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突然让吴邪想起他从小练字的那张字帖。
这样一个人，或许也和他一样，是无奈下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他能想象在广西他认为只是一次单纯的考古行动，却得知队伍里的人想杀他时那种恐惧和悲凉一体的心情，逃出来后却又再一次被熟知的人所害，而他不过是接着齐羽的路，一步步走向他们自己的归宿。
而他的爷爷呢，在这件事情里又参与了多少一个千年前就开始的计划，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了，而且几乎分崩离析成了多个势力。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齐羽当时的绝望，他的愤恨，他的不甘和惨烈，像是深入骨髓的梦魇一样。
难道说他天性多疑就是因为这惨烈的教训么，那个时候的齐羽，大概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吧。他死前，到底存了多大的仇恨，才会在他读取了费洛蒙里的记忆后感受到那么强烈的仇恨和杀意。
虽然费洛蒙里读取的记忆很多，不止是齐羽的，但他想，那些记忆，大部分应该都是来自以齐羽吧。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记忆，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觉醒过，是因为现在他越来越接近青铜门背后的东西，而使它们产生共鸣了么。
吴邪想起了张海客所说的献祭，那个所谓的献祭，到底是如何做的，难道献祭的并不是这个人本身，而是寄养在他身体里的东西么。
后来，吴邪还看到了很多，也想起了很多，那些曾经他想不明白，却又让他觉得云里雾里的谜题，都得到了最好的回答。
期间他也大概猜出了那具在等他的血尸的真实身份，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想起了那血尸所说的他没想起的一切，完全明白了张海客他们所谓的关键。
他不得不接受了他和齐羽是同一个人的这个事实。而到这个时候，吴邪已经不想和那所谓的命运做斗争了，他觉得十分的疲惫。如果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一切都存在着因和果，因没有改变，他拼命的想去改变果，这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逃不出宿命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他是谁，是那个婴儿是齐羽还是吴邪他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知道他想要的了，无论他是否能接受，这都是他自己给自己的结果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谁都不想是。
在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自己是齐羽还是吴邪这个死循环里无限自我厌恶以后，吴邪才从混乱的记忆里理出思绪，清楚自己所在，齐羽的那些记忆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恍惚，他甚至觉得他还在格尔木的地下室里苟延残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齐羽最后是死在那昏暗的房间里的，尸体被秘密送到了吴家，而当时齐羽的尸体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爷爷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将自己放到齐羽的棺材里的他已经不得而知了。
周围嘈杂的说话声让吴邪彻底清醒了过来，四周灯火通明，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哥。他坐在自己身边，合着眼，呼吸很轻，像是睡着了。脸色很难看，从脖子里露出来的纱布还隐隐泛着红，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吴邪突然觉得心口一酸，这人一定一直守着他吧。
明明伤得那么严重，到底守了自己几天，才会累到睡过去。
不过，他想，睡着了也好。
不知怎么的，吴邪心底有些泛酸，当初要是不去招惹他就好了。
吴邪不知道小哥到底有什么计划，但是他知道，或许有些事情，小哥一开始就知道了,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的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感同身受和理解。
吴邪一直不信命运这种东西，他坚信，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违背合理这个前提的东西或存在的事物的，尽管在他经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以后，他依旧这样坚信着。
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东西，是你完全无法用任何言语或者文字可以解释的。
比如说早就该死去的齐羽，为什么还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继续存在着。
他并不知道小哥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吴邪一直觉得对小哥，他虽然不懂十分，但也能看懂□□分。可是现他发现，他好像又一点也不懂。他还是那个包裹了一身谜团的人，和他在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吴邪强迫自己吧目光从小哥的脸上移开。
周围人很多，他在里面看到了黎簇和苏万，他们坐在火堆边打牌。他看到小花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瞎子坐在他边上时不时调笑几句，很多伙计都是小花手底下的人，睡袋铺了一地。
吴邪恍如隔世的苦笑了一下想，可能是小花带人到了。
再次见到这样融洽的氛围，吴邪没了以往那种九死一生后见到大部队时的那种亲切和放松的感觉，现在他只觉得无比沉重和疲惫。
他并不知道小哥和小花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计划，但他知道，小哥做的一切一定和他的身体因素脱不了关系。
但是他始终没办法接受，如果这样就要牺牲掉胖子的话，他并不愿意。
他接受了齐羽全部的记忆，如果他才是那种所谓的完整的长生体，那么以后，又要有多少个这样的阴谋将伴随着他，吴邪知道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齐羽在最后留给他的东西才是他该做的...

