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应了一声:“好!”
“这件事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年末对于华夏人来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期了,这段时间许多在外求学工作的人们都会千里迢迢赶回家,为的就是一家团聚在一起过个春节。
然而这自古以来都溶于人民骨血里的习俗对于类似神墩村内的一些在外边辛苦打工的人们来说,过年只是赚更多钱的好日子,而且回家不仅花大量金钱还路途遥远又不方便,因此好多在外边打工的父母们隔好几年才回一次家。
村子里还有他们的老父母和留守的孩子,本来是让全国人民同欢的春节假期,却与往常生活没什么俩样。
国内各大城市快速发展,正需要许多农名工为基层建设出力,神墩村从三十年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出山去外面打拼,但那也只是极少数,只是近十几年来村子里掀起了青壮年出门打工热。
青壮年都走了余下老人和孩子相依为命,在神墩村内花不了几个钱,每年种地也够自己果腹了,孩子爬山路去上希望小学也是不收学费的,只是在外边见过世面受到先进社会影响的打工的青壮年们却希望赚更多的钱,让自己的孩子承载他们的希望努力读书走出山区在城市扎根。
今年年末在外打工的夫妇中只回来一个,是神墩村中最富裕的那一家。
刘拴子十六岁就跟他爹一起出去打拼,小的时候他跟村子里的那些孩子一样在泥地里田埂上摸爬滚打,什么都不懂,村子里的人都跟他说他爹在外边赚了许多大钱,以后他可以走出神墩村去大城市生活。
大城市有多大他不知道,他爹做什么工作赚了多少钱他也不知道,他只上过一段时间的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后就再也没有去学校了,每天就守着自家的田地春天播种秋天收粮,与几个弟妹一起在家里等着爹回家。
终于有一天他十六岁的时候爹回来了,见他年纪轻轻身上都是耕地练出来的肌肉十分满意,说要带他出去一起干活。
他第一次出神墩村,第一次坐上大巴,第一次坐上火车,对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奇,到达爹工作的城市才发现除了他妈妈还有几个其他的年轻人都在跟着爹一起工作。
他在外边待了四年,逐渐从毛头小子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汉子了,可没过多久他们一大家子回神墩村过年的时候父亲不小心跌死了。
爹死了刘栓子真正的继承了父业,开始了全国各地闯荡的生活,他胆子大脑子灵活,生意做的越来越好,到三十岁这年他已经在二十多个省闯出一片天了,这期间他也结了婚,娶了一个城里姑娘,生了五个闺女,然而他还想老婆继续生。
刘拴子不偏心,他自问从来也没有亏待过这五个闺女,他做生意赚的钱没少花在闺女身上,吃的用的都紧着她们,可他还想要个儿子。他爹有两个儿子,即便他爹正值壮年一不小心死了,可还有两个儿子替他传宗接代,但要是他也意外死了,他没有儿子,他刘拴子可就真正的断子绝孙了。即便他还有一个弟弟,但弟弟的儿子再好也抵不过亲生儿子。
城里的婆娘自小吃的好,肚皮够厚,终于如刘拴子所愿怀上了第六胎,这一次怀孕刘拴子格外的重视,再外边闯荡这么多年钱已经赚的够多了,这一次他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带着女儿老婆回老家,让老婆在老家好好的休养,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
刘拴子回去在神墩村造成了轰动,无外乎是他开了一辆面包车回老家,老家刚通石子路已经可以通车了,陈拴子是村子里第一个买车的人。
村子里的人都羡慕,说刘拴子比他爹还能干,现在过得有滋有味连车也买上了,不过最可惜的就是三十岁了连个儿子也没有。
听见这话刘拴子本来不好受的心更加难受了,现在老婆才怀孕一个月,等到三个月得时候他准备带老婆去县里的卫生所查查,看是不是男孩。
刘拴子在家等了两个月也不是白等的,他找了村子里最厉害的神婆帮他算了算,说他命中有一子,听到这话刘拴子喜不自禁,不管自家婆娘这肚子里是不是带把儿的,总归自己命里有个儿子,他是不会断子绝孙的。
三天后刘拴子带自己老婆去县里的卫生所检查,得到又是个女儿的消息,夫妻俩顿时苦丧着一张脸。
坐在卫生所里抽了好几根烟,刘拴子做了一个决定,他告诉老婆,把肚子里的这个打了,再怀一个。
大城市医院管的严,不能随便告诉肚子里娃娃的性别,私立医院花费大,还不如直接把娃娃生出来呢,就这样一连生了五个女娃娃刘拴子终于忍不住带老婆回来去县里卫生所检查。
他们县位置偏,上头管的松,疏通疏通关系很容易就能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
又是个女娃娃,这次不能再生了,他已经有了五个闺女,女儿福已经享够了,现在只差个儿子,要是真能有个儿子,他刘拴子死也无憾了。
刘拴子很喜欢自己的老婆,虽然不够好看,但能生又听话,她答应自己流掉这个孩子,为自己再怀一个。
流产对于刘拴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妈当年怀他之前本来还有两胎的,可惜在田里做农活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周之后还不是下地继续干活,他娘苦了一辈子的人都能流掉两个孩子继续下地干活,他老婆在城里好吃好养的长大,流一个孩子应该算不上什么。
当即决定了要流产,但天色已经不早,五个孩子放在家刘拴子夫妻两个人又不放心,开着面包车又急忙赶回去。
等第二天夫妻二人开着面包车去县里做手术,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到这里蓟风瞥了他一眼道:“这是你瞎编的吧!”
