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神器猛地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脸埋起来,剪断后的头发已经不像之前的长发那样能够带给自己安全感,手臂上是一阵湿润,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体一抽一抽的,就像是刚刚脑海中出现的那个黑发的小孩儿一样。
——孤单暴露在日光之下,无处可藏。
夜斗看着自己那被打出一片红晕的手,他身体一个后倾,瘫坐在红椅上,后颈上面是一片令人不适的刺痛,那一块皮肤已经染成了黑紫色,没有收到过妖魔攻击,没有触碰到什么不洁之物,但那安无却突然出现。
神明将手盖在后颈的感染处,手心发冷,那处却热得令人发疯,归音回来时快要崩溃的表情
以及自己被感染的事实,还有通过契约感受到的神器负面的情绪波动,这都直指一个结论。
他被自己的神器刺伤了。
他被自己已经变成祝器的神器刺伤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想写什么。”
将另一只手盖在眼睛上,闭上眼,看见的却是归音快要崩溃的眼神以及那看见自己之后满脸的欣喜,还有自己那样对待他之后的不可思议。
委托人为了送别而特意开起来的宴会不能不到场,虽然心中满是其他的想法,但两人还是前去参与,一共只有三个人的送别宴,其中有两个吵了架也不像平常一样闹腾,不过都是互相给面子,该说的还是说,该聊的还是聊,不过就算是明面上聊得开心,尴尬僵硬的气氛也依旧隐隐环绕在这宴会上,男子大概也是感受到了着氛围,倒也不生气,只是暗自加快了宴会进行的速度,直接给今天这糟心的一天画上了一个句号。
大概是因为经历过白天的那个事,两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释怀,宴会结束之后一个早早的将自己埋在被窝里不说一句话,另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接陷入了冷战状态。
夜斗将自己靠在石头上,手中拿着的是圆形的木勺,整个衣领以及胸前被打湿了个遍,布料黏在身上只觉得不适和寒冷,只有后颈那处发热和刺痛疯狂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随便找了一个神社往自己身上泼了几勺神水想要以此来抑制安无扩散,但后颈感染的安无却像是更加严重了一样,刺伤而导致的感染无法消除,夜斗紧皱着眉头,忍受着那对于神明来说难受到极点的疼痛。
第19章 (十九)
女孩儿迈着碎步,脚轻轻着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等走到那门前女孩儿愣了愣便跪坐下来,里面睡着的是面容姣好的少年,被家中的大人奉为座上宾,顺带着在家中女人的圈子里掀起了一阵浪潮,想着那紫式部书中写的光源氏怕是现在出现了真人,甚至大家私下中都叫他“光华公子”,而有幸来侍奉这位面容极其美丽的大人,女孩儿此时心中也带着些悸动。
她双手轻触自己的发髻,还顺手整理了下自己头上的碎发,眼神向下一撇,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说道:“归音大人,时间到了,夜斗大人正在外面等你。”
昨日已经被嘱咐许久在此时叫大人起床,女孩子也不敢怠慢,等在外面又轻叫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再这样下去离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如果错过了约定时间怕是要拿自己问罪,想着威严的雇主,女孩儿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她鼓起了勇气将门打开一些:“失礼了。”
那躺在床上的大人却依旧不给一点回应,甚至身体都没有动一下。难道这位大人赖床居然如此严重么?女孩儿站起来,迈着步子走了上去,站在床边时看见那大人侧着的身体,头发盖住了一半的脸庞,平时不敢直视这位大人的女孩儿眼神漂移了一下,脸上泛起了些红晕,她晃了晃那还在沉睡中的大人,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眉头一皱,伸出的手抖了下,如果说之前在外面呼喊睡着的人还不能叫醒,能将其归于赖床,但现在自己都到他身边了却依旧得不到回复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她加大力度再晃了晃床上的大人,一时没注意力度,那侧着的身体被翻了过来,露在外面的手却只是无力的落在一边,那张让家中女眷疯狂的脸苍白无比 ,嘴唇毫无血色,那样子简直就是死掉了一般,女孩儿往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身上整理的不留一丝皱痕的衣服已经微微散开,她也不管手脚并用着往外面爬着,不受控制的大喊着,呼叫着救命。
周围的一些想要看这“光华公子”的女眷见这侍女这一副模样爬出来,都被吓得脸色变了变,其中几个胆大的迎了上去,抱住那在地上已经被吓得哭出声音的侍女,问清楚情况之后也是脸色更是差了几分,资历较老的侍女尽量稳住现场的其他人,里面一个年级较大的侍女连忙跑出去寻找家主还有另一位大人。
委托人家宅所在是一片繁华的住宅区,旁边便是街道,夜斗站在门口,看着旁边街道处来来往往购物或者营生的人们,身边是那男子,身后跟着的是刚出现时看见的那两个一老一小的侍女,那男人恭敬地拜了拜:“夜斗大人,请问另一位大人呢?”