第87章 八十七只粽子
很快，有伙计发现他醒了，惊喜的叫了声:“三爷醒了!”
黎簇和苏万立刻围了过来:“老板，感觉怎么样”
吴邪并不太想说话，摇了摇头，就习惯性的去看小哥，只见他还是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以往这样的动静他早就醒了。
苏万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张爷只是睡着了，起初他不肯休息，我们给他打了镇定剂让他睡一会，他太累了，守了你五天五夜。本来就失血过多，又撑着不肯休息，伤口恢复的太慢了。”
吴邪点点头，心口微微发涩，他庆幸小哥睡着了，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他始终无法面对胖子的死，好像小哥只要不醒，他就不用那么快面对，可他也知道这是很消极的想法，最终他不得不去面对。
隔了很久，吴邪才舔了舔干涩的唇，问了一句：“胖子....呢？
吴邪以为，他会看黎簇很难过或者是表情暗淡，没想到一问到这，黎簇完全没有难过的表情，反而很嫌弃的说:”别说了，那边睡着呢，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还说提前养老......哎，老板你怎么了”黎簇还没说完就见吴邪猛地坐起来，似乎很激动。
他眼眶有些红:“你说什么胖子....他..没死”
“我靠，老板你怎么每次睡醒过来我都跟不上你的脑回路呢，那死胖死每天能吃能睡，怎么都跟死字搭不上边啊。诺，他不在那边睡的挺欢么，还霸占了我的睡袋，靠....”
不等黎簇说完，吴邪就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黎簇看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表情还把俩人吓了一跳。苏万赶忙在后边扶着他，一走进就能听到那震天的呼声。
吴邪觉得心里有什么结结实实的砸了下来，稳稳的。他第一次觉得胖子这打呼噜的声音这么亲切，他看见胖子翻个肚皮，手还挠在裆部的打着呼噜，时不时嘟囔两句听不清楚的北京话掺着点广西那边的方言。
吴邪长舒了一口气，两步跨上前去，一巴掌就呼在他头上，那力道，看的黎簇和苏万都吸了一口凉气。
“卧槽尼玛，谁TM打的老子!”
吴邪手劲可不似当年的花拳绣腿，这卯足了劲的一巴掌，直打的胖子眼冒金星，愣是一巴掌就把他拍醒了。他骂骂咧咧的坐起来，正准备抡起腕子打回去，一看是吴邪就傻了.
“天...天真同志哎呀卧槽，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胖爷我就要找三千童男童女去阎王爷那换你回来了。”
“这TM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斩首示众了吗!!”吴邪怒道。
一问到这，胖子就有些尴尬了，看了眼正在看好戏的黎簇和苏万，他把人赶走“去去去，边儿呆着去，大人说话，小孩子看什么看!”
