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说不进人，但也无法做的明目张胆。花满楼混在其中，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进城的路上他把消息听的差不多，陆小凤人还在山城，不过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抓住了，藏了起来。现在江湖人最想知道的就一件事，陆小凤能不能逃出来，把他家的宝藏找出来。
如果是旁的人，旁的事儿，这些江湖人可能还没有这么积极。但如果这人是陆小凤，这事是宝藏，那么他们就上心许多了。因为陆小凤不可能折在无名之辈手里，宝藏也不能被一个人独吞。
他们吵吵嚷嚷，呼朋唤友，都是为了等，等陆小凤自己逃出来。
花满楼先去找了红豆和燕紫，红豆没了二人消息整整七天，看起来竟然还是一派气定神闲。见到花满楼第一件事，就是请他吃饭，说吃饱喝足才能救人。
既然红豆似乎有线索，花满楼心里才放下些。待他吃了饭，收拾一番，燕紫才过来敲门，开门见山道：“陆小凤在燕府的地牢里。”
第39章 地牢
“红豆也知道？”花满楼问。
燕紫摇摇头：“我没有告诉他。红豆是落霞寨里的人，我信不过他。但你是陆小凤的朋友，由你去救他我才放心。”
花满楼：“我自然会去救他，不过陆小凤为什么会被关在地牢里？”
以陆小凤的身手机敏，天底下还没有能关得住他的地方。
“说来都是因为我。”燕紫垂了眉眼，难过道，“魏清和不相信我愿意嫁给他，索性派人把我抓起来。而那天晚上我和哥哥商量着，请一个人易容成我去拜那喜堂，左右他也发现不了。等大婚之后我进了地道，也能帮你们探寻一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小凤答应替我。却不想阴差阳错抓了陆小凤，陆小凤答应替我，竟然也没反抗……”
“我记得婚期是中元节，如今中元节已经过去了五天，那婚事……”
“没有真正的新娘子，魏清和怎么肯成婚。他抓了陆小凤，肯定看出来那不是我，借故把婚期拖延了。我竟是没想到，魏清和能一眼看出来那不是我。”
花满楼不说话了。
燕紫说的并非毫无漏洞，但陆小凤的踪迹一定不是假的。如果要骗他，何苦要如此大费周章。如今看来，送不走他花满楼，就要取他性命了。
“花公子，此事因我而起，我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果有差遣，请不要犹豫。”燕紫见他面色不好，知道他担忧陆小凤，忙又接了这些话。
花满楼摇摇头：“差遣倒算不上，有一件事却真的只有燕紫姑娘可以解惑。”
“知无不言。”
“红岩子，到底还活着吗？”
“师父？”燕紫微微一愣，“师父一年前云游四方，走时身体还健朗，只是她从不与我通信，这一年内若是没发生什么，就一定还活着。”
“师父也，卷进来了吗？”
“这倒没有。之前匆匆见过红岩子前辈一面，她让我们不要插手你的婚事。我只是奇怪，你身旁人都知道你不喜欢魏清和，她怎么还要一手促成此事。”花满楼轻轻吐了口气，“不过这其实都是你的事情，我问多了也不太好。”
燕紫摇摇头，低声道：“师父只想让我嫁人生子，平平凡凡……”
花满楼没接话，燕紫便叹了口气，转而道：“花公子有没有办法救他出来，或者联系上他，告诉他我不躲了，我直接去成婚。这件破事已经连累了太多的人了。”
“且容我再想一想吧。那地牢我听陆小凤说过，复杂多变，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较。”花满楼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倦。
燕紫便也不再多留，从他房间退了出去。
燕紫走了，红豆便从内室转了出来。他一身白衫，明亮的眼睛看着关好的门：“燕紫说了太多谎了。”
“只要陆小凤真的还在她手里就好。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就暂时不会对陆小凤下手。”花满楼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等到你回来，今晚便叫上宋折柳，一并去把司空摘星救了吧。”
“你已经查到了司空摘星的下落了？”花满楼道，“宋折柳，不会告诉燕紫吗？”
“我这几日与那位宋三公子接触过，孩子心性，单纯率直的很。燕紫做的事情，恐怕他一概不知。”
“这样也好，多个人多一个帮手。”花满楼本想再问问那所谓宝藏的事情，红豆却已经出了门。想来那子虚乌有的宝藏，应该是没再出什么事情。
夜已过半，陆小凤懒懒的瘫在椅子上，他把这屋子都看遍了，除了这张椅子，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当然他如果愿意席地而坐，也不是不可以。
秋水偶尔还会再来，见他麻绳解开了也不在乎，有时候是送点吃的，有时候就纯粹是打趣逗闷儿，好像把陆小凤当做了取乐的戏子。
陆小凤自然不愿意，可他暂时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资本。秋水有时候也会和他说一点外面的事情，什么江湖人来的越来越多了，什么婚期拖延了，什么花满楼还是半点消息也无……真真假假，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忽然一声扑通声响，陆小凤一下子站起身来。那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有人翻了院墙。来人手法利索，打晕了看守，翻出了钥匙。
