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点点头,和陆红尘一起用完饭后就离开了。陆红尘摸着肚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如果是他家厨子做饭这么好吃的话,他也吃不下外面的饭菜。说不定西门吹雪的胃是被他家的厨子养刁了,陆红尘玩笑地想到。
让他算算,今天晚上一次,明天晚上一次,最多还有两天,将西门吹雪的毒解完,他就可以离开,去踏遍江湖的山山水水,尝遍天下的美酒美食。看着外面的太阳,陆红尘勾起灿烂的笑容。
晚上陆红尘为西门吹雪解毒依然花了一夜,第二天一觉睡到晚上,吃完饭继续解毒,又是一夜过去了,这次陆红尘没有牵挂是彻底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阳光灿烂,鸟语花香,陆红尘走到院子里忍不住舞了一套剑。
“华而无用。”一套剑法舞完,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红尘转身一看,是西门吹雪正站在院中,飘舞的梅花落在他的肩上,看来是来了时间不短了。
“尽兴就可。”陆红尘笑着说,这套剑是他向一个舞女学来的,当时觉得好看,也就学了,也没花多长时间学,之后更是没花多少功夫练,只是偶尔想起她的时候,开心的时候,会拿出来练一下。
“庄主来得正好。”陆红尘收了剑,“我正要向庄主辞行——”
“我约了玉罗刹一战。”西门吹雪打断他的话,双目看着他。
陆红尘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一年以后。”西门吹雪回答。
“望庄主胜利。”陆红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见过玉罗刹,玉罗刹的实力之高,为当世罕见。虽然不应说丧气话,但西门吹雪现在是敌不过他的,就算一年以后也敌不过。不过一年的时间,可以让很多事发生巨大的变化。所以他只能祝福。
“你没有其他话说?”西门吹雪看着他问。
“没有。”陆红尘依旧笑着回答。
“走好。”西门吹雪直接下了送客令。
陆红尘无奈,朝西门吹雪拱了拱手离去。
半年后。
一条小溪边,一个渔翁正在垂钓。只是他的收成似乎不怎么好,竹瓮里一只鱼都没有,空荡荡的。
“先生,先生!”缥缈的叫声从远方响起,逐渐清晰可闻。一个未满十八的少年从草丛里猛地窜出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他翻了翻渔翁的竹瓮,见里面果然一条鱼都没有,忍不住瘪了瘪嘴。“先生,回家吃饭了。”
渔翁抬起头,露出一双温柔的双眼,若是女子,怕是要溺死在他双眼的温柔里,“走吧。”
这渔翁正是陆红尘,他这半年真就什么都没干,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找了个人来试剑。这孩子是他从乞丐窝里捡出来的,他当时就和他说好,他帮他试剑,他交他本事,这半年来,他们俩配合得很好。
“今天是最后一次。”陆红尘回到家里,将竹瓮,斗笠接下来放在一边,对着少年说道。这少年他一直没有为他取名字,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们注定会分开。
陆红尘缓缓拔剑。这半年他还是只会这一剑,只是他已能将这一剑全力把控,但将这一剑彻底掌控之后,他却不是很想用这一剑。这一剑,名为陷情。这一剑的效果他在几天前就清楚了,但他今天还是要试剑。
“之后我会离开。”陆红尘看着少年,该交他的他已经教过了,剩下的他也教不了了。“这次我不会等你醒过来。”若是他醒不过来,等身体坚持不下去,他自然会死亡。他若是醒来了,那以他的心志,一定会成为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他们迟早会再见面。
“若是我醒来了,我能不能说是您的徒弟?”少年笑得灿烂。
“不能。”陆红尘无情地拒绝了他。
“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少年不依不饶。
“不能。”陆红尘丝毫没有心软。
“算了算了,等我醒来了,随便在江湖里一打听,你剑法这么奇特,肯定就知道了。”少年假装不在意。
陆红尘笑了,他剑法的确很奇特,但现在知道他剑法很奇特的人也寥寥可数罢了。但他没有直说,他只是摸了摸少年的头,“好。”
少年扬起嘴角,压制不住的开心。
陆红尘一剑挥了出去,少年顿时陷入梦境。他叹了口气,看着少年呆立在原地,拿起红尘剑独自走远。
少年不会再记起他,因为这一剑,名为断情。是他这几日推演出来,为了克制陷情而存在的。至于到底会不会成功,他不想知道。
陆红尘随意地走着,一路听着最近发生的新的江湖故事,弥补着他这半年偏居一隅的封闭。一路上还能听到些熟悉的名字。听着西门吹雪又杀了多少个人,听着陆小凤又有哪些风流韵事。这一听,就听到了万梅山庄。
“砰砰砰”陆红尘敲响院门,还是老管家出来给他开的门,“庄主请您进去。”
陆红尘笑了,朝着管家点头。抬步跨了进去。一路走过,悠扬的笛声响起,陆红尘顺着笛声看到了一袭白衣的人。
听到脚步声,西门吹雪转过身来。陆红尘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只墨绿色的笛子。
西门吹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只笛子送你了。”
陆红尘笑了,差点忘了西门吹雪是个极度的洁癖。
“不知庄主对与玉罗刹的决战准备是否充分?”陆红尘看着西门吹雪,“可要我帮忙?”
