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哗。”“娘，你怎么了。”女人用手掩住嘴，白色的手绢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殷候天尊都知道毒开始发作了。天尊抱起紧抓着女人不放的小孩，“放开我，我要娘亲，放开我。”小孩用力踢打着，挣扎着，天尊不予置理，抱到旁边。殷候将身上外套脱下，轻轻盖住女人，“照顾，宝儿。”女人抓着殷候的手，兀自恳求着，“娘亲，我要娘亲。”小孩哭喊着。“放心，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他。”女人听闻，终于安心的笑了，看着一旁被天尊抱着的孩子，闭上了眼。
“娘，娘，呜呜呜呜，我要娘亲。”殷候背起女人，往破庙方向走。天尊抱着孩子，跟着殷候，他知道殷候是想要将女人和她相公埋在一起，相互做个伴，不至于死后太过孤苦。
一共四人，殷候将他们分别入殓，堆上土包，四座孤坟竖立在破庙前，显得有些荒凉。孩子已经不闹了，白皙的脸蛋上全是泪痕，天尊将他放在地上，让他跪下给爹娘磕个头。小孩子走路还不太稳当，按照天尊教的行了礼，现在的他还不能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知道爹娘离开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殷候蹲下替小孩擦干净脸，“以后我们两个带着你。”“那，我还可以来看爹娘吗。”小孩有些怯懦的看着殷候，旁边的天尊走过来，“当然可以了，他们永远都是你的爹娘，只要你挂念他们了，我们就过来看看。”小孩重重的点了点头，蹒跚着走到爹娘坟前，“爹爹，娘亲，宝儿先走了，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不要怕。”殷候有些不忍，可是时间不早了，将小孩抱起，拍干净膝上的泥土，“好了，我们该走了。”小孩伏在殷候的肩上，看着坟堆一点点的变得模糊，直至不见。
走到马车附近，正要准备上车，“对了，我的链子还没找着。”被这些事弄昏了头，差点忘记回来干什么了。小孩眨了眨眼，从怀中掏出一串珠子，“是这个吗。”“怎么会在你这里。”“唔，昨天小解的时候捡到的。”小孩捏捏手指，有些害怕。殷候白了天尊一眼，‘还不快哄哄。’“额，”想了想以前哄孩子的经验，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要谢谢你，多亏你捡到它，不然我可要挨揍了。”小孩看着天尊说完后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被逗笑了，“嘿嘿，谁会揍你呀。”“就是那个黑面叔叔啊，你不觉得他很吓人吗，你怕不怕。”“唔，有点怕的。”“我跟你说哈，那个叔叔很会生气的，而且一生气就会打人，很凶的。”“真的吗。”“恩恩，是的。”“还有哦，......”“恩恩，......”殷候看着一大一小当着自己的面说着自己的坏话，无语望天，敲了敲车辕，“再不上来，我可走了。”“要的要的。”天尊抱着小孩进了马车，叽叽咕咕的说着话，不时发出阵阵闷笑声，“驾，”马车重新行驶，载着三人，再次踏上旅途。
第 5 章
“你的名字叫什么。”天尊从柜子里拿出点心盒子，递给小孩。小孩拿了一块杏仁酥，听到天尊问，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下巴，“唔，娘亲说我叫宝儿。”“没有大名吗。”“米有的。”天尊转了转眼珠子，“老鬼，我们给小孩取个名字，行不。”殷候坐在车辕上，挑起车帘，“就叫天一吧，以后我和这老鬼就是你的师父。”“天一，叫师父。”天尊故意挡着殷候，逗小孩。“师傅。”天一乖乖叫人。“乖死了，玉堂小时候一点都不听话，再叫师父。”“师父。”天尊抱着小孩不撒手，直嚷着要把在白玉堂身上没有感受到的天真烂漫补回来。殷候摇了摇头，表示不想理会这个三岁半。
马车一路前行，天尊逗小孩累了，两人趴在毛毯上休息。天一小心翼翼的看着车帘外的殷候，偷偷的凑到天尊耳边，“那我叫那个黑衣服的叔叔也叫师父吗。”天尊仔细想了想，的确容易搞混，“你就叫他大师父吧。”天一记住了，到下车休息的时候，殷候抱他下来，天一乖乖的叫人了。殷候当时的表情，用天尊的原话形容，“老鬼，你也有这么母爱泛滥的表情，噗哈哈哈。”不管怎样，天尊和殷候两人从这天起多了一个小跟屁虫，也多了个割舍不掉的羁绊。
越往塞边行，天气就越发寒冷。经过一个月的紧赶慢赶，殷候他们来到了熙州府，也就是天山派所在的小天山。
熙州府是个大地方，街上到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天一生在江南一带，哪里见过塞北风光，小脑袋靠在车窗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一个胡女衣着暴露的在街边卖酒，小家伙还不好意思，捂着眼角偷偷看，一个人直乐呵。天尊让殷候在前面客栈停下，“左右离天山不过几日路程了，在这里歇一晚再走吧。”殷候点了点头，停了车，“天一，下来吃饭了。”小孩走路还不是很稳，摇摇晃晃的，天尊抱起他，下了车。客栈外候着的小厮赶紧迎上来接过马车缰绳，“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住店。”殷候接过天尊手上的行李，天一眼巴巴的看着食客桌上的饭菜，估摸着小家伙儿饿了，殷候道，“要一个粉蒸肉，糖醋排骨，鲫鱼汤，鱼香肉丝，五个馒头，三个肉包，再来一盅鸡蛋羹。”每次见公孙带小四子吃饭都会点一份，约莫小孩子比较爱吃。天尊和天一排排坐在板凳上等饭，反正那老鬼也记得自己爱吃什么，哪用自己操那份心。
