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侯桢一步步走下玉座,亲自扶起自己离家多年的皇儿,满载疼惜与自豪的道:“吾儿大才,朕百年之后,这玉座当你所有。”
此话一出,朝野上下皆惊,却无一人出言反对。
东向燕不去理这些人此时的心思,目光落到朱侯桢斑白的鬓角上,心中有了计较。
三年之后。
太子回京半月,便在皇帝的安排下马不停蹄的入六部,与未来将要共事的大臣互相了解,熟悉六部之间的运作。
四处辗转之间,还真被他挖掘出好几个人才留待日后重用。
不知不觉,东向燕已经从一个小肉球长称一名小少年,接着从少年过渡到青年人的模样。
面貌棱角还有些许稚气,但搭配起太子常服,出入宫廷,入六部,他也已经有未来君主的气象。
和如日中天的大太子相比,那一众皇子不是早早熄了念头,就是被发现心思不正后提溜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不知不觉,前朝后宫一片祥和,谁也没为那个位置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按理说,东向燕的日子理当是越过越舒心,可是世上之事大多一波三折,尤其是这储君之位,你们说对不对?
这一日休沐,本该闭关打铁的东向燕心塞的放弃大锤子,郁闷的出宫,辗转一路抵达白飞阁。
白飞阁造型雅致,有“白鹤阁”的隐意,鹤乃高洁不屑之物,因而多有文人来此品茗闲谈。
东向燕对茶酒清水都无爱好,但是进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点了一壶凉茶用来消暑。
大热的天,屋子里摆放的冰盆可真是沁人心脾,宫九一到就先舒出口气,才冲自家太子表哥打招呼。
东向燕托腮斜着眼睛看他,“有心思回来了?”
宫九拜了无名岛岛主吴明为师,看似是当他的乖乖徒弟,其实是帮东向燕监视江湖势力,不出所料,有这个头号“大奸细”在,不知二人之间渊源的吴明在宫九精湛的演技下并未隐瞒自己的心思。
宫九喝口茶就将这些时日以来,吴明的计划一一吐露,接着不解道:“你是怎么一听他的名字就怀疑起他来的?”
东向燕道:“口大吞天,日月为明,你可知大越建国之时,曾有一队流民打着‘明’的旗号起兵反越?”
宫九一愣,他还真不知道。
“说起‘大明’和大越同为前朝后期起兵的势力,不过前者时运不济,晚大越一筹,等朱太祖建国之后,也曾考虑要不要立国号为明,觉得这个字好,可是有‘大明’在先,太祖悻悻放弃,反择明字一半,以国为‘月’,君为日,日月相合,方得明君盛世。”
东向燕说完之后,又道:“建国之后,‘大明’不放弃的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太祖平复下去。据说,兵败之时那个起事之人也姓朱,还和□□为同族兄弟,不过在唐前就分宗过活,等到乱世已经一南一北,关系远的差不多了。”
宫九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存在,不禁惊讶道:“你怀疑小老头是‘大明’后人?”
“很有可能不是吗?”东向燕提不起劲儿的用折扇挡了下嘴,打了个文雅的哈欠,天气忒热,惹人昏昏欲睡!
宫九疑惑不解道:“可我还是不觉得只是一个名字就值得你怀疑他。”
东向燕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敲敲桌子。
“隐形人是什么组织?”
宫九一时哑然。
东向燕掰着指头算道:“偷税漏税,作奸犯科,杀人无数,一群贼子恶党的聚集地,我身为大越太子不关注还要谁来关心?”
宫九语塞,撇开头,语气突然低沉道:“圣上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吧?”
东向燕似笑非笑道:“也就你敢这么和我说。”
宫九不以为然:“我是你这边儿的,你我心知肚明。在别人眼里我还是太平王世子,始终维持中立像我父一样忠于圣上。”
东向燕心中发笑,王叔等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好好叫他一声我父,偏跑到我这里秀。
摇摇头,他道:“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差,我最近托江湖上的朋友找了不少医国圣手,配了一种药能有效缓解父皇的病症。”
听他这样说,宫九语气微妙道:“也就是你才这样做,换成别人做了二十年的太子早就不耐烦,见圣上病弱不高兴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费时费力专门找人调养他的身体。”
东向燕淡道:“父皇身体一直不错,虚弱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其次是多年理政耗费心血无数,年纪一大,许多症状自然反应过来,而且比起皇帝,他首先是我父亲,比起皇位,我更想他能延年益寿。”
宫九:“…………可惜没人将你这话告诉圣上,好叫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老老实实死心!”
