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真正想清楚之前，楚留香当然不可能如此说，所以他只能道：“若成翊不喜欢，我便不再如此了。”
第105章 林间作画
禹千荷一身白衣立于竹下, 林间的风吹动竹叶泠泠作响，白衣翻飞间隐约挡住她身后一半插入土中的长剑。
宋成翊落笔成画，聚精会神的在纸上描绘出自己眼中的美景。
他于画画一道并不精通。但在少林寺时也同无花一块学过一段时间，故而画技还算勉强能看。
至少在不通此学的人面前还能卖弄一些才学。
比如禹千荷。
“大公子真是妙笔生花。”
但绝不包括楚留香。
宋成翊看了一眼刚刚出声夸他的人。
他可不认为盗帅的眼界会低到连画的好次都分不出来。毕竟也是能辨认名画真假的楚香帅，现在这么夸他真是怎么听都觉得不实。
楚留香一边品茶一边品画，与宋成翊对视间尽可能表现出自己刚刚所说皆发自真心。
也许技艺欠佳有所不足，但不知为何, 他却是怎么看怎么完美好看。当然这也许与画画的人是宋成翊有点关系。
他们在这边谈论画作，那边仿佛在的面壁思过的禹千荷内心却十分郁闷。
这几年来她一直剑不离手，现在不但她要给宋成翊当模特站着, 连剑也被拿到别处去入画，这种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实在已经答应过宋成翊，她也是真的想和楚留香继续比试下去，才会强忍着手中无剑的空虚感。
“还没好吗。”不知站了多久, 禹千荷虽然因为身负武功的原因不会觉得太过劳累，但心理上的落差还是将她的时间拉的极慢。
“千荷还得再辛苦一会儿。”宋成翊不急不缓的道。
他这回就是为了让禹千荷稍稍习惯不握剑做些别的事情的感觉, 让她知道自己并非离不开她的剑。
但他目前的体力也是有限，画画停停用的时间太长，今天的作画也就成了极浪费他力气的一件事。
现下听禹千荷出声询问，他边回答着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宋成翊觉得有些渴了, 便伸手去拿楚留香面前放着才斟满的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
“……”楚留香看着宋成翊将自己才喝完续上的茶杯拿去喝了放回来，盯着他沾水的唇不知想了些什么, 突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趁着宋成翊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画上，才端起茶杯，有些犹豫的凑近。之前宋成翊碰过的位置被他不知怀了什么心思记得格外清楚，楚留香不着痕迹的将杯子转了个方向，将那里对准自己后。假装漫不经心的一点一点品茶。
喝完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再之后，每次宋成翊渴了想喝茶，楚留香递上的都是同一只杯子。明明石桌上还放着其他小杯子，却似乎都被他下意识的无视了。
远处的禹千荷注意到了他们一直同用一个杯子喝茶的事情，却也没多想什么。她现在一心都是宋成翊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经过昨天的失败，她又练了一晚上可以破解楚留香最后打败自己那一招的剑招。现在可以说是迫不及待想尝试这一剑招的实用性了，可宋成翊作画的速度又实在太慢了一些。
禹千荷耐着性子站了很久，无聊的只能去看眼前的风景，无视那边的楚留香和宋成翊后，她突然就发现自己生活的紫金山还是一个挺美的地方。
上一次这么觉得是在什么时候呢？禹千荷有些想不起来了。她愈发沉迷练武中后，也就很少有这种清闲去看风景的时间。之前这么看这里的风景，似乎还是她刚跟着师傅上山的时候。
还小的禹千荷兴奋的在山林间跑来跑去，向师傅阐述着自己对这里的喜爱。
对此她的师傅只说了一句话。
她其实已经很少想起那个被她打败后就离开这里的师傅的脸了，但那句话她至今还记得十分清楚，甚至那就是她一直想精进武学的源头。
那个师傅对她说：“你会觉得这里好看，那是因为你从没去过其他地方，等你学好武功，能去的地方多了、见识的东西多了，也就会发现，现在让你觉得惊艳的东西都不过如此。”
禹千荷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学习武功，甚至很快就打败了那个被父母请来教导她的师傅。
但同时，她也已经爱上了武功不断精进的感觉，开始不断寻求突破。
在宋成翊他们出现前，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关注除了武功之外的那些事情了。
就连让父母帮忙注意着路过的武林高手，都是因为挑战他们能学习更多经验。
她是第一次遇到像楚留香这样能这么快击败她的人。
也是第一次遇见像宋成翊这样想将她的注意力带到别的地方去的人。
