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恍惚里，似乎从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双瞳里，看到了隐忍，看到了迫切，也看到了……难以掩藏的那种深切的温柔。
不二回到家的时候，神色一直恍惚着。
他坐在床上，复杂地望着自己已经被完美包扎过的双手，看着那被整齐贴着的胶布，似乎又想起了刚刚送他的幸村那一个不宽阔却温暖的拥抱。
重来一生的他，自然在感情上已经不再是一张白纸。他似乎有些读懂了幸村那个眼神里所蕴含的那份炙热的感情，却又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精市的那句话，到底只是表面的意思，还是……
他又是不是多想了呢？
与此同时。
切原赤也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有些怔愣：部长……刚刚是问他今天碰到不二的地点吧？
幸村挂了电话，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换下。
他整着自己的衬衫领口，视线落在桌前的闹钟上。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距离医生查房还有近一个小时。医院东边的小巷……来回半个小时，足够了。
“扣扣。”
敲门声习惯性地响了两声，来人不等不二反应，径直推开了门。
“由美姐？”不二看着穿着家居服的姐姐，有些疑惑地出声。
“要吃饭了呐，周助。”由美子目光落在依旧躺在床上显得格外不知所措的不二，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都已经下楼了啊。
“出了什么让周助感到烦恼的事情吗？”由美子靠着床边坐下，他这个一直被称为天才的弟弟，自上了国中后就更加独立了，几乎没有让家里人操过心，难得看到他困惑的模样啊，“如果周助不介意的话，可以和姐姐聊一聊哦。”
不二沉默了一刻。由美姐自大学毕业后，将自己的爱好变成了职业，她出著的占卜书与纯爱小说，都受到了市场上的热烈欢迎。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可以让这个专攻行为心理学的姐姐帮他分析分析？
“由美姐……在你心里，什么人会是最重要的呢？”不二想了想，开口。
他想要知道，精市今天到底想要给他表达什么。
不二由美子脸上绽开了明显的笑意：自家的天才弟弟，也到了这个时候啊。
唔，让她想想，会是怎样的人，会那么直接地告诉周助，他是最重要的存在呢？
不二哪里不知道自家姐姐在想什么，他有些无奈的一笑。重来一生，居然被误会成为情窦初开的小子，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对于我来说，周助和裕太就很重要。我们是血脉相连，这个世界上谁也无法割舍的存在。”不二由美子收敛起自己的笑意，第一次被自家弟弟征询这方面的问题，自己还是要认真些才对，“因为我爱着你，也爱着裕太，你们都是我最最亲近的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眨了眨眼：“但是，我总不可能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们的生命里总会出现一个人，他占据了你的心，让你的未来不再孤单。”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我依旧很遗憾，周助，”由美子露出了一抹微笑，“我总是无法陪伴你们到永远的。父母，姐姐，弟弟，我们或许可以见证你的成长，却不可能一直存在于你的未来。当你羽翼丰满的时候，便不会再归巢。”
“所以，我心底最重要最特殊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我决定了最后与我共度一生，可以彻底走下去的存在。”由美子看着若有所思的不二，站起身来，还不忘补充道，“如果是朋友的话，可是不会说这句话的哟。周助如果也抱着同样的心情，可不要再因为犹豫而错过了呐。”
“虽然姐姐不知道你们能走到哪里，但是，青春就是如此，永远都不明白翻开的下一页是什么。我只是希望，周助以后不要留下遗憾。”
“我知道了呐，由美姐。”不二直起身，也下了床，“我觉得今天的姐姐格外的温柔呢。”
“啊啦，难道姐姐以前给周助的印象是不温柔呐？”
“嗯……由美姐一直都是知心温柔的人，只是今晚更温柔呐。”
“……”
姐弟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没有人看见，不二在微笑下掩饰着的复杂神色。
共度一生……的人吗？
精市，你又是在真正想着什么呢？
夜色深沉。
不到一米宽的小巷里，传来隐隐约约手电筒的光芒。
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个清瘦的身影渐渐显现。
鸢紫色在光线的转变下显得有些近似于夜色的紫黑，少年披着风衣的外套，脸上卸下了以往温柔的面具，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气势摄人。
该拐弯了。
