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意在一起的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现在这梦得醒来了。
陆凉回到病房的时候，吴意鼻息沉沉地睡着了。陆凉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烧，又检查了一下后背上的伤口没有明显出血，就回手关掉了墙上的灯，躺上了另一张床。他怕自己一觉睡过去，每隔一个小时定了个闹钟。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静静地看着吴意闭着眼的侧脸，醒着时剑眉星目的张力不见了，睡颜完全是乖顺安静的，脸上有点疲惫呼吸里还有点不安。陆凉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朦胧着眯着了。陆凉每隔一个小时就起来检查一下他的情况，给他把脖子换一侧躺着，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陆凉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急诊室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吴意也醒来了，指挥着陆凉打了个电话，告诉柯文去星光大道把车开过来。
三个人回到吴意家里，柯文听了他们的叙述无语地望了望天，真是飞来横祸有何办法。柯文得知陆凉明天就走，忙拍了拍胸脯让陆凉放心，说吴意他会悉心照料的。
第二天上午，柯文和吴意开着车送陆凉到机场，陆凉临行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掏出口袋里的导演名片递给吴意，吴意一看那名字就呆住了，“大名鼎鼎的L导演，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低调L?”
陆凉点点头，“起初我也有点难以置信。”吴意收起名片若有所思。
陆凉看看吴意微微弓着的伤背，这种时候自己还不得不走，他满脸写着过意不去。吴意看他这样就悄悄安慰道，“我11月5日在深圳开生日会，月底应该就回去了。”陆凉听了忽然高兴起来，“那11月6号我给你过生日吧，多少年没有一起过生日了。”吴意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凉和他们摆摆手进了安检。
吴意回去的路上，接到了L导演律师的电话，对方约他找个地方商谈下赔偿协议内容。吴意和对方约了个地点，就和柯文改道直接过去了。
律师拿出此类事件的法律文件，以及照他们公司章程拟定的协议让吴意过目。吴意看也没看就合上了文件夹，“律师先生，我不想要什么赔偿，我倒是有个请求。”
“噢？愿闻其详。”律师扶了扶眼镜。
“可否麻烦您帮我转达L先生，能不能给我腾出一小会儿的功夫，我想拜访他一下，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吴意真诚地说。
律师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转折，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答应回去申请一下，然后等上面的指示。吴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麻烦您和L先生说，我今天会把我的资料发到他的邮箱，请他给个机会看一眼再做决定。”
来见吴意之前，律师刚从当晚受伤女士那边回来，女士的丈夫怒不可遏地搬出各种法律条文，向他们开出天价赔偿要求，律师走出来正头疼万分地想着回去又得查阅资料准备反驳证据了，必要时可能还得上庭，又是一场硬仗啊。而吴意这边的反应无疑让他的烦恼得到了缓解，一边是秤砣，一边是羽毛。羽毛这边只要你优美地接住，把它送到想去的地方就行了，省却了自己的九牛二虎之力。律师何乐而不为？所以立即答应会帮忙争取，让吴意回去听消息。
陆凉刚一走到机场大厅的出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杨帆和……安然。安然手里拿着一束花，就站在陆凉的粉丝们前面，仿佛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这次来接机的粉丝不太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件。但凡来的应该都是多年的老粉，她们安安然然地和安然站在一起，当然这和谐可能仅仅是因为安然的左右各站了一名黑衣人。安然笑眯眯地迎上来，把手里的花束往陆凉怀里一塞，十分自然地挎起他的胳膊，陆凉看着那一束花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扒拉下来，“粉丝们都在，这么招摇不太好吧？”安然撇了撇嘴依然倔强地重新挎住了他。
粉丝们冷冷地瞪着安然，她丝毫不受任何影响。陆凉回过头和大家摆了摆手再见，并叮嘱粉丝们回去路上小心。一帮女生的脸色才好看一些，百感交集地目送着他们远去。
“陆凉，回来路上怎么样？通告是明天下午两点，你今天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过去接你。”杨帆边走边递给陆凉一件外套，“北京天气冷了，你一会儿出了门得适应适应。”
“别别帆哥，这些照顾人的活儿还是我们女人来吧。”安然说着招了招手，旁边的黑衣人马上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呢子大衣，安然接过直接给陆凉披在了身上。一旁的杨帆无奈地笑笑重新拿回了陆凉手上的外套。