东向燕轻轻一笑,自己本就不介意这些。
这些年来,朱侯桢疼他爱他将他培养成大越未来的支柱,他当然投桃报李,全心全意做好这个“儿子”。
失神一瞬,正好听见宫九感叹道:“这几年你变化不小啊。”
东向燕一愣,脸14" [综]把酒问仙0 ">首页 16 页, 从手上抬起来。
“有吗?”他看看自己,人是长高了,棱角越见分明,气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人见说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宫九笑着指点道:“你身上少了一些飘忽,多了更多的从容。”
东向燕怔了怔,随后略有些寂寞的抚摸过扇头,低语道:“人在失去什么后,总会成长的。”
那声音小到以宫九的五感也无法分清他究竟说了什么,他下意识问道:“什么?”
“没,”东向燕迅速收敛好外露的表情,折扇一摇一摆,笑意温浅:“表弟归来,本宫深感欣喜,但体恤你尚在家中的老父,就不多留你在此陪本宫闲聊了,快回家去吧。”
宫九闻言没好气的道:“我知道了,别什么事都拿那老不死的当借口!”
“嘿嘿嘿……”东向燕挤挤眼睛:“你这样说,王叔又要难过啦。”
“我管他!”宫九瞪着眼睛说道,不过说是说,人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的,背后跟着的那名女子一如多年前的风华,东向燕从二楼向行礼的她点了下头,目送他们离开。
不是滋味的用折扇敲着手掌,以前自己身边儿也有个白衣胜雪,缥缈似仙的人来着。
东向燕深深一叹,连锤子也不想挥,冲门口来询问的心腹道:“回宫吧。”
回到宫中,再去他消失之时停留的那树芙蓉下坐坐。
好好一个大男人,却偏偏选择在那里重入轮回,东向燕很想大声嘲笑他,然而来到此地,想到叶孤城不喝酒不喝茶,喜好的东西一直是剑就觉得索然无味。
东向燕托起芙蓉花硕大的花头,轻声呢喃道:“我连祭品都没有准备,而且有两天没有天不亮就起床了,你出现再骂我一顿啊?好吧,我知道你来不了。”
伸了个懒腰,东向燕直到契约结束,约束消失,也不懂叶孤城对自己是怎样一个存在,自己对他又持有怎样一份心情。
不过可以知晓的是,轮回往生,再次相见就是另外一个人。
此生此世,不复,来生来世,无缘。
东向燕淡淡承诺道:“叶孤城,本宫定然会做一位好皇帝的!”
就在他默默做着祭奠的时候,海外一座名为白云城的城主府内,大名鼎鼎的南海剑仙叶孤城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捂住额头,冷汗从脸侧流下,想不通,辨不明。
为什么梦里会出现一个素味平生之人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表现不错,给你们加更一章←V←,别忘了打赏辛勤的我哟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
那是一件必然发生的离别,从大越稚龄的小皇子将南海剑仙从鬼蜮中召唤出来就已经注定了的结果。
仍记当时月华如雨, 一道缥缈清淡的影子从无到有, 那一眼的相视, 分别让这两人记下了以后将会相伴二十载的契魂与契主。
因此,东向燕出于私心, 即使十年时光已至,也仍然没有将自己亲手打好的那把剑交给他,可纵使如此, 时间可拖延却终有尽头。
东向燕表示, 看着叶孤城消失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擦掉眼角的泪水, 大越太子低迷了两天便重整旗鼓,全身心的投入到实习之中, 很快, 朝廷中突然出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东向燕无论去六部之中的那一个, 那一个就会好评如潮, 六位尚书大人在他离开时看他的眼神可可惜了,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是太子?你不是太子我一定把你留下来当我的属下, 实在太好用了!”
东向燕每次都是忙不迭的逃回宫, 然后擦去一头冷汗。
随着逐步在忙碌的日常中游刃有余, 东向燕终于有时间抬起头去观察一下自己一直感兴趣的江湖生活。
这一看,某位白云城叶孤城,成名绝技天外飞仙叫他下意识扬起眉头, 手掌自部下送上的情报上拂过。
难道真是天意?