客栈里人并不是很多，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天一小胖手拿着勺子，巍颤颤舀着鸡蛋羹吃，使了半天劲，真正吃进嘴里的却没多少。天尊端过天一的碗，仔细吹凉喂到小孩嘴边。“啊呜，”一口一口的，鸡蛋羹吃完了，天一摸着小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隔。“吃饱了。”“恩，吃饱了~。”殷候啃着馒头，笑着说，“没想到你照顾孩子正经不错啊。”天尊没好气的斜了殷候一眼，“玉堂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擦干净小天一的嘴和手，天尊拿起筷子，殷候递了个馒头过来，“赶紧吃吧，饭菜凉了不好。”天尊啃着糖醋排骨，点了点头，“哦。”
等到三个人放下筷子时，天尊数了数，“我吃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天一一盅鸡蛋羹，小半个包子。”顿了顿，很是佩服的看着殷候，“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殷候黑了脸，天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小降，饭桶，也是一种精神。”殷候抱起天一，走上楼梯，一点都不想和那个三岁半对话，什么叫饭桶，那分明是男人正常的饭量，好吗。天尊自然不知道殷候的腹诽，损完殷候，心情颇好，溜溜达达上了二楼，然后，“一间房。”“恩，老板说只剩一间了。”“可是大堂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啊。”殷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还有，老板说镇上其他几间客栈也是这样。”天尊摸着下巴思考，别人可能不太清楚，熙州府因为地处宋朝和辽国交接处，有些三不管的意思，治安尤其差。直到天山派在这里成立，情况才好了许多，镇子上也开始慢慢热闹起来。迎来送往的人多了，客栈也自然更多，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小降，我明天回一趟天山派。”殷候正在帮天一洗漱，“恩，知道了，我在客栈等你。”
“唔，哈啊~”天一揉着眼睛，小孩有些困了，殷候小心的把他放在床铺里面，盖上被子。天尊颇为纠结的看着面积不甚宽阔的床，“你洗不洗。”殷候试了试水温，刚刚小二送来两桶水，有些烫，现下温度倒是正好。“你先洗吧。”“待会儿水凉了。”“那我今天不洗了。”殷候将外衣放在架子上，闻言很是惊讶的看着天尊，“你确定，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嚷着想沐浴吗。”天尊瞄了眼两个并排放着的木桶，内心天人交战。殷候解下衣物踏进水里坐下，闭上眼睛，“放心吧，我不睁眼。”
天尊还在考虑呢，就听见殷候慢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整个人都不好了，显见得自己怕被看不成，又不是姑娘。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死老鬼悠哉悠哉的泡澡，天尊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刷拉’‘哗啦’殷候只听见两声，面前就多了一个人。饶是处事不惊的殷候，此时也不禁张大了嘴，只见天尊只穿一条亵裤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且在他的水桶里。银色的长发及腰垂下，覆着白皙的身体，胸前两点茱萸，纤细的腰身。殷候急忙转过脸，不敢再看。天尊似无察觉一样，盘腿坐下，瞄了瞄殷候略显狼狈的样子，心情颇好。
原本就是单人木桶，再加上殷候与天尊都是男人，就算天尊身形偏瘦，行动间还是不免有些磕碰。未免尴尬，殷候起身，走到另一个木桶泡澡。天尊顿时就不满了，“老鬼，都是男的你怕什么。”殷候望天，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尊当真十分单纯。
无论自己怎么说，殷候都不接茬，天尊也觉得好没意思。两个人很是速度的洗完了。天一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直乐呵。天尊轻轻的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似乎感觉到冷，小孩直往天尊怀里缩。“小坏蛋。”抱着小孩暖呼呼的身体，天尊笑的眉眼弯弯，看了看还站在床前的殷候，天尊招了招手，“把灯熄了，进来睡觉。”“不用我打地铺了。”“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殷候想了想，倒也是 。躺在床上，掖好被子，朝外吹了口气，跟吹仙气似得，蜡烛灭了，屋内只有一层淡淡的月光笼罩在地上。
