伤我。”
云熙深吸一口气,怯懦道:“你、都想起来了?”
润玉抬头看着他,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些儿时片段,但也已足够。”他惨笑一声道:“儿时每当被天后责罚之时,我都在不断的安慰自己,若是我的母妃还在,定会同天后疼爱旭凤一样,不会让我受这些苦难。只是如今现在看来,不过也是虚妄罢了。”
“不!”云熙急忙上前一步,那双带着银色光芒的双眼直视着润玉,坚毅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云熙神情有些激动,润玉微一愣神,但依旧自嘲的笑道:“那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愿与我相见?”他拉起手臂上的衣襟,只见在那白净修长的手腕之上,有一大片狰狞的疤痕,“这伤也是拜她所赐。”
看着润玉手臂上那狰狞的大片疤痕,云熙眉头紧皱。他伸手抚上润玉手腕处的疤痕,待感觉到那处的粗粒质感后,双手有些微颤。再想到此刻润玉的胸口处,还有他儿时他自行扒下的逆鳞后,留下的道道血疤,心口便越发憋闷的厉害。
当年他只是演绎那种痛苦,却未能感同身受。可自从他化为鲛人的那些时日里,才真正体会到,硬生生的从自己身上扯下鳞片,是多么愚蠢又可怕的事。
他当初一时发狂,竟是硬要扯下自己尾巴上的鳞片!好在当时的润玉及时阻止,否则此刻的他定会后悔莫及。当时他即便只是扯了自己的最多普通鱼鳞中的一片,甚至都没有将其扯下分毫,便为之整整疼了十多天,更何况是龙之逆鳞呢。
润玉本不想在云熙面前露出这丑陋的狰狞疤痕,但心中那股憋闷让他想要找个人来倾诉一番,倾诉他的不甘,倾诉他的委屈,倾诉他的痛苦与绝望。而这个人只能是云熙,也只有云熙。
但当云熙将他温热的手掌附上那处疤痕上时,早已不在灼热的伤口,却再次变的炙热难耐。
他有些难堪的想要收回手,却在下一刻被云熙抱在了怀中。
“我知道你心里在埋怨她,但我也知道,你其实不是真的恨她。至于她做的那些事,虽然不能说全无错处,但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事我不便多说,倒是让你与她当面说个清楚,也不枉费我这通忙里忙外不是。”
润玉感受着云熙身体的温度,闻着那股清甜的香气,耳畔听着他安抚的话语,渐渐的,心中的那股戾气也消散了不少。于是他自然的双手揽住云熙的腰身,轻声低语道:“所以你要带我去见她了吗?”
云熙点点头,但下一刻便想起此刻他们正抱在一块呢,便打算松开手。但无奈对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所以云熙只好轻声应了声是。
润玉听后没有多做表述,只是再次抱紧了怀中之人。
此刻的云熙却是有苦难言,他早就觉得心口那股浊气堵得他憋闷不已,再被润玉这么一压,只觉得心口那股浊气猛然间翻涌不息,竟是全然不受控制的,瞬间喷涌而出!
待润玉感到不对劲之际,他的青衫后背早已沾满了云熙咳出的血迹。他急忙将昏迷的云熙揽入怀中,看着他满是血迹的唇间,只觉天旋地转!
他急忙摘下云熙面上的人皮面具,看到一脸苍白,唇色如雪的云熙,便立即将自己的灵力探入云熙的体内。待看到云熙气海之中的被破碎后的气脉,润玉神识一敛,顿时周身涌出一股肃杀之气!
云熙短暂的昏厥后便悠然转醒了,他感觉了下自己的身体,只是那口淤血吐出后,原本闷痛不已的心口倒是舒服了不少。
他缓缓睁开双眼,便看到润玉正锁紧眉头,双眼紧闭的在为自己疗伤。云熙见此情景,便也慢慢将意识归入气海。
其实润玉将自己的灵力探入他的体内已然不是第一次,但他却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到体内出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波动。而且他还能清晰的感知到,这缕灵力之中有着润玉的一缕神识。
这种感觉很怪异,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但他下意识的知道,此刻这般作为之人若不是润玉的话,他气海之内的灵气怕是会暴起反抗,想要立刻就其神识驱逐出境才对。
他知道这就是当初润玉告诉他的,莫要随意将神识探入他人气海之内的原因。若是对方正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下还好,气海之内的灵力也会相对平静,自然不会对外来客长生威胁。而当你处于清醒状态下,入体的神识若不能高于你数倍,可以完全压制你的神识的话。便只有互相信赖之人,愿意放下心中全部的戒备,才可让气海之内的灵息接纳对方。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簌离体内的魔气。它们因心魔而生,早已不受簌离的神志所控。所以当初云熙将神识探入簌离体内之时,才会引来了那些魔气的疯狂攻击。
此刻云熙的神识已经进入气海,他看着润玉的那股灵息正不断用自己的灵力,一点点帮他修复受损的气脉。
看着那息蓝色的灵能,云熙有些好奇这股灵息是佛入水般冰冷。于是不知不觉中,他的神识飘了过去。待渐渐靠进后,那股承载着他神识的灵息突然不受云熙的控制,尽是自顾自的朝着那缕蓝色灵息猛冲而去,刹那间,他们的灵息混杂在了一起!
就在他的灵息缠上润玉灵息的同时,云此刻还躺在润玉怀中的云熙猛地就是一震,只觉有股电流穿过全身,使其手脚酥麻难耐,浑身酸软无力。
他不是不知情事的无知少年,虽然那些经历确切来说不属于他,但作为共享了罗云熙三十多年记忆的他,还是立即就明白了此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于是他慌乱的一把推开了还抱着他的润玉,接着整个人便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