黎簇把他的睡袋抢了回去，冲胖子竖了个中指骂骂咧咧的走了。这个时候，瞎子和小花也听到动静过来了，小花给吴邪递了点吃的，几个人坐成一团。吴邪也不开口，只是慢慢吃着，也不主动发问。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胖子没死他是开心的，但是现在来看显然这一切一开始就是他们计划好的，他们要做的和自己要做的恐怕根本就是两码事。
难道说让胖子在他面前被杀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么他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这个计划了,目的又是什么他是真的不想动脑子去想了，他只想听他们说，他自觉得他的脑容量已经超越极限了。
他跟个傻逼似的居然还相信了，现在回想一下，当时那个情况，只怕是他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那些记忆已经很大程度上的影响到他了。所以他才会信的那么彻底。
不然，但凡他还有一半的清醒，应当都不会想相信那一幕的。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体轻松多了”黑瞎子问。
吴邪心想废话啊，老子都主动接受那些记忆了，当然没那么难受了。但是突然一想，他就明白了什么。
瞎子接着说：”你不愿意接受那些记忆，是你在心底下意识的排斥，这就等于是你做心脏移植手术，而出现排斥反应一样是同一个道理，你自我心里的排斥反应太重了，费洛蒙产生的那些记忆不断拉扯着你，所以你的身体也遭到了巨大的消耗。而我们推测，要让你自己主动接受，而不是被动到激烈的去排斥，只有让你遭受极大的刺激时，你的意识涣散，你才能自己去感受到那些记忆并且接受它。”
吴邪静静的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被人骗了一辈子了，他已经不想发表意见了。他看着胖子慢悠悠的问:“看不出来，你还有做演员的潜质啊，怎么，现在连五马分尸也可以演的惟妙惟肖了？
胖子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过奖了，那胖爷怎么能演出来，那是大花手底下的一个伙计，以前是一个变戏法的。这不，到这里来还让他展现了一把他的技术嘛，看这效果，那是手一点也不生疏啊。”
吴邪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这么大费周章的兜了一圈，居然是因为他自己。他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小花他们是四天前到的这里，一路上他们也碰到了那些和邵兵一伙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掉那些人的。
不过小花这次带来的伙计，有很多生面孔，应该都是从道上花重金叫来的，伸手自然不会太差。
吴邪和胖子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却只字不提小哥和他是怎么计划的过程。胖子也默契的没有开口问。
说着说着，吴邪就说起了和小哥去丽江旅游的那次，他和胖子说那里山清水秀，适合养老。吴邪说，他从丽江回来以后，就一直打算以后去哪里养老，他在那边买了一处宅院，一切都布置好了 ，让胖子回去后就安心的去哪里呆着安度晚年。
“土都快埋半截的人了，天天还干这些随时丢命的活，你当你是猫妖，还有九条命啊。赶紧的，爷可帮你看过了，丽江那边可是个好地方，趁你现在那玩意儿还能用，赶紧找个人好好的过后半辈子，生个儿子也好叫我声干爹。那院子挺不错的，可以开个客栈啥的，劳资给你存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金，够你挥霍的了。改明儿再整个美团啥的，客人也不会少，不会弄就让小花儿教你，小哥一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你也别指望他能帮你拉个客，不过，你让他往门口一站，说不定还能管点用.....”
“你要去做什么，直说，别给胖子我整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胖爷我不爱听。”胖子抽了一口烟，打断了无邪的絮絮叨叨，他看起来有些烦躁，因为吴邪这完全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吴邪话被打断，也没在说什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看了胖子一眼，胖子脸上多了许多皱纹，鬓角有些白了，吴邪突然发现，胖子也老了。他希望身边的都好，但是似乎每一次把所有人带入一切的又都是他。
吴邪沉默了很久，仿佛是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他才声音沙哑的说:“有一件事，只能我去做，你现在就带着小哥和小花他们离开。”
“放你娘的屁，别以为胖子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去完成那个所谓的献祭。怎么你认为你很伟大么我暂且不说，小哥呢，你有没有想过小哥，他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胖子显然很生气。
“所以你们要现在就走，立刻。我问过黎簇小哥最多还有一天才会醒，够了。“
“你...”胖子似乎想破口大骂，但他忍住了，他还是坚持道：“我和你去。”
吴邪摇头，疲惫却十分肯定:“只能我自己去，胖子你得出去，替我带小哥回家，你得帮我，这辈子你帮了我很多，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狗屁东西，老子听不懂，我告诉你，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这事没商量。”
吴邪说:“一起走，我们都走不了...”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叫走不了，劳资们什么地方没去过，比这里凶险的多得多，爷怕它不成吗!。”胖子有些似乎烦躁，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吴邪，你不能这么个人英雄主义，这么多难关我们都闯过来了，你没道理在这里撇下我们啊。”
吴邪看着胖子有些鬓白的头发恍惚了，原来真的有这么多年了啊。
这么多年，或多或少因为他的缘故，让胖子乃至很多人都不得已的迷足深陷，其实已经够了。
吴邪指了指自己，淡淡的说：“这具身体里，有它想要的东西，它现在要醒了，我就像是它睡醒后的食物，察觉到我在，它就会放心。你想想，如果你和一群刚睡醒的狮子抢肉吃，你觉得会怎么样如果我和你们一起走了，那么就谁都走不出去了，所以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