门打开，残月的光落下来，清浅月光里的那个人白衣绣文，文雅温和的很。
“花满楼？”
“陆小凤？”
见了面，两个人反倒都奇怪了起来。
红豆也不可置信道：“怎么不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在这里？”陆小凤扭头看空荡荡的屋子。
“我们是来救司空摘星的。”宋折柳也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找到你，那就先走吧。”
“谁告诉你们司空摘星在这里的？”陆小凤没动，他反问道。
花满楼意识到什么，缓缓转头面对着红豆的方向。红豆无辜道：“宋三公子派人送的信。”
“我？我家的探子现在都归燕紫管呢……”
“恐怕我们今晚来错了。”花满楼一只手抓住陆小凤，把他拽出来，一只手摸到腰间的新扇子，已经是准备好突围了。
虽然院子里还没有其他人。
陆小凤故意撞到花满楼后背，贴着他温暖的身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之前去哪儿了？谁在暗处下的手？”
花满楼也低声回应：“踩空了。小巷下面是个山洞。山城大部分都建在山上，下面被掏空了一些。”
陆小凤：“没有这么简单。”
花满楼点点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过我暂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对象，先静观其变吧。”
两个人说的快，声音也低。见周围依旧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赶忙沿着计划好的路离开了。
院子外，树下。
黑衣的年轻人面若寒霜，他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女孩，道：“好不容易抓住陆小凤，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难道我们不放，他就跑不了吗？”女孩毫不胆怯。
年轻人转开视线不看她：“你若还想为父母报仇，就不该有儿女私情掺杂其中。”
“私情？我与陆小凤？”女孩也冷笑，“哥哥你别再装傻了，我喜欢的是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你觉得我违背了计划，那么你倒是说说，我做错了哪里？”
“事发那年陆小凤才五岁，他什么都不知道。囚禁了他，也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而陆家本就满门覆灭，想从陆家入手，才是愚蠢的决定。”
年轻人拧了眉头，片刻后才道：“那你想怎么做？”
“陆小凤有个姐姐，是秦雨馆的花魁，她知道的可比陆小凤多多了。”
“雨相思？”年轻人也听说过她，“她家因为陆家被灭，她倒认了陆小凤做弟弟，这样的女人你也敢去碰？”
“怎么就不敢？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女孩的声音轻轻散开，在夜色浓重的白雾里像是蛊惑人心的低语。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你不能再回去了。”
“正因为开始怀疑我，真真假假，他们才更会把我留下。哥哥，如果你想帮我，就杀了魏清和吧。他已经没有用了。”
“暂时杀不得。组织之前来了命令，魏清和还有用。”
“一个瘸子，手无缚鸡之力，也罢，留着吧。”
第40章 玩笑话
三人带着陆小凤一路回了客栈，夜里路上静悄悄，没有人围杀他们，也没有人跟踪。他们好似夜中老鼠，无人注意到。
敲开客栈的门，打发了小二，心事重重的四个人才上了楼凑在一起说话。
花满楼率先开口道：“燕紫恐怕是故意要放过你了。”
陆小凤点点头：“她知道我嘴里什么都吐不出来，自然也不会再留着我。我只是没想到，燕紫还有这样的城府手段。”
红豆笑了一声：“她身世凄苦，又寄人篱下，背负着血海深仇，有些机敏巧变都是正常的。”
陆小凤点点头，忍不住想到雨相思。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自己的好命，遇见了花老爹，认识了花满楼，可以活的潇洒又随意。
这一路上宋折柳都沉默的很，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果真是怀疑燕紫吗？”
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扇子，不抬头只是问，很显然内心挣扎的厉害。
陆小凤看了一眼花满楼，抬眼望见红豆看过来，知道这事只能由自己来解释，微微有些烦躁。
不过宋折柳本就是无意被牵扯进来的，陆小凤再有些烦躁也不能冲着他去，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口气，才道：“宋三公子应该知道燕紫出身蜀中燕家，也知道燕家当时是被人灭了满门。”