第38章 海难
西门吹雪看着陆红尘。陆红尘依旧一袭黑衣,黑发半束冠固定在头顶,半披散在肩头。比起上次见面更多了一丝平和与懒散。
“看来你这半年过得不错。”西门吹雪开口,“你已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剑。”这就话虽是问话,但却用的陈述句的语气。
“没错。”陆红尘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和玉罗刹的比剑准备得如何?”
“尽全力。”西门吹雪平淡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把玩着墨绿色的笛子,随后将它系在腰上,站起身来,看向陆红尘,“出剑吧。”
西门吹雪站起来了,陆红尘摇摇头,反而坐下了。“我记得每次和你见面说不了三句话就得开打,这次我千里迢迢地赶来,连饭都没吃一顿,庄主一句不说就开打?”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坐了下来,吩咐下去,“上菜。”下人得令正要离开,被陆红尘叫住了。
陆红尘看着西门吹雪,“算了算了,还是先比剑吧。”
西门吹雪点点头,又重新站起,“出剑吧。”
陆红尘笑着站起,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淡下去,就突然出剑。一剑出,西门吹雪的瞳孔猛然缩小,在他眼中只看到一把剑在不断向他驶来,用尽全身的力量,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避开。“噗!”
西门吹雪感到自己似乎是被一剑穿胸,意识渐渐模糊。这一剑,是比当初那一剑强得多。
将剑横放在桌上,陆红尘笑着说,“开饭!”吃过饭后,陆红尘也没闲着,自己去书房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院子里,西门吹雪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站了一整天。只是这个雕像身上不断放出冰冷的剑气,迫使陆红尘看书的位置一退再退,最后退出了院内。陆红尘干脆将书收起来,不看了,只是专注盯着西门吹雪。
一夜过去,太阳升起,在太阳蹦出地平线的刹那,西门吹雪睁开了眼,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重新恢复冰冷之色。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他,他转过头迎上那道视线。
陆红尘看着西门吹雪眼中一如往常的冰冷,将握紧红尘剑的手缓缓放松,笑着对西门吹雪说,
“恭喜。”
西门吹雪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你刚刚是想出剑?”
