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生出的紧张被戚欢的识时务打消，莱瑞拉满意地冲着少年一笑，和他一起等待赐福的开始。
艾德里安走后，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从他们的方向后退一步，眼睛却像是粘了胶水，恨不得贴在两人、尤其是戚欢的身上，好好把这人观察一下，到底是哪里夺得了王子殿下的注意。
她可真是个幸运儿。
不止一个人在内心想到。
所有的杂念都在钟楼被敲响那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庄严肃穆的钟声响彻在王城所有人的心底，不管是国王还是大臣，贵族或是平民，众人一起闭上眼睛，为下一年的安康向神做着祈祷。
有几个存在，在这些诚挚的人中却显得极为突兀。
莱顿伯爵双腿颤栗，越接近教堂，他心中就越加害怕。心虚让他连站稳都成问题。
莱瑞拉脑海中飘过自己从火中爬出的情景，内心嗤笑。
神要是真的保佑人类，又岂会给予她那样的结局。
地下监牢，格瑞丝拿着钥匙推门而出，将依旧沉浸在虚无梦境中的少女们扔到背后，向伯爵府最尊贵存在所处的房间而去。
装饰华丽的房间之内，费迪南德听着肃穆的钟声，嘲讽一笑，和推门而入的少女对上视线。
“你来了。”他低沉华丽的声音说道。
第21章 惩戒
格瑞丝勾起艳丽的嘴角，和他对上视线。
“是的，亲爱的费迪南德大人。”她的视线向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男人以及他手边趴着的怪物上面。
那是一只吸血鬼。
和传说中俊美的暗夜生物不同，那是极少数已经生活许久的吸血鬼才能得到的宝贵天赋。比起那些稀少至极，俊美无比的生物，费迪南德手边的这种才是吸血鬼这个种群的常态。
他们从坟墓中爬出，吸食着人的血液，啃食着血肉让自己溃烂的皮肤，肿胀的身体恢复成人类的常态，继而经过长久的时间，让自己终于有了一张可以欺骗人眼的美丽皮囊。
格瑞丝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地询问费迪南德：“您将他带来是何意呢？”
“今晚过后，他就是费迪南德。”费迪南德注视着趴在地上嘶吼的吸血鬼，说着自己的布置。
“原来如此。”格瑞丝点头，走到他的身边，说道，“那么我们开始吧？”
“你确定要将自己的灵魂献与吾？”费迪南德注视着面前这张美丽的皮囊，他可以窥视到格瑞丝激动跳跃着的内心，那里鲜活无比，并不像是那些愿意放弃灵魂的人类才有的心脏。
甚至她是自愿的，和以前诱骗来的灵魂完全不一样。
“当然。”格瑞丝站直身子，和他视线相对，“只要您将答应我的做好。”
“那就好。”费迪南德眸色暗沉，点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当你死亡那天，我会来拿走你的灵魂。”说完，他的身影在房间中消失，同时刻，莱顿伯爵的住宅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格瑞丝眼前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座地下牢狱。
钥匙已经在手中，门却上了锁，如果不是身边突然响起的尖叫，格瑞丝可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这里是哪里？”少女尖声叫道，随着她的呼唤，她的同伴一个又一个清醒过来。
“请你们闭嘴。”用着“请”字，却是慵懒不屑的腔调，格瑞丝看着女孩们投来的视线，露出微笑：“现在，请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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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欢闭眼，他说是不信奉神，但是对于运转这个世界的规则仍然存在着一份敬畏。
蒂莫西主教的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每一个听众的耳中。
他年级已大，声音却依旧浑厚有力，庄重与威严并重，在这样的声音之下，仿佛疾病与痛苦也随之而去。
有金色光芒自他的话语中诞生，覆盖在每一个民众的身上。
赐福结束，蒂莫西主教看着众人的目光，被白色胡子掩盖下的嘴唇忽然张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我们祈求着神的祝福，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虔诚。可是，却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背弃了神。”他的声音忽转严厉，斥责着这种不该存在的现在。
民众中哗然一片。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居然有对神不敬之人混入其中，还是在向神祈福这种重大的时刻。神明大人是否会认为他们亵渎了自己，而给他们赐下灾难。
“安静。”艾德里安出声阻止慌乱进一步发酵。