宋折柳点点头，如果不是这个，燕紫也不可能住到宋家去。当年的事情宋家明察暗访了很久，最后还是燕紫说不要查了，她不想活的这么累。
虽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燕紫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他们全家对燕紫视若珍宝，既然燕紫说算了，他们也便都慢慢散了心。
“那你应该也知道，当年覆灭的不只是燕家，还有陆家和关中官家。一年内三家灭门，在江湖上掀起惊涛骇浪，杀手身份也因此掩埋不住，流云也因此名声大噪。”
宋折柳点点头：“虽然那年我还小，但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流云原本籍籍无名，却因此大放异彩，成为江湖上最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而流云的主子，却依旧神秘莫测，这个江湖上恐怕除了流云和他自己，谁都没见过他。”
“那宋三公子你可知道这三场灭门惨案是因为什么？”
“听说过。说是一批本应送到蜀中的官银在关中被流寇捷走，那流寇过于得意忘形，又被关中官家半路截了胡。却不想官家是流云早就算计好的棋子。流云打杀官家的前一晚，官家将官银秘密护送至江南陆家。也因此为陆家招致了灭顶之灾。”这套说辞江湖上近乎人人皆知，宋折柳说来，也是信手拈来。
“可是如果我说，家父与关中官家本无交情呢。”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我自然也查过，可查来查去，陆官两家根本就算是一面之缘，江湖上那套说辞，只能骗骗那些不知情之人。”
陆小凤想起木和尚给自己的红玉簪子，忍不住自嘲道，哪里会有人明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中，还会去定制这些首饰玩意。
宋折柳拧着眉想了会儿，突然攥紧拳头道：“我信你。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陷害陆家？”
陆小凤摇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陆家在江南不算出众，中庸之家，或许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曾知道的吧。”
“那，燕紫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燕紫还是想报仇。”陆小凤说，“她已经混进了流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怕知道自己身边都是眼睛，也要插手这件事。她抓我，是表忠心，她放我，是因为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比其他人聪明，她知道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她一直待在秦淮，她怎么可能接触到流云!”
“你父亲把宋家探子交给她就是因为她进了流云。你父亲是想让她得以自保。燕紫如果只是平常那副模样，谁也不可能给她这么大的权力。”
“父亲……这是默许了？”宋折柳浑身猛的一哆嗦，他从没想过为什么父亲会这么做，他只当父亲是疼惜这个故人之女。
宋折柳知道流云的可怕，也知道自家父亲的严谨，他如此这般，岂不是要将整个宋家都赌上去？
“唇亡齿寒。”红豆说，“当年流云的名单上未免没有宋家。”
“可是我家……”宋折柳本想说和官银没有牵扯，却猛的想到陆小凤家里，当年也只是清清白白，谁也没有招惹。
宋折柳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告了辞，有些失魂落魄的往自己住的客栈去，红豆不放心他，打了招呼跟了上去。
陆小凤和花满楼回了屋子，现下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着面，陆小凤看着花满楼明显有些疲劳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为花满楼担惊受怕，他为花满楼踟蹰不定。他知道花满楼可以自保，甚至可以游刃有余，可是他担忧他，感情这种事情总归没法控制。
花满楼却没察觉他这复杂的情绪。他今日算是一路奔波，精神高度紧张着，如今陆小凤回了身边，他终于能稍稍放松些了。
“你先歇会儿，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陆小凤最终还是选择不说自己那些担忧的话。
“好。”
花满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轻笑，也不推脱，他与陆小凤认识多年，早就不需要寒暄客套，便脱了外袍倚在了床头。
“你这七天有没有遇见什么人？比较可疑的，或者是认识你的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