陆红尘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剑的效果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可能自以为脱离实则还受其影响,若无法脱离。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庄主看起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是我多此一举了。”
西门吹雪眼神闪动了几次,终究没有说话。
陆红尘又笑着说,“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事情已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陆红尘守了他一天一夜,又是专门为他的事而来,西门吹雪作为主人,本应请他休息一天再走,但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陆红尘就当他默认了,向他一抱拳就向山庄外面走去。西门吹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皱起了眉。
陆红尘一出山庄,便顺着大道一路向南,向海边行去。他要去一次白云岛。半年前,从万梅山庄离开后,出于对叶孤城的担忧,他打算去一趟白云岛。后来听说叶孤城已经回岛,并全面封岛,恰巧又逢海浪频起,不得而入,才将这一事情搁置。
现在半年已过,海面风平浪静,西门吹雪的事情已了,他的剑道已成,或许这次见面可以对坐手谈,谈剑论道。陆红尘想着那个画面,眼底浮现出笑意。
“船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海?”陆红尘站在一艘大船上,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
“哈哈,公子不要急,不要急,等货装满了我们就出海。”回答他的是一个叫舵公的老人,他的手上满是老茧,脸上满是被风霜摧残过的痕迹,但他的双眼却极亮,背也挺得老直,显得他整个人精神抖擞。
他是这次船队请来的掌舵手,有十几年的航行经验了,凡是他掌舵的船队,很少出事,因此信誉极高,很多船队都愿意请他。
这次打听到船队要经过白云岛,又是这位老人掌舵,陆红尘放弃了其他船队,花了一点银子让这个船队把自己捎上了。
只是唯一算漏的就是,这艘船似乎一直没有要开的打算,一直停留在港口,看着一艘艘船渐渐离开,陆红尘忍不住开口询问。
舵公和陆红尘闲聊了两句后就离开了。只余陆红尘一个人在船上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水。
这是一副极其美丽的景色,但也是一副极其单调的景色,想起又要看半月这样的景色,陆红尘心中还是升起了无趣,上次有活蹦乱跳的绿蚁,有相谈甚欢的友人,但这次只有他一人。
“开船了!”舵公洪亮的声音在下面响起,一干水手的声音互相应和。就在这号子声中,船动了,陆红尘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微微闭上了眼睛。
“有海浪!”“触礁了!”“快!把小船放下去!”嘈杂的声音响起,陆红尘猛然从床上弹起,迅速地开门,拉住一个乱跑的人,问道,“怎么了?”
“触,触礁了,船要沉了!快跑!”说到最后,他一把撞开陆红尘的手向船舱跑去。陆红尘松手,走到甲板上,看见船已经开始在向右边倾斜,最多再过两刻,就会沉没。
陆红尘向着船舱跑去,他在第一天为了以防万一刻意向舵公打听了小船的所在,小船就在船舱里,有二十艘,足够这船上的人逃命。周全的准备也是舵公的航海素养之一。
但当陆红尘到达船舱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前面一动不动,没有人去哄抢船只,所有人都呆站着,绝望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陆红尘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看见眼前的残缺的木船也是一愣,这些船只全都被人人为的砸坏了,只剩下一具具残骸,原本救命的船只,现在只剩下一些破烂的木板。
舵公也刚刚从上面下来,整个人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喊到,“快!将这些木板抱着,跳海!”
舵公一喊,许多人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行动起来,虽然所有人还是如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绝望。
陆红尘看着舵公,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这是个智者,怪不得能在这波涛汹涌的海上活这么多年。
他也抱了一块木板,看着脚下汹涌的大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一跳下去,湿咸的海水灌进口鼻和耳朵,陆红尘呛了几口水,才趴在木板上将刚刚灌下的水咳了出来。
看着周围飘散的都是抱着木板的人,陆红尘忍不住笑了,老天这是看不惯他过了半年的安生日子,刻意给他找些事情做。随便挑个船也能卷入到人两边的纠纷中去。
“老头子这次是被你们害死了。”精神的声音响起,陆红尘转头望去,是舵公。他也抱着一块木板,眉毛和头发全都湿透了。
陆红尘失笑,忍不住高声道,“舵公不如和小子来作个伴。”
舵公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划水划了过来。“老头子看你这个倒霉样倒比那几个小子顺眼一点。”
“哦?哪里顺眼?”陆红尘好奇。
“至少你还会笑,不像有些小子愁眉苦脸,有佛祖想要救他们也被他们愁跑了。你不同,佛祖一定会喜欢你的。”舵公一本正经地说。
陆红尘心里的那丝担忧被舵公的话一冲而散,想不到这个舵公还是个信佛之人,忍不住搭话,“是哪个佛?”
“弥勒佛。”舵公笑眯眯地看着他。
陆红尘这才明白刚刚他的话分明都是在取笑。“舵公心态真好。”陆红尘忍不住感叹。
“不笑难不成哭!”舵公对着他故意作了一个哭的表情。
陆红尘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舵公一拍掌,“笑就对了!你们年轻人说不定还能活下去,老头子老了,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他的双眼看着远方,那是船只开来的方向。航线大都是固定不变的,如果再有新的船只走这条航线,他们一定能得救!
陆红尘看着舵公,虽然这么说,但他眼里没有绝望,只是一片平和。“舵公看着还精神,一定能等到的。”
舵公笑了笑,满脸的褶皱皱在一起,但眼里却充满了光。
夜幕慢慢降临,已经开始有部分的人坚持不住了,没有水,没有食物,他们已经在海上炙烤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