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起身给克拉克倒了杯果汁，克拉克放下背包，坐在了病房的会客沙发上。卫斯理余光看到这一幕，咽了口唾沫，不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托尼安排的单人病房条件十分优越，比得上五星级宾馆，即便如此，当克拉克坐在房间里的时候，卫斯理还是觉得房间有点挤，莫名心虚起来。
更何况克拉克正盯着他一举一动，脸上温和的笑容不见踪影。
“昨晚……”
卫斯理刚坐下，就听克拉克这么说。
“……”手急忙端起果汁送到嘴边，卫斯理装作认真聆听，很放松的样子。
克拉克还是看出了卫斯理的不自在，但稍作停顿后，依旧说了下去，仿佛只是陈述事实：“昨晚布鲁斯回来后，没有提起你——但我猜测，你这两天都和他在一起，对吗？”
卫斯理躲避着克拉克的视线，可在对方执着的等待中，还是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克拉克神情有点沉重，他没忘记布鲁斯身上的血迹，以及手背上那副简陋的地图，虽然布鲁斯看起来毫发无伤，但精神很不对头。
这有两个可能，或许布鲁斯受伤又在某种力量下痊愈了，又或许，他身上的并不是他自己的血，无论是哪个可能，都代表在那所监狱里发生了一些让人极度不愉快的事情，以至于布鲁斯在探望迪克·格雷森后，立即开始了工作。
卫斯理在内心深处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觉得克拉克的目光简直可以看穿真相，最终无奈的道：“布鲁斯的戒心很强，我没办法进入他的脑海，所以只能作为他的狱友来帮助他。”
“那个狱友，叫多米诺吗？”
“他告诉你了？”卫斯理心头一跳，视线开始飘忽，看着沙发看着水杯看着天花板，就是不看克拉克的表情。
克拉克眯了眯眼，缓缓道：“没有，但布鲁斯昨天第一个调查的就是这个人，多米诺，他怎么样了？”
没等到回答，克拉克嘴角露出了严肃的弧度，转而道：“他——还活着吗？”
依旧没等到回答，克拉克摇了摇头，几乎叹息的向后靠了靠：“卫斯理……”
“我保证，”卫斯理赶忙道：“下次我会更小心的。”虽然知道这次的局面原本就难看，或许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卫斯理还是希望善意的谎言能糊弄一下克拉克，他真的不想看到对方担心的样子。
但克拉克明显不相信他的鬼话，沉默的神情片刻后有了稍许变化，就这变化，让卫斯理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
克拉克仿佛在卫斯理面前袒露出了真实的内心，疲惫、担忧、以及一点点的脆弱。
“我不能保护你，卫斯理。”克拉克低声道：“我的能力不足以保护你。”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随后注视着卫斯理愕然的神情，道：“毕竟是你曾经保护过我，我不能要求你不去保护其他人。只是无论你有什么秘密，藏好它，卫斯理，或者我应该叫你‘幸运神科尔’？”
第八章 纽约咸鱼
就如同此时，卫斯理突然感到一阵揪心, 仿佛眼睁睁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自降身份。
“……别这么说，克拉克……求你。”
克拉克的神色很真挚, 甚至真挚的让卫斯理想逃走, 克拉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即便守在你身边, 也只能看顾你的身体, 可就像之前, 你昏迷不醒，我对你的意识……你的灵魂的去向一无所知, 不知道它是不是受伤了，也不知道它遭遇了什么——起码这次从布鲁斯那里，我才得到一点真相——你经历的太多了，卫斯理。”克拉克缓缓的道：“而你还是个孩子。我相信, 即便网络上关于你的消息再多, 也不是全部。”
克拉克在白天已经思索了很多, 他的确无法插手，更无法阻止卫斯理不断的走进其他人的噩梦中，有暴力、有谋杀、有惨烈的意外、有悲痛的失去, 其中有些卫斯理可以帮助他们走出来，而有些，只要经历过，就难以忘怀，人类一直是这么脆弱，这也是他自己会保护人类的原因。
卫斯理真实的感到了心律不齐，觉得克拉克平日里温暖英俊的面容变得有些遥远，不由自主的，卫斯理很怂的脱口而出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克拉克，别生我的气。”
这下换成克拉克愣了，他闻言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沉重，立马调整了一下坐姿，上身向卫斯理靠近了一些，看着那双深棕色、透彻的双眼道：“不，不卫斯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好吗？”