他的话极其有用，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同时看向他所在区域的国王以及蒂莫西主教。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他们尊敬艾德里安王子，他是他们的保护神，可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却是这两位。
他们一人代表神权，一人代表王权。
这两人才是不可僭越的存在。
国王握着王后的手让她安心，继而看了蒂莫西主教一眼。
今天会发生的事情都会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现在，我们就要揪出那个堕于黑暗之人，给予他亵渎神的惩罚。”蒂莫西主教手中的神杖举起，那是只有主持重要礼仪活动时才会用到的器物。
有光芒受到他的召唤，从天而降，落到了权杖顶端的半圆形装饰，巨大的能量在其中汇聚。
莱瑞拉心惊欲裂，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光芒。
这是她所不能抵抗的强大力量，而这力量，即将用来审判那堕落的存在。
难道她已经被发现了吗？
口中默念咒语，莱瑞拉为可能到来的危险做出预警。
如果最后实在不行，就只能用伊莱亚斯来保全自己了。想必那位王子不会看着自己的小情人受伤的。
“闭嘴，安安静静等着。”男人的轻叱在耳边响起，莱瑞拉心底一惊，酝酿好的咒语倏忽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看向伊莱亚斯，发现他也在紧盯着国王，不，应该说是艾德里安所在的位置，担忧不已。
莱瑞拉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个声音阻止。
“和你无关，静静看着就好。”警告完莱瑞拉，男人和自己的声音一起消失。
事实也同男人说的没有区别，那白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最后落到了已经快要都成筛子的莱顿伯爵身上。
“啊！”杀猪般的叫声从这位一向以优雅和蔼为名的贵族伯爵身上，无形的光明如同火焰，在他身上永无止境地燃烧着。
莱顿伯爵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祈求着这滚烫灼热的惩罚可以停止一下，让他不要如此难受。
“好痛，我错了，饶了我吧。”他的眼泪和鼻涕一起飞出来，在冰凉的地面上打滚，试图减轻灼烧。
光芒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停歇，反而更加炙热。
像是为了揭露他干的所有坏事，有黑气在莱顿伯爵的身上凝聚，最后化为一个个形状。
它们身姿曼妙，妖娆无比，一双双手缠绵地贴在莱顿伯爵的身上，最后，在看到他的眼中出现迷失色彩的时候，化为骷髅，再一次钻进他的脑中，缠绵地吸取着他的生命。
这是审判的力量将他的罪行具现而出，告诉民众，莱顿伯爵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是他，那些消失的女孩是莱顿伯爵干的！”有人把刚才的一幕和最近城中发生的事情结合起来，大声喊道。
第22章 而她在脚底
这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他们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莱顿伯爵在其中参与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有一些曾经受过莱顿伯爵恩惠的民众不敢置信，又略带希冀地小声反驳：“也许是误会了呢，有人在陷害伯爵大人。”
他的话遭到了一些人的反驳，尤其是那些丢失了孩子的人，几乎是在怒斥。另一部分理智的人却冒了头，将两方分开，告诫他们冷静：“不要争吵，国王大人还在上面，他会为我们带来解释的。”
“我很遗憾，又不得不告诉我的子民们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国王表情沉痛，盯着下面的莱顿伯爵沉着脸说道，“我们尊敬的莱顿伯爵，居然因为一己私欲，与恶魔为伍，背弃了伟大的神灵。现在，将会由我的孩子，艾德里安王子去莱顿伯爵的住宅，将他的罪证带到大家的面前。”
国王的话引发了众人的愤怒，他们不敢置信的眼神投到了这位一向受众人喜欢的伯爵身上，安全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蒙骗。
对于他们来说，这位曾经带给他们幸运，令他们感谢的大人一瞬间就变了个模样，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高傲的贵族都令人讨厌。
以前的慈眉善目变成了如魔鬼般的恐怖。
愤怒让他们难以自已，理智只能保证他们不会冲破卫兵的防线向国王的方向而去，只是他们的拥挤仍然让整个人群都发生了难以控制的流动。
戚欢趁势随着人流把自己推向了最外围，远离这个充斥着怒火的圈子。
他一边向后退，一边看向高台，艾德里安正在那里。
艾德里安冲着国王点头，接受了这个任务。
离开前，他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准确地定位到了戚欢的方向，和他对上了视线。
远远地，戚欢却感觉到了他的想法已经与自己达成了一致。