刚将一口茶含在嘴里的刘伟听见这句话顿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疏缓下来,看翘着二郎腿直直盯着自己无一处不透露着凌人气势的蓟风,刘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好说实话:“虽然这是我编的故事,但也有很多是真实情况啊。”
唐奇在一旁一直认真的听着,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听了满脑子谎话顿时有些生气,对刘伟道:“你最好说实话,这样才能解决问题,要不然那个恶犬可能会一辈子缠着你们村子。”
刘伟叹了一口气,也不耍什么小心思了,开始讲述。
“我刚才所说的故事大部分都是真实的,确实有刘拴子这个人,他有五个闺女是真事,带老婆去县里卫生所打胎也是真事。只是去卫生所的当天他们夫妻俩就死了,当时县里警察过来查了许多天,最后断定是刘拴子老婆不想打胎,为了保孩子跟刘拴子吵架最后被刘拴子失手杀了,刘拴子杀人后想逃走却不小心从山路上掉下去摔死了。而就在他们死的当天夜里,天上惊雷不断,震耳的雷声伴随着瓢泼大雨下了一整夜,一晚上村子后面的神墩山上各种野狗野猫嚎叫,那只恶犬就在这个雨夜里第一次下山。”
“刘拴子失手杀了他老婆,又因为逃跑不小心掉下悬崖摔死,这一切要是全都归咎于恶犬生事不太严谨吧。”
刘伟突然激动起来,“刘拴子怎么可能杀死他老婆!他老婆虽然没有为他生个儿子,但连生五个女儿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事情,以前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没少夸他老婆,他知道他老婆的好,怎么可能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留不留就把人杀了呢?!”
看着刘伟瞪大双眼,激动到脑门青筋暴起的样子,唐奇和蓟风交换了个眼神,这个刘伟有古怪。
胸膛因为剧烈呼吸起伏了很久,终于刘伟从魔怔中回过神来,脸上因为激动变得涨红的脸色此时变得十分苍白,嘴唇微张,似乎接下来说的话让他难以启齿。
“你们既然会过来,应该知道这条恶犬的情况吧?”
见他终于说到正事上了,一直低垂着双眸看着地面的蓟风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只知道这只恶犬可以口吐人言,每隔三五天就会下山向村民们讨要东西。但具体这只恶犬什么样,我想没谁能比你们村民更清楚的了。”
刘伟喉咙发紧,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道:“你说的对,我觉得我好像被它给缠上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就像我爹一样!我不想死!你们一定要救我啊!!”
刘伟最后说出来的几句话因为害怕已经紧张到变音,他死死的拉着唐奇的手,仿佛这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唐奇的手几乎要被捏断了,突然手上一松,原来是蓟风拿块硬币弹射到刘伟的手上让他吃痛松开了。
蓟风俨然已经不耐烦了,冷冷道:“不想早死的话,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快点告诉我们!”