幸村的唇微抿。通过赤也的形容，这附近也只有这个巷子符合。难不成，自家这个后辈不仅仅是路痴，记性也差的可以？
想到他那哪怕年级第一的柳生的补习也无法过的英语成绩，幸村的唇角忽然微勾。
看样子，补课还得真田来鞭策啊。
“啊啊啊……”正沉迷于游戏的切原忽然被一个喷嚏打断了手中的动作，再次抬头他的屏幕已经黑了。
“这个时候，该不会是真田部长在想我吧？”切原打了个寒噤，赶紧将自己思绪拉了回来，他望了望桌前的时钟，抓了把头发。
还早呢，可以再来一盘。
正在幸村心里正暗暗考虑如何继续磨练立海大的萌物的时候，手电筒的光芒忽然扫到了什么。
幸村眼睛一亮，走过去蹲了下来。
手电的光落在了地上。那是一块块零碎的瓷片，作为园艺的爱好者，幸村一眼就发现了这是破碎的花盆所留下的东西。
泥土，花盆……
他大概也知道不二今日给他的礼物是什么了。
转过身又走了几步，这一次幸村比刚刚更加小心翼翼，在他他一寸寸地用手电搜寻后，终于在花盆的碎片不远处发现了那朵已经彻底消失了神采的矢车菊。
幸村几近虔诚地捧起，落在手上的色彩与他垂落的发色相差无几。
“幸村君，今天的状态依旧很好呢。”检查完毕的医生点点头，如果按照这个状态，手术就可以早一点开始了，他为幸村感到由衷的高兴。
“谢谢您了。”幸村也笑了。现在，他还是很想尽快手术，和那个少年并肩站在球场上的啊。
“这是我的职责。”医生看着面前少年柔和的笑容，心下欣慰。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过九点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
“无论如何，今天依旧很感谢您。”将医生送走，幸村脸上挂着的平和的笑容渐渐落下。
他将衣柜打开，毫不在意地扯开那折叠整齐的衣服，将还带着点点泥土的矢车菊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因为他住院时间较长，所以家里早早将他的那些养着的植物与工具都带了过来。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呐。
幸村重新从其他花盆里挪了些泥土，将这朵已经焉焉的矢车菊移栽进去，填实后，他再轻轻地浇了些水。
这一系列动作，幸村都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小心。
他最后望着已经彻底在新的环境下安家的矢车菊，轻轻地将自己的指尖抚上有些垂落的花瓣，视线无比柔和：“小家伙，你可要坚强一点啊。”
这个惊喜，他最后还是得到了，不是吗？
第40章 第四十章 王者立海
不二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去医院。
一是全国大赛如火如荼的开始了，他的训练量除了龙崎教练日常的标准，私下里还自己加了不少。每天都在朝着自我的极限奔走的不二，几乎一倒床就可以睡得天昏地暗。
二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幸村。那一天，幸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那句话呢？是简单的出于对朋友的夸张表达，还是真正的另有深意？
又是否，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呢？
「全国大赛开始了，周助应该很忙吧？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另：真田让我转告，他会在决赛等着你们。」
不二望着屏幕上的字样，犹豫了许久，还是直接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全国大赛中的网球强校多如牛毛。不提关西的四天宝寺和九州的狮子乐，光是关东一直所向披靡去年大获全胜的立海大和全国亚军的冰帝，无论遇上哪一个，青学都会有一场硬战。
全国大赛提前会避免种子学校之间的损耗，一般不到准决赛，强校与强校之间的交集便很少。
而显然，第一次打入全国大赛的青学，并没有强校的待遇。
他们的刚刚在与六里丘中学的比赛里获得胜利，还没有来得及庆贺，下一场比赛的学校名单便已经递交在了龙崎教练的桌子上。
冰帝学园，短短四个字。
她却感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现在的青学……的确还不具备可以打败冰帝的实力啊。
“是冰帝啊喵~”菊丸嘟囔着公告栏上圈起来的学校，眨眨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去年青学关东大赛就是被冰帝刷下来的吧？
“的确。看样子，我们下一场比赛，不会那么容易了。”大石点点头，面色微沉。
正如大石所说，他们这一次的比赛打的尤为辛苦。
双打二惨败，双打一4比6输给冰帝，单打一安藤输给迹部。
哪怕不二和手冢依旧大比分获胜，也无法挽回青学的颓势。
冰帝以三比二晋级。
这样的结果，是在不二的意料之中的。三年级的学长们在最后一年都想要获得出赛权，以他们的实力对上迹部带领的队伍，不失败或许都不太可能。
但是好不容易打进了全国大赛，却在第二场比赛就止步，哪怕重来一次，他却依旧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这个周末会是立海和四天宝寺的全国大赛决赛，周助如果有空的话，就替我去看看吧？」