他立即退离最外围，摸了摸兜里的打火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许久没有使用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看了人群一眼，戚欢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莱顿伯爵的住宅方向而去。
莱瑞拉被一群无礼的平民挤来挤去，脸瞬间拉了下来，低沉着脸色呼唤身后的戚欢：“伊莱亚斯，给我把这些人挡住。”
她叫了一声，没有人应声。
莱瑞拉又呼唤了一句：“伊莱亚斯，伊莱亚斯！”这位一向强硬的女巫连叫了许多声都没有得到答案，这种没有熟悉的声音应答的感觉让她有瞬间的怔愣，继而便是冲天的愤怒。
愤怒之余，又有一丝恐慌在心底悄悄升起，扎根在那里。
现在的她却顾不上那点恐慌。
伊莱亚斯不见了。
这是莱瑞拉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个本该站在她的身后，随时听她吩咐的家伙消失，比莱瑞拉所想的情况还要严重。
怒火在她的心间燃烧，她扭头，对着人群吼道：“让开，你们这群无礼的家伙。”
没有人理她，莱瑞拉继续大声呼叫：“伊莱亚斯呢，你去了哪？”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莱瑞拉终于认识到，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受母亲宠爱的富商之女，而是一个容颜尽毁的老太婆，没有人会听她的颐指气使。现在唯一不敢违抗她的，就只有伊莱亚斯了。
就像曾经的灰姑娘一样，任由她指使，打骂，又和灰姑娘一样离开。
一道惊雷在莱瑞拉脑海中响起，让她不甚清醒的头脑忽然有了片刻的清明。
她忽然发现，命运似乎又再一次对她开了个玩笑。
这一幕居然该死的熟悉。
惶恐让莱瑞拉忍不住扒开人群，想要找到戚欢，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一切还在她的计划之内。
只是那双擅长于配置魔药的手和脑子并不能提醒她，不要逆着人群而行。
莱瑞拉被推倒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能反应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突然就躺到了地上。
来不及让她想清楚，人群再次行走起来。
一双双靴子从她的身上，脸上踩过，甚至这些人的鞋刚刚不知道还在什么上踏了过去，有恶臭味在鼻端萦绕。
莱瑞拉想要呕吐，下一刻胸上便被踩了一脚。
有人发现了脚下踩下去的触感不同，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婆正用秃鹫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眼中仿佛淬了毒一般，下一刻就要让他利剑穿心。
心中一惊，男人立即停下步子，将身后拥挤的人群挡住。
“这有个人，她快被踩死了！”他喊得极力用力，却没有任何用处。
在这庞大的人群里，这声音只是沧海一粟，完全引不起众人的注意。
莱瑞拉的蜷缩着，试图捏出一个法咒。
就算是蒂莫西在这里也没关系，只要把这群冒犯了她的平民一个个处理掉。
莱瑞拉刚要动手，却听到一道隐含镇定之意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
“安静！”蒂莫西主教再次开口，暗含威严。他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万般妙法，万物的秘密也蕴含在其中。
激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回忆起刚才他们□□的一幕，又是惊慌，又是庆幸。
惊慌他们慌了头一样的动作，居然在国王与主教大人面前肆意妄为，庆幸这么干的并不只是一人，国王大人不可能处罚他们所有人。
莱瑞拉怒火被这一声同样弄清醒了。
她刚刚居然想在蒂莫西面前会用魔法，她疯了吗？
趁着众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莱瑞拉默默地爬了起来。
她沉默着，没有再向之前那样激动，只是今天受到的这一切侮辱，都被她记在了心底。
如果不是伊莱亚斯忽然不见，她也不会这么狼狈，等伊莱亚斯回来，一定要在她身上把自己受到的屈辱全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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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欢不知道莱瑞拉此时的状况，但想必那个老巫婆肯定已经气疯了。
他来到了十字路口，那里是去莱顿伯爵住处的必经之路。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街道上扬起灰尘。
戚欢的视线看向乘着骏马飞奔而来的队伍。
最前面昂扬而立的领头人，便是刚刚与他视线相对的艾德里安。
队伍除了最前方的艾德里安，全都形成两列，冲着这个方向而来。
戚欢露出微笑，立在侧面，等待着艾德里安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