蓟风和唐奇两人等了很久也不见刘伟回应,突然内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哭泣还有女子的轻哄声,刘伟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突然平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点头说了声“好”。
干涩的讲述声伴随着屋内断断续续传来的婴儿的哭声,蓟风和唐奇静静地听着。
第9章 义犬③
自半年前刘拴子夫妻俩死后,整个神墩村就不复以往的太平,原本悠闲平静的山村整日整夜都处在心惊胆颤的氛围当中。
神墩村刘伟家中,他爹刘进宝是这一村之长,因为这几个月来恶犬下山的事情正紧皱眉头坐在堂屋内吧嗒吧嗒抽着烟。
“你们说吧,打算怎么办?”刘进宝弹了弹烟灰,率先打破了屋内的平静,问旁边一直沉默的几人。
除刘进宝外堂屋内还有三个人,最小的年纪都有六十五,年纪最长的已经七十一了,他们都是神墩村内比较有名望的几个人,这次恶犬从后山下来祸害整个村子,闹得人心惶惶,他们老人死了倒一了百了,村子里年幼的孩子们万一出事了,那可怎么办!他们的爹妈都在外边打工,他们一群老头子护不了他们还有谁能护住他们!
一个穿着青布中山褂子的老人吸了几口烟说道:“要不就按我们先前说的那样办,在碗里放上几粒老鼠药,一把将它毒死好了。”
四个人心里都有烦心事,凑在一起在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堂屋内抽着烟,整个房间内烟雾缭绕,很明显几人都没有开窗通风的心思,又是一番沉默,终于有一个人咳嗽了两声开始说话:“现在只能这样了,一把毒死最好,毒不死我们几个老头子的命也不值钱。”
年纪最年长的刘成根一直默默抽着烟,听见这话狠狠嗦了一口烟嘴,火星迅速蔓延,很快整根烟燃烧到末端,直到手指头被火星烧到刘成根才反应过来,将烟头甩到地上,狠狠地踩灭。
刘进宝察觉到这里的动静,问刘成根:“大哥觉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这么样呗!”
几个村中最有威望的几个老人已经做好了决定,刘进宝的儿子刘伟被他再三叮嘱,让他带着儿媳妇躲在自己的屋内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看着这个城里儿媳妇快要临盆的大肚子,刘进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辈子他还能不能见到孙子出世。
从现在开始刘进宝和其他几位老人就在封闭的堂屋内抽烟静静等待着那只恶犬的到来。
时间缓缓流逝,深夜两点钟,放在别的地方已经是人们陷入睡眠的时候,而神墩村村民却没有一个人敢入睡,他们都躲在屋内屏息以待。
突然一声犹如撕裂般的野猫叫声响起,随后一声两声,猫狗叫声连片,被狗叫声包围住的神墩村村民知道,它要出现了。
“咚咚咚。”玻璃窗户被从外敲响,沉闷的声音却仿佛是一道惊雷,从屋内人的心里炸开,屋内的人捂着耳朵想拒绝这个声音入耳,但窗户外不绝的敲击声一声一声在耳边回荡。
“咚咚咚。”屋内没有回应,敲击声继续响起,突然窗户外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请问——”
声音拖的幽长,话还没说完屋内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尖叫起来,捂着耳朵叫喊:“在外边台阶上!你自己去拿,不要再缠着我了!”
“咚咚咚”的敲窗声顿时停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很快屋子外恢复了安静。
“咚咚咚”的声音还在整个村子内响起,但今天的村民与往常很不一样,看着只讨要到一点点食物的破瓷碗,幽幽的带了点懊恼的声音响起:“今天才要了这么一点。”
一声黑色皮毛隐入夜晚黑暗之中,唯有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前行着。
“咚咚咚,给我点饭吧!”
“咚咚咚,请给我点饭吧!”
“咚咚咚……”
一连问了许多户人家,都没有人开门,嘴里衔着的破瓷碗依旧还是原样,衔着碗的嘴角不开心的向下耷拉着,脑袋低垂着喉咙里发出不开心的低吼声。
又来到了一户人家,这家人的房子应该是神墩村里最豪华的一家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这次因为碰壁了许多次,原本幽幽的声音加上不开心和委屈,整个音调断断续续忽远忽近显的更加的瘆人。
“请问可以给点食物吗?”
屋内正在抽烟的几个人的手顿时一抖,手拿着烟头忘记去抽,手被烫到也仿佛失去了知觉。
“请问——有吃的吗——”
屋外又传来了声音,屋内的几人顿时反应过来,刘进宝连忙将要烧到手指头烟头一甩,掐着手指头对外面喊:“旁边一块大青石的后边有三个碗。”
外面陡然安静下来,四肢前后一步一步向大青石后方迈着。
许久外面都没有声响传来,屋内几个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半个小时早就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眼看马上就要到了,屋内刘进宝几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谁也不敢打开房门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