“啊……大概马上就到了,到时辰应该就会来了。”
“大人!”
两人转过头去,那远处慢跑过来的却是一个侍女,因为跑动的原因身上显得有些凌乱,再加上脸上慌张的神色,全然是一副狼狈的模样。不想自己侍女这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暴露在神明面前,折了自己的面子,男子背着手眉头一皱大声喝道:“白日大喊大叫,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被如此呵斥,侍女被吓得直接滚在地上,将额头贴在地面,浑身发抖,但又想着那不省人事的公子,只得为畏畏缩缩的开口道:“归音大人,他似乎是没了意识……刚刚姑娘去服侍归音大人,却……”
还不等说完,她身边却突然闪过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本还满脸不悦的家主也皱着眉头大跨步的走过去,打了一个跟上的手势让那跪在地上的侍女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今早去服侍的姑娘看见归音大人躺在里面没了意识。”
“也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情况,姑娘们都不敢去看。”
“那看见归音大人的姑娘大概是以为他出事了,所以现在家中一片混乱,说那长相美丽的公子已经死了。”
夜斗翻过了层层格挡住的栏杆,幸好安排的住处并不算太远,便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那屋外还坐着几个侍女,传过来一阵哭声,也不知道是谁将房门拉好的,夜斗站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归音。”
像是在宣泄什么愤怒一样,猛地扯开了那房门,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床上失去了意识的神器,那无力的落在一边的手让他心中一紧。
“别开玩笑了,很好笑么?”
后方那些个还在隐隐哭泣的女子哭得简直就像里面的人已经死去了一样,弄得他焦躁无比,夜斗抓着那神器的双肩,散落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而往下落去,露出了那神器紧闭着眼眸的苍白的脸。透过薄薄一层里衣感受到的是人体的温度,夜斗想将其抬起时那头部却无力的往后倒了倒,只露出归音纤细的脖颈。
手中扶起归音的力度一撤,那被抬起的神器便又落了回去,神明坐在那床上将手盖在自己脸上,挡住了自己所有的表情。明明已经做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归音却还是闭着眼睛,怕是对外界失去了一切感知。神器突入起来的昏睡就像在神明那被安无折磨的已经脆弱无比的神经上又砍了一刀。
为什么自己的神器会突然陷入昏睡呢?是因为不想再看见我了么?
神器虽然拥有人形身体素质却比普通人好了不少,这样突然之间昏迷,要不是久病所致,不然就是妖魔所致,而前两者最可能的原因却根本与昏睡的神器没有一丝关系,只得被排除的一干二净。
此刻脑中想的全是昨天神器那带着满脸的痛苦与悲伤跑回来的模样,还有突然被自己质问时的令人心痛的震惊于害怕。
被自己的神器刺伤,如果只能是失望与伤感,被自己的祝器刺伤带来的便不是那么简单的负面情绪,更多的是被背叛后的痛苦,还有的是翻了好几倍的难过伤心。
就像是一个将自己隐藏的比谁都深,将自己柔软的地方保护得比谁都好的小孩儿,终于向另外一个人打开了自己心灵的大门,那人却刚刚进去便做出了对不起自己事情一样,拥有生命中第一个祝器时有多雀跃,被刺伤时就有多痛苦。
“如果你这样不想看见我,那我便,不出现在你面前。”
“明明成了我的祝器……”
双指并拢上面出现了一小团荧光,他在空中画着那神器的名字。
“归器!我与你……”
绿眼睛的孩子看着那附在墙角上的树,绿色的叶子已经退去上面已经结出了好看的花朵,这些天花朵基本上都开了,正是樱花开得最炫目的时候,每年这樱花树便会开一两次樱花出来,那些个花瓣落在地上,小院子中尽是樱花清香的味道,每日睡觉时如果不将窗户关紧,第二天醒来时,看见的便是满屋的樱花花瓣,接着就是打扫的嬷嬷生气的碎碎念。
小孩儿抓着那落在屋外的花瓣,在那花瓣上轻轻磨蹭着,那树上还不断飘下来樱花,落在他的长发上也不在意,身边放的是好吃的樱花糕点,上面也已经落了不少粉红的花瓣,那糕点一年也就只能在有樱花的季节时吃到几回,小孩儿也不敢看那糕点,害怕自己忍不住就吃掉了,所以只得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樱花树上面。
实际上这些个景象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今年的第一场樱花却感觉比往常所有赏樱时开心的心情都要多,都要强烈。
突然,墙那边伸出一双手来,抓在墙檐上,将头伸出一些来看了看,绿眼睛的小孩儿跳下来大喊一声。
“神明大人!”