克拉克对眼下的谈话开始感到有些懊恼了，他有些丧气的道：“这就是问题，卫斯理，你做的是对的，我不能阻止你，但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记住，你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卫斯理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明白克拉克的意思，因为之前，克拉克最为孤独的时候，那片失眠的宇宙中，当地球毁灭了，最后总是只剩下克拉克孤身一人。
卫斯理点点头。
——
冬季过去，春天就像香蕉一样，突然说了句“我烂了”，仅仅一晚上就消失不见，接踵而来的是纽约的夏天。一入夏，纽约的钢筋森林就到处充斥着绿色、以及憋了一个冬天的人潮。
曼哈顿在过去几年的修复中，摩天大楼像一堆锥子似的冲向天空，谁也无法阻止她恢复往日的荣光，只是不一样的是，斯塔克大厦搬迁，这栋原来地标式的建筑不再在曼哈顿耀武扬威了。
大清早推开咖啡店的门，进来的客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室内温度跟外界相比简直没什么区别，还很闷热。
一名娇小玲珑的店员穿梭在台前，眼看客人越来越多，有些焦头烂额的喊了一声：“空调还没好吗？”
后面似乎是仓库的地方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奇怪，昨天空调不是很正常吗，它是什么时候坏的？”
年轻女孩翻了个白眼：“大前天！”
“不可能……”
年轻女孩快速的处理着手上的订单，好在这间小店的早点和咖啡口碑都很好，没有几个客人不愿意在这闷热的环境下等待，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
接咖啡的功夫，女孩抬起头，瞄了瞄周围的客人，又看了看大街上，嘴边挂起了莫名的笑容。
似乎整条街打扮最花枝招展的人都钻进了这家店里。
门铃声一响，一个穿着薄短袖、短裤，脚上套着白色运动鞋的年轻人走进了店里，肩膀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一头柔软的卷发晒足了门外早晨的阳光，显得温暖而干燥。
“嘿，辛迪。”年轻人熟稔的打了个招呼，抓着背包肩带，目光四下打量。
“他还没来，彼得。”收银台后的女孩一眼就看穿了彼得的心思，谁叫对方的想法总是透明的一样放在脸上。
“哦，迟到了？”彼得慢腾腾走向辛迪，掏出了钱包：“老样子。”
“不，”辛迪道：“早上的供货有问题，他临时去采购了。皇冠三明治，咖啡加两份奶一份糖……你竟然还没发胖，彼得。”
彼得拿着找零转身的时候，辛迪补充道：“不过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想等一下吗？”
“emmm……我……”
“喔！他回来了！”辛迪眼睛一亮，嘟囔了一句谢天谢地，手下的动作都加快了。
门哗啦一声，伴随着铃声再次打开，门口出现了一个清爽的人影，当他一走进店里，似乎整个空间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卫斯理一手抱着一个巨大的装着法棍的纸袋，刚走进店里，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让我帮你。”把两个纸袋都接了过去。
“彼得？”卫斯理掏出手机看了看：“你今天早上没课？”
“嗯哼，教授改了时间，下午有两节辅导课，估计要上到晚上了。”今年已经是彼得在斯塔克集团“实习”的第三个年头，像这样老实呆在学校里上课到晚上，称得上少见。
相比之下，卫斯理除了上大学之外的课余时间，白天都用来打了工，晚上则还是老样子。虽然不在一所学校，但奇迹般的，彼得和他还是能经常见面，关系也一如往常。
入夏以来，彼得的心情一直不错，卫斯理抬起视线又收回，给手忙脚乱的辛迪打下手。
一年前彼得还会冷不丁的纠结和“科尔”断了联系，让一旁能感应到他情绪的卫斯理有点无奈，但这也没办法，随着彼得越来越成熟，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强，现在已经不会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了。
正如卫斯理曾经猜测的，这个世界经历了艰难诞生的彼得·帕克，可能是卫斯理知道的最为强大的蜘蛛侠了。
彼得长高了不少，身形匀称有力，但很内敛，并不突兀，从外表看来，依旧是个面嫩的学生，没什么攻击力。
至于卫斯理，暗中比了比，觉得自己貌似只有身高没有落下，近几年风平浪静，也没有觉醒其他基因异能，比如像克拉克一样的钢铁之躯，会飞的能力等等，都和自己靠不上边，这副小身板还是十分弱鸡。
想到这里，卫斯理长长的叹了口气。
“哇哦！”辛迪冲着仓库喊道：“谢天谢地，空调好了！你真是天才，乔治！”
“什么？”仓库里传出不敢相信的声音：“可是我……”
“好了，快出来吧！外面已经忙不过来了！”
戴眼镜穿着工作服的瘦高员工从仓库里擦着手走了出来，脸上还透露着惯常的茫然，感觉了一下店里凉飕飕的冷空气，回过头，仿佛想透过墙壁注视那罢工的老式空调主机，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搞不明白……”
“得了吧，赶紧来帮忙！”辛迪道：“彼得，你的三明治好了。”