再一次的，他接到了幸村的短信。
没有提起青学的失败，没有对他许久不再出现的疑惑，更没有对于自己如今状态的倾诉，有的，只是恍若日常的熟稔的问候。
不二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划开了屏幕——
「好。」
每一年的决赛都在了暑期最热的时候。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不二再一次抵达全国大赛的决赛会场的时候，神色是有些恍惚的。
时间过去的如此之快，当他再一次站在这里，那个站在门口等候着他的鸢紫色微笑着的少年，如今却只能在空荡的病房里沉寂。
“不二。”真田望着那个穿着白色短袖短裤的清秀少年，被幸村嘱咐过的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你来了。”
“好久不见呐，真田。”不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他盯着真田，笑容满面，“精市不在，一定很辛苦吧？”
“为了立……”
真田刚想说的话被不二打断：
“感觉和手冢一样看起来沧桑了不少呢？”
“……为了立海大二联霸。”把话说完的真田顿了顿，彻底黑了脸，“实在是太松懈了！”
望着对面少年灿烂的笑脸，真田沉默：他怎么忘了不二和幸村从本质上相同的属性？和这种人较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自己作死。
想到这里，他扯了扯帽檐，第一次对手冢有了同命相连惺惺相惜之感。
将不二带到观众席，真田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拉了拉帽檐。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正在立海大队伍里安静的小女孩，幸村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全国大赛决赛，立海大附属中学VS四天宝寺中学，现在进行双打二，立海大附属胡狼丸井VS四天宝寺金色一氏！”
“杰克，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丸井用口香糖吹出一个轻薄的气泡，对着一边正剃头的桑原眨了眨眼。
“嗯。”桑原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剃头刀。
“那是立海大的固定双打！”
“混血儿啊，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呢！”
“不愧是去年的全国冠军！”
“什么嘛！我才是天才好吗，桑原居然比我还出名。”丸井鼓起脸，塞了一大口蛋糕，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进了比赛场。
桑原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跟上。
仁王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在桑原不犯蠢的时候，古棕色的肌肤看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嘛。这不是，多少无知的群众都被表面欺骗了？
不二坐在立海大的后援区，撑着下巴望着场内。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场下的立海大队伍里，一个小女孩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丸井胡狼对战金色一氏吗？想起四天宝寺那搞笑的网球风格，他忍不住笑眯了眼：看样子，这一场比赛，有好戏看了呢。
于是，比赛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天才绝技——走钢丝！”丸井一个网前擦球得分，他眨着眼睛，手指比‘v’，“怎么样，我天才吧？”
“15-0!”
“啊啊啊——”
丸井被这声音吓得一抖。他讪讪地将口香糖在嘴里嚼了又嚼，对手不是被他的魅力征服成这样了吧？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还错的离谱。
“啊，你看那古铜色的皮肤，健硕的身材~”金色闪着星星眼，扭着腰，对着桑原来了个飞吻。
“……”这是被金色的话吓得一抖而漏球的桑原。
“又搞外遇……你想死吗！！！”这是来自一氏的夸张怒吼。
“裕次，人家还是最爱你啦~”
“小春……”
“裕次……”
丸井被面前的伪情侣夸张的表演吓得往后一跳。
这个世界，已经这么疯狂了吗？！
他和桑原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四个字：速?战?速?决！
“Game win by立海大附属，胡狼丸井，6-1!”
“小帅哥，我们下次再见哦~”
面对临走还对他抛媚眼的金色，桑原速度地转身，步伐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