“宋亦公子。”禹千荷意识到宋成翊作画的速度越来越慢，犹豫了一下主动提议道，“你若累了，便多歇一会儿再继续吧。”
宋亦是宋成翊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取的化名，之前就说过，他原本的脸是不适合用在各个任务中，甚至是不适合出现的。所以即使他已经给楚留香看了，并让他确认过真实性，在跟楚留香回东海那边的路上他还是换了一张脸在用。
那是在沙漠中与穆语相处时用过的‘朱轶’的脸，这张脸只在他原本的样子上做了些许改变，是他一直以来用的所有身份中最接近他原本样子的一个。
现在中途接到禹千荷的任务，他也就不费力改变了，直接拿朱轶的脸做任务，化名却没用原先用了皇族姓氏的‘朱轶’，而是用了他自己的姓，称为宋亦。
禹千荷明明应当是最急着结束这个条件好和楚留香比试的，但她看着宋成翊的这个样子，竟突然就觉得，其实比武也确实可以不急于一时。
她是想让宋成翊休息一会儿才会如此提议，反而宋成翊本人却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作画自然是要一鼓作气。我现在画的正顺畅，休息的太久，便不会再有现在的感觉了。”
禹千荷再看楚留香，发现对方也没有阻止宋成翊的意思后，便不再提休息的事，权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楚留香当然也是早就发现了宋成翊体力不支的事情，但他也知道这是药物的原因，宋成翊可以为了任务做许多事情，只要不太过界，他也不会去阻拦。
宋成翊其实也已经很久没静下心来作画过了，这次也是借着让禹千荷放松的时候，他算找了个重拾技艺的机会。
这幅画画了很久，禹千荷一早上便来了，等宋成翊画完后午饭时间也早去半天，最后的成版倒也还过得去。当然这是宋成翊认为的过得去，对心眼似乎偏了许多的楚留香和从小到大没看过几幅画的禹千荷看了却是各种满意。
禹千荷甚至问他咬了这张画给她保存，宋成翊很快便同意了，这让抱着同样心思的楚留香不由有些可惜，
“阿香若喜欢，以后有时间我再画给你就是。”宋成翊看出了他的一点想法，等禹千荷拿着画走后道。但随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不过我的画应当很难入香帅的眼。”
“怎的会不入。”楚留香立马否认道，“大公子说要给我画，可不许食言。”
宋成翊没想到他真的会喜欢想要，但他自己也不排斥，总归有时静下来画画的感觉还挺好：“自然不会。”
禹千荷以往一天到晚的练剑，现在不过让宋成翊作一张画，便一下没了大半时间，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焦虑了。
她将画了自己的画收藏起来，才拿了剑往外走去。
与楚留香比试一场，就能胜过之前自己练上一天许多。她当然不会想错过这种机会。
即使输了必须得答应宋成翊一件事，她也觉得心甘情愿。毕竟宋成翊也确实如开始所说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就是会浪费许多时间。
这回的比试宋成翊没有回去休息，反而就在一旁看着。他吃着楚留香从山下带回的糕点，想着之后能让禹千荷做什么事情好。
虽然禹千荷确实沉迷练武，但她也并非完全摈弃了所有外物，被占据练武时间也不会排斥太久。这些从这次作画就能看出很多来。
宋成翊知道这个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甚至也许很快就可以完成。
但他现在更苦恼的，是楚留香有些奇怪的举动。
虽然禹千荷给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但木床偏小，楚留香是让给他一人睡的。
但半夜时分，本该在椅子上将就的楚留香却突然走到了他的床前，帮他掖了被子后还站在那里看了他许久。
宋成翊当时其实是醒来了没有睡着的，只是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楚留香的武功很高，就算一开始没发现，之后应当也能察觉到这一点。但他却没说话，也不走。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依旧站在那儿看了他很久。
宋成翊不知道那时楚留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但他反常的举动也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第二天一早，楚留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也不好去问。
却也开始注意起楚留香的各种举动来。
这一观察，他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脱离了掌控。
第106章 犹豫思考