陆凉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太较真，安然你开心就好吧，他只想赶紧回家好离她远远的。
不料安然接着说道，“帆哥，现在陆凉既然有了女朋友，那照顾他的事情上你就可以轻松一些了，一会儿我送他回家，明天我也顺道接他去现场。”
陆凉还没开口说什么，杨帆就不干了，本来他对这个女人就一肚子火，不是她的话哪有后续的一切焦头烂额和今天的冷清惨淡，“我说安小姐，男女朋友那是你的私事，我们现在是谈公务，接送公司艺人并且保证艺人安全是经纪人的责任，你就不要让我玩忽职守了，有事情我担待不起啊。”
安然碰了个软钉子没再坚持，和陆凉笑了笑问了些不相干的话，陆凉支吾了几句，终于到了停车场逃一般和她分开上了车。
第20章 秋风萧瑟
陆凉一下飞机就赶紧告诉老妈今天来北京了要回家住。拐进了熟悉的那条街道，车还没开到门口，他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等着自己的老妈，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已经一片冰凉，老妈的外套在秋风里猎猎飞舞着，她脚下的树叶被风催赶着仓皇逃窜，沿着空荡荡的街道两旁上下翻飞。老妈好像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陆凉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辛酸，赶紧跳下车跑过去抱住了老妈。陆妈招呼着杨帆让他进来坐会，杨帆回说公司里还有事匆匆地走了。
陆凉跟着老妈进了屋刚一坐下，手机就在桌上响了起来，他一看那名字赶紧按掉了，吴意罕见地发了条微信，“小凉，你到家了吗？”
陆凉撇撇嘴笑了笑，这算是小别胜新婚么，这人平时哪有发文字的习惯。刚想回复，老妈端着水果走了过来，他赶紧把手机扔在了一边，陆妈注意到他的神态，心下了然，眼里不由地黯然了一瞬。陆凉拉着老妈坐下，“妈，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陆妈的表情微微一滞，却马上恢复了正常，“呵呵，还是老样子，吃着降压药呢，你不用担心我，我都多大的人了。”说着抬起手摸了摸陆凉的脸，陆凉才刚风尘仆仆地从长途飞机上下来，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陆妈一脸担心地盯着他，“小凉啊，妈怎么看你这么憔悴呢，最近是没休息好吗，公司里的事情很多？”
陆凉拉住老妈的手笑了笑，“没事儿，妈您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陆凉困得仿佛能马上就倒下睡着，赶紧和老妈打过招呼去洗了个澡，然后匆匆钻进屋里准备补觉。躺下给吴意回了条信息报了个平安，两人就势多聊了几句。
陆凉再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回到故地，工作的事和感情的事在脑海里纷纭而至，他抓起床头的魔方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奈何自己在这方面技术了得，打乱一次没一分钟就拼好了，再打乱一次，比上次还快。他悻悻地扔掉魔方叹口气倒了下去。一安静下来就听到了外面老妈走来走去的声音，偌大的屋子里那脚步声显得如此空旷。
第二天杨帆去陆凉家里接人，这一次陆凉接了他的电话直接从家里出来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开大门让他进来坐会儿。杨帆心里微微有些奇怪，陆凉出来的时候看着忧心忡忡的。杨帆一问才知，原来今天早饭后陆妈说头晕得厉害，一测血压特别高，连忙吃了降压药，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休息。
“这心脑血管病可一刻都不能耽误，”杨帆一听就着急了，“赶紧上医院！”
两人急匆匆地赶回陆妈卧室，陆妈看到杨帆来了连忙要爬起来招呼，她一只手撑着床沿要下来，谁知一条腿才刚着地，却硬邦邦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门口的两人大惊失色，陆凉急忙跑过去就要扶人，杨帆大喊一声，“别动！千万别动她！”随后打了急救电话，陆凉跪在老妈旁边什么也做不了，急得团团转几乎要撞墙。所幸救护车不一会儿就赶来了，两人跟着上了车直奔医院。
陆凉几天之内再次踏进医院，第一次病人是清醒着的他心里还有点底，这一次老妈在半路上就昏迷了过去，他的心里是没着没落地彻底慌了。一路扶着病床跟着跑到急救室外，才不得不停了下来。杨帆忙前忙后地去登记办理入院手续，陆凉就呆呆地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医院走廊里的墙壁惨白惨白的，一如他的脸色。陆凉听说过这病的凶险，这人是推进去了，救不救得过来就两说了。他狠狠地用脚踹了踹地板，暗暗悔恨自己的粗心大意，她说她老样子，她说她没事，你就当没事了吗？！你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吗，一年到头回来看过她几次？！现在她突然发病……突然发病了……？陆凉忽然心里一阵冰凉，没敢再往下深想。他心乱如麻地抱着头坐在长椅上，各种情绪奔突乱窜仿佛要把脑袋撑爆，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瞪着急救室的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救室的门还是紧紧地闭着，仿佛一只血盆大口，把人吞了进去不见踪影。杨帆跑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陆凉濒临奔溃的样子，离下午的通告只有两个小时了。现在陆凉周围的风声正紧，如果杀青后首次宣传就缺席不去，他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借机再编排成什么样子？在已经民心动摇的粉丝心目中形象如何维持？杨帆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现在陆妈情况未明，这一路上自己都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更何况是陆凉，无法想象他的心内现下已是什么样的战争杀伐，恐怕只差两眼一黑口吐鲜血了。