那边的孩子听到这边绿眼睛的小孩儿叫自己的名字,他双手一撑,轻松的越过高墙,然后跳下来。
绿眼睛的孩子迎上去,一时没看地面,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往前摔去,落在了叠起的樱花堆中,将一些轻飘飘的花瓣溅起,摔出了一堆花风。
幸好底下是一堆花瓣,小孩儿摔下去也没多疼,他撑起来,一头黑发上沾满了粉色的花瓣,
小孩儿今天穿着的是丝绸的和服,上面绣着淡雅的花纹,并不张扬,却与这樱花融成了一体,他从花堆中钻出来,倒是比夜斗更加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明。
夜斗看着那在樱花堆中笑着的孩子,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把他扯出来。
这样樱花一样的男孩儿是他的信徒。
“神明大人,你很喜欢樱花么?因为你好像今天很开心的样子。”
小孩儿也不等他回答,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兴奋的舞起了双手:“那等我死掉以后,我把这个房子给你吧!就给神明大人做神社!这样我不会忘记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也就永远记得我了!”
我的……神社?
夜斗看着自己眼前那坐在屋外嘴中叼着樱花糕的孩子,脚上的镣铐将他锁在了这一方小院之中。
这样一个小孩儿却无法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一起去出去吧!我来完成你的愿望!”
夜斗站起来,伸出自己的手,他看见那小孩儿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嗯!”
第20章 (二十)
“哇!今年的樱花开的真漂亮!”
以往还带着木头清香新建的房子已经变得发黄,老旧的地板踩上去偶尔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狩衣宽大的下摆盖住了那脚踝处的镣铐。
曾经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孩儿已经脱去了身上孩童的气息,端正的坐在门外,衣裳裹在那少年身上却不显得肥大,只将那纤细的身躯显得更甚,头发大概是已经许久没剪过,随意的散在少年背后,又落在地板上,脸旁的头发被勾在耳后,有时落下来一缕发丝他也不介意,只是细细的把玩着手中的蝙蝠扇,那蝙蝠扇上画着精致的樱花图案,还提上了简短的俳句,虽说扇子并不适合现在的季节使用,但却是十分应景。
再看那少年,大概是已经长开的原因,脸上稍带的一些婴儿肥已经退去,但却依旧挂着那笑容,毫不客气挂出了那对于士族来说与矜持含蓄的微笑完全相反的,灿烂的笑容,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弯了些角度,清澈的眼眸中印着漂亮的樱花飘落的美景。
小时原本还长得雌雄莫辩,令人怜爱,现在却已经完全长成了面容清秀,带着那少年仅有青涩味道的模样,这个时代盛行的便是这样的男子,只怕这少年走出去,一路上不知道迷了多少少女的心。
但这少年却没有走出去的机会,年少时一心想出去的5" [综漫]神器离家出走中0 ">首页7 页, 心思已经被压制得没了声息,他摸了摸手腕上颜色明显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那一块皮肤,狰狞的伤痕到现在为止还是没能消去。
曾经一度迷恋上探索外界的孩子被抓了回来,最后迎接的不是什么殴打,作为惩罚的而是那冰冷的手铐,一双手一双脚便都被拷上了乌黑冰冷的镣铐,还被关进了黑屋中,不过幸好手铐和黑屋只是暂时的惩罚,虽然那手铐只是佩戴过一段时间,然而将其取下来之后手上却已经被磨出了伤痕,恢复了之后却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过了好些年虽然那疤痕消去了一些,但现在还是非常惹眼。
脚铐还未能记事起就已经带上了倒也没什么,手铐和黑屋却是给他带去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开始的那些天做什么也不方便还悄悄哭了几次。想着自己那时任性的模样,他轻笑了几声暗叹自己不懂事,只知道大喊大叫闹绝食,最后还将自己整出了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