大概是这两天赶路有些累了，不一会儿，天尊就睡着了，气息均匀绵长。殷候就着月光，侧过身子，看着眼前的面容。都说云中刀客云中客，绝世无双白玉堂，白五爷的相貌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由于气质凌冽，显得难以接近。天尊的品相犹在白玉堂之上，睡着之后不设防的样子，颇有小孩子的稚气，让人忍不住的想靠近一点。长长的睫毛覆盖，投下一片阴影。
心里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就是圣人也难免动情，更何况殷候自认自己并非圣贤。月光投射在地面的两个人影交合，随后分开，屋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天尊睁开眼睛，额上温热的触感依旧还在，看着紧闭双眼的殷候，轻轻地，笑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尊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天一睡醒了，趴在床上托着胖乎乎的脸摇晃着腿。看到殷候起来，小家伙抱着手，撇了撇嘴，“大师父，师父怎么不在呀~。”“师父有点事情，今天大师父陪你。”“恩~，好吧。”殷候给天一穿好衣服，抱着他去洗漱，小家伙搂着殷候的脖子，蹭了蹭，和殷候天尊相处了好些日子，小孩也不认生了。殷候渐渐地摸出规律，小家伙搂脖子蹭蹭代表在撒娇，“怎么了。”“唔，大师父，街上好热闹，我可不可以出去玩呀~。”“可以，等会儿吃完早饭，我陪你去好不好。”“噢噢。”天一举起小手欢呼，走路一蹦一蹦的，很是兴奋。
放下殷候带着小孩去吃早饭不提，天尊一大早就回了天山派。没有惊动守山门人，来到掌门住处。陆峰向来有早起的习惯，此时正穿着褂子在院子里练功。“师祖，参见师祖。”老小子起身正想歇一口气呢，就看见天尊靠在他的院门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赶紧跪下行礼。天尊溜溜达达走过来，拍了拍陆峰，“哎呀，小陆峰，多日不见又年轻了啊。”“是是，多谢师祖夸奖，师祖还是这么神采飞扬，英武不凡。”天尊被陆峰几句话哄得甚是高兴。“敢问师祖，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昨日到熙州府，老板说这几日镇子上来了很多人，连客栈都住满了。”天尊走到石桌凳子坐下，陆峰端出茶具给天尊斟茶，闻言坐下，面带愁容道，“其实这件事我正想向师祖禀报，从上个月开始，山下镇子里就来了许多形形□□的江湖人，原本我还担心出事情，派了王络等人下山巡视情况。可是奇怪的是，这些人只是住在客栈里，平日除了吃饭，几乎足不出户。”天尊端着杯子喝水，并未说什么，陆峰只是在一旁伺候着，不敢出声打扰。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天尊回过神，“我知道了，还是让人盯着些，切莫出事。”“陆峰明白。”“好了，没有其他事了，我先走了。”天尊站起身，“天山派现在上下和睦，你做的不错。”陆峰虽然贵为天山派掌门，其实武功并不出色，要想使上下服气，听从调配，所要付出的努力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师祖过奖了，这都是陆峰应该做的。”身为天山派门下子弟，虽然平日诸多龃龉，但对于天尊，每个人都很是敬畏。如果说殷候对于魔宫诸人是魔主，大家长。天尊对于天山弟子则像神仙一般，神圣不可冒犯。陆峰很是尊崇天尊，只是师祖他老人家不经常回来，难得一次，自然还想多听些教诲。“师祖，山下江湖人士众多，唯恐冲撞一二，不如。”天尊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和老鬼一起的，在这里也不会停留太久。”“殷候也在。”天尊很是无语的看着冒着星星眼的陆峰，天知道，他天山派的掌门为什么会对殷候如此推崇。
其实天尊这样说可是冤枉了陆掌门。作为江湖人，无论白道还是黑道，作为两派祖师即殷候与天尊对于众人而言都是无法企及的存在。天尊作为武林盟主尚且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一二，而殷候自从带领魔宫中人隐居山林后，就不再露面，加上一百年前的江湖大换血，留下的老人中见过殷候的更是寥寥无几。一代枭雄，神秘莫测，有人说殷候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面相凶恶。也有人说，殷候是武曲星下凡，雄姿英发。众说纷纭，说法不一。陆峰一向崇拜天尊，自然更想见见和师祖齐名的殷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