杨帆在陆凉身边默默地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敢出声说话，看着他那个快要爆破的样子，倒不如倒在地上嚎啕痛哭让人放?" [真人牛鹿]人海尽头有你0 ">首页8 页， 男?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陆凉疯了一样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大张着嘴不停喘着粗气，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杨帆赶忙问医生情况怎么样，问过后他俩紧张地盯着医生的头，生怕它左右摇晃起来。虽然当时只是一瞬间，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终，医生的头没有动，嘴却动了，“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脑梗导致左臂和左腿血管栓塞，很有可能会造成偏瘫，先住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吧。”
护士推着陆妈的病床向住院部而去，陆凉一瞬间浑身虚脱地跌坐在了地上，方才觉得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湿冷的汗水不知何时顺着额头流进了眼里，他此刻眨了眨眼才感觉到被蜇得刺痛。杨帆心下恻然，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在那时，走廊的一头经过一队闹哄哄的人，是某个单位组织员工集体来医院体检的，其中有几个人认出了陆凉，大呼小叫地指着这里，明明墙上挂着大大的“急救室”几个字，居然还有那心如铁石的，远远地举起手机对着陆凉拍照。杨帆愤怒地冲上去夺过那人的手机一把摔在了地上。一旁的人群惊呼一声被吓呆了，那人反应过来撕扯着杨帆闹将起来。杨帆心力交瘁地抵挡着攻击，一瞬间只觉得心底涌上一种锐利的悲怆：公众人物就连咽气的瞬间都TMD合该被你们娱乐吗！？你们觉得很兴奋对么，还想来个极限直播赚人气是吧？！一番拉扯下杨帆忍无可忍几乎挥拳揍人，幸亏保安及时赶过来分开了两边，一堆人七嘴八舌地指责着杨帆，杨帆失控地就地啐了一口，过去护住陆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杨帆扶着陆凉在医院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两人沉默着各自平复了一会儿。陆凉突然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通告！”一瞬间他的眼前金星直冒，杨帆连忙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看表离采访开始不到一个小时了，杨帆咬着牙问了句，“陆凉你行吗？”陆凉靠着墙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个小小的动作仿佛掏空了他全身的力气。杨帆不再犹豫，心一横再次扶起他，找了个偏门出了医院大厅。
老天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身心疲惫的人，他们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大塞车，不过车子到了约定的大厦楼下时，还是超过了预定时间半个多小时。安然居然还站在楼下等着他们，看陆凉面色憔悴地从车上走下来，安然明显地愣住了，但是很快跑过来搀住他的胳膊，引着他一起向楼门口走去。陆凉边走边抬起一手揉了揉脸，理了理头发，又揪着脸颊活动了几下僵硬的面部肌肉，勉强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大楼门口聚集了很多陆凉的粉丝，安然虽是新人，却也已经拥有了一小部分粉丝，这些安然的粉丝们看着他俩相携走来，激动地喊着恭喜之类的话，手里拿着写有两人名字画着红心的条幅不停摇晃着，安然看了偷偷低下头笑了笑。
相比之下，陆凉的粉丝们拿着他一个人的名字条幅，有些萧索地木然站在秋风里，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缓缓走近，有几名粉丝跑过来低低地说，“路哥拍戏辛苦了，要多注意休息啊。”陆凉听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一定是掩饰不住形容狼狈，他不知道这些来现场的粉丝是什么心情，能感觉到她们也是心神疲惫和百感交集的，正如此刻的自己一般，然而他又不能说出什么来缓解她们的心情，最后只是无力地朝她们挥了挥手走进了大楼。此情此景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必然又会编排上长长一篇“陆凉冷脸对粉丝扬长而去”之类的吧，跟在他们身后的杨帆脑中浮现起这样的念头，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