……
百花楼的主人花满楼今日少见的愉快,因为他惯爱游历江湖的友人要带另一位朋友过来给自己认识。
能被陆小凤带来的人, 说实话,以花满楼的心性也不免生出许多的好奇心。
“公子,您前日购置的水晶兰已经被店家送来,是要放在其他兰品旁边吗?”
百花楼里照顾花满楼日常起居的一名老人,年纪不小却身体硬朗,以前是花家忠仆,等花满楼离家隐居就被派来专门打理他的起居用度。
花满楼前些日子发现一株珍品水晶兰,兰花叶面的边缘像是琉璃一般透明,异化的相当高雅,虽然他看不见但还是分外喜爱的买了下来,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吩咐道:“将它带来这里,还有,马叔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回家一趟给儿孙送东西吗?”
被叫做马叔的老奴慈爱的笑了笑:“回去了!回去了,这不也是才回来就正好赶上了吗。”
“是嘛……”花满楼安静的“看着”他,突然道:“你不是马叔,你是谁?”
马叔怔然:“唉,公子您在说什么呢?”
花满楼淡道:“马叔自入我花家就是孤身一人,何来的儿孙,你面不改色的应下,正说明你并非我那老仆。说吧,你是谁?”
“马叔”眨眨眼,变戏法一样的在脸上一抹,露出底下的另一张脸来,同时有一人从窗外跳进来,大红的披风伴随一声响亮的大笑。
“司空猴精我就说你骗不来花满楼吧!”
花满楼闻声惊喜道:“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我俩来时打赌,赌花满楼你会不会被这猴精骗!”
司空摘星不满意的撇嘴:“这次只能算是我疏忽。”
“输就输,赢就是赢,”陆小凤滑赖的冲他伸手,司空摘星顿时一脸肉疼的掏出一锭金子放到他手上,“不行!我们要再比一场!”
陆小凤翻白眼:“谁爱和你比啊。”
司空摘星不甘示弱的叫道:“比轻功!”
陆小凤白眼翻得大大的。
司空摘星:“那就赌一个人有多少根头发!”
陆小凤无奈道:“司空猴精,不过是一锭金子,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这回轮到司空摘星翻白眼了。
“大浪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陆小凤乐道:“怎的?猴精你是什么时候娶妻生子了,说话这般老道?”
司空摘星抽抽嘴角:“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攒老婆本啊老婆本!”
陆小凤从来没考虑过娶妻这种事,摊开手就不打算继续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花满楼始终安静的静立一旁,却比谁都要来的安心。
司空摘星上下打量他,不得不承认。
花家七童,温润如玉,气质淡然,非是伪君子乃是真名士的风度。
陆小凤有如知晓他心中所想的拍上花满楼的肩膀,在花满楼转过头时道:“怎么样?我介绍你的这个朋友,认识起来不亏吧?”
“你说不亏就不亏吗!”自从认识那天开始,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就总忍不住互相刺个几句,像是现在,他几乎是反射性的刺回去,但了解他的陆小凤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是认同自己的。
陆小凤骄傲的扬起眉梢,肚子适时的咕噜一下子。
“哈哈哈——花满楼给口饭吃吧!”
花满楼失笑,习以为常的招呼道:“贵客临门,不如去福记酒斋吃上一顿?”
“好!”司空摘星不挑食,说啥是啥。
“好!”陆小凤听到有酒就从了,哪里管地方好坏。
三人结伴出门,百花楼的大门始终敞开,司空摘星不解道:“你这样就不怕进了小偷?”
花满楼淡笑道:“百花楼接纳任何一名需要帮助的人,何况那里面除了花只有我。”
司空摘星不信的说道:“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有一个人专门瞄准你的心登上百花楼,更糟糕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八成会是个女人,还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并且不怀好意哎哟——!”
陆小凤没好气的拍上他的脑袋瓜,“说点好的,没事诅咒花满楼做什么?”
司空摘星叫屈道:“我这是批评他生活态度太随意好不好!做人没有防人之心,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陆小凤摇头:“花满楼就是这样一个人,改不了了。”不知怎么一回事,他语气也有点儿沧桑,显然也发生过什么才让他这样认为的。
花满楼对此笑而不语。
福记酒斋确实是一处名店,大白天的客似云来,他们还是沾了花满楼的光才凑上一桌。
吃着福记酒斋厨子专门制作的素斋,喝着和斋菜搭配起来分外爽口的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