“哦对了，卫斯理，这周五下午有时间吗？”彼得抬起眉头，眼里透露出期待的光芒：“一起去看电影？”棕色的瞳仁在明亮的自然光下看起来暖洋洋的，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根俏皮的卷发，彼得抿着嘴等待着。
卫斯理都不用分辨，就能轻易认出四周各种情绪里哪一个是彼得的，尤其他们之间又有极高的意识链接匹配度，感到好笑之余，认真的想了想道：“没问题，到时候打电话。”
辛迪自己对着面前的空气突然笑了，彼得警惕的道：“什——么？”
“没什么——”辛迪耸耸肩：“只是想到，卫斯理上周五休息，上上周五也休息……”
“哦是的，我想起来了，”彼得干咳一声，拉着背包轻快的转身：“拜卫斯理！”
“拜彼得。”卫斯理不由挂起了笑容。
“嘿！”辛迪停下手里的工作，无奈的对着一个客人道：“我们店里禁止偷拍员工，好吗？”
话音落下，另外几名拿着手机准备偷拍卫斯理的小姑娘也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机。
辛迪冲着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几个小时的打工很快结束，卫斯理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突然心头一动，对着旁边清闲很多的辛迪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就钻出了吧台。
……
卫斯理睁开眼，缓缓动了动，立马感觉到两只手腕被宽胶带紧紧捆在一起，两只脚伸展不开，嘴也被胶带粘住，整个人蜷缩在一个颠簸、狭窄的环境里。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而卫斯理整个人如同被放在烤箱里一般，狭小的空间又闷又热，任务对象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已经彻底昏迷过去，让卫斯理控制了身体。
鼻端充斥着汽油和胶皮的味道，他应该是在一个轿车的后备箱里。
卫斯理闭上眼，耐着性子静静等待着，过了不知道多久，车辆一个掉头，速度减慢了，当刹车的声音响起，这辆破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片刻的停顿后，轿车摇晃起来，车门打开又被摔上，两个脚步声靠近了后背箱。
卫斯理看着眼前的地图，除了这两个红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带来了？”粗嘎的声音带着方言，皮靴拖沓着越来越近。
“这个女人可不好对付，不过……”
后备箱突然被打开，大量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外界的温度同样灼热，但和后备箱里比起来，简直堪称凉爽，卫斯理感觉到这阵风，心头舒畅多了。
对方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得意的道：“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看看她！”
两只粗粝的手指掐住了卫斯理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臭婊子，真是好货色，哼？”
卫斯理两只手腕向两边一分，只听嘶啦一声，胶带瞬间崩裂，几乎是同时，他的双脚也重获了自由。
扳着这战利品下巴的男人甚至还没看清是什么回事，一只鞋底出现在眼前，下一秒视线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卫斯理从后备箱里爬了出来。
穿着皮靴的男人上了年纪，但他的同伙却很年轻，此时看着站起身的卫斯理，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
“金色的……你是……”他语无伦次的道：“你是幸运……”
卫斯理尽可能轻柔的揭掉脸上粘着的胶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幸运神？
少有人会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但最近的确有很多受害者会这么叫他，卫斯理此时压下那淡淡的羞耻感，摇头心道，反正不是你们的幸运日就对了。
……
推开卫生间隔间的门，卫斯理洗了洗手，离开这一小会儿，店里的温度再一次升高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控制着不让温度过低，这才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老天，你去了好久。”乔治推了推眼镜：“辛迪都准备让我进去看看你了。”
“接了个电话，抱歉。“卫斯理说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的点动，发了个短信给斯潘塞，随口道：“我下班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