第三场比试落败, 禹千荷虽然依旧没能在楚留香手中撑多久，可她的武功确实要比上一次精进了许多。
这回禹千荷也不再多话，把剑一收就直接看向宋成翊。
宋成翊想了想，还是准备按照原本的计划循序渐进。
“那千荷明日来陪我下棋如何。”
“什么棋？”禹千荷刚问完就又换了种说法，“我没学过，什么棋都不会下。”
因为不是什么大家族出生的女孩，从小到大也只对学武感兴趣, 禹千荷连书都没读过几天，更别说学习下棋了。
“无妨。”宋成翊当然也是想到这一点的，他不在意禹千荷是否会下, 只是想让她接触一下除了练武之外的事情，“我会教你。”
虽然他的棋艺也不算精，但教一个从没碰过棋的新手还是绰绰有余。
楚留香当晚便按照他的意思去山下拿了棋盘棋子，还给宋成翊带了几本医书棋谱。
因为楚留香于下棋一道颇有造诣, 原本宋成翊还想过能否直接由他来教，但还是被楚留香和他自己的理智驳回了。
既然不能由楚留香教禹千荷, 让禹千荷下棋又是明日的事情，他们今天又早早带了棋上山，也就趁着禹千荷前去练武吸收知识的时候，两人先对弈几盘。
但也不是单纯的对弈, 楚留香是带了几分教学性质与宋成翊下棋的。
下着下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宋成翊那边，与他挨得极近，就差手把手教他要怎么对付自己的棋路了。
楚留香自身常年带郁金香味，是因为他有独门配置的香精。他在近期才发现宋成翊身上其实也带有一种特殊味道, 那是就算靠的很近也温不怎么出来，却又确实存在的浅淡苦香。
大概是因为幼年被喂了太多的药才留下的。楚留香因着练了用毛孔呼吸的内功，所以鼻子在很多时候都只是摆设，但宋成翊的嗅觉却是极其灵敏的，甚至很多时候他都能靠味道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楚留香的所在来。
在发觉自己对宋成翊的一些心思后，楚留香便对去了解这个人抱着很大的兴趣。特别是在看到宋成翊的真实样子之后，他发觉自己还想知道的更多。故而即便用鼻子呼吸总是不通，他还是想去闻并记住宋成翊身上的味道。
那是即使在梅花谷中同塌而眠都不曾做过的事情。
宋成翊身上混合着各种药物的苦香其实淡若无物，却也被楚留香在屡次接近闻的多了后记在心中。甚至他还一次次的想去闻，仿佛上瘾。
这次趁着教他下棋的时候靠近，楚留香又换了鼻子闻，即使呼吸不通畅的头昏眼花也甘之如饴。
直到宋成翊喊了停，楚留香才意犹未尽的道：“成翊的棋艺也精进了不少。”
“你确实这么认为？”宋成翊却看了他一眼，“我倒觉得，阿香似乎并没有多认真在教。”
他虽然没了武功，基本的直觉却还在，楚留香这么明显的多次走神，他还是能很快发现的。
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楚留香看着他因为说话带着笑意一张一合的唇，竟突然就忘了远离的愣在那儿。
“阿香？”宋成翊看他再次走神，倒也没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太近有什么，只是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楚留香与他相处时明显与以前不一样了，他很早便发觉了不对，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再看楚留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趁着离得近，干脆直接伸出手去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应当不是伤寒生病了吧。”这当然也是开个玩笑，先不说楚留香是习武之人身体健壮基本不会生什么病。就算真的生病，宋成翊肯定要直接去帮忙把脉，而不是如同儿戏一般的用手去比对温度。
然而这对宋成翊来说只作为朋友间玩闹性质动作，对楚留香来说却就没这么简单了。
宋成翊的手背冰凉，然而楚留香的额头与之接触的地方竟似乎突然从内部开始发烫，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在有一天因为一个人最基本的触碰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还想触碰的更多。当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楚留香压了压眸，深呼一口气伸手抓住了宋成翊的手。
“怎么手这么凉。”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开后也没放开，反而连另一只也一起握住，楚留香直接用内力帮他把手捂热了。
“多谢。”宋成翊倒也没多想什么，只道，“没了内力连手都热不起来。”他体质本就偏凉，会这样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