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秋艰难地轻轻捧起叶修压在他手臂上的脑袋，然而他一动作，叶修便眉心微紧，作势要醒来，苏沐秋心里埋怨了句“靠，这家伙有多浅眠啊”，人倒是不再挪动，索性手臂一收，安安静静地继续做他的枕头。

手麻着麻着也就无感了，没多久，苏沐秋的意识就被体内流淌的酒精给飘飘忽忽地卷走，脑中开始乱七八糟地闪着一堆平日忙碌起来时，他压根不会烦恼的鸡零狗碎的琐事。

“叶修……你睡着了吗？”他低声问，“我，咳，我们晚上……那个……还有之前……”
苏沐秋越想越清醒：“……你还是别睡了，我睡不着你睡什么？醒醒，我们研究一下。”
“乖，快睡……”苏沐秋一晃手臂，叶修便睡意浓重地梦呓，哄三岁小孩似的拍拍苏沐秋的背。
“…………”苏沐秋忍住了掐醒他继续把架打完的冲动。

许久后，一片寂静中，苏沐秋犹犹豫豫地低下头，轻轻凑近了叶修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方：像是一对基佬！
54、43：后悔莫及

一夜酒会过后，方锐和黄少天起床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发现一觉醒来彻底错过了生物钟的两人有些尴尬，决定主动积极地展开新的一天。
方锐心里惦记着事，醒来后便直奔餐厅，又跑到了工厂机甲仓，他到处找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给后院菜田浇完水返回的黄少天正好见他从旁边跑过，还跑的气喘如牛，登时喷笑：“哎呦，我还以为是谁，晨跑的居然不是邱非，是咱们一朵娇花方向导？啧啧啧，这是什么日子吹的什么风啊，从来只管发型衣着不在意拉队训练的方锐转了性？”
“黄少，你有没有看到苏老大啊？我找不到他，他不在机甲那边。”方锐喘吁吁地打了声招呼。

“苏沐秋这家伙大清早没有去捣鼓沐雨橙风，还能上哪去？”
黄少天想了一下，忽然有些紧张：“说起来老苏这家伙，喝酒之后毛病特别多，逮住人就大喊‘沐沐你快看哥哥是不是天空中最闪耀的一颗星’这种黑历史都发生过，睡过头那完全是小事……老方啊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万一……”
黄少天说着也不大确定了，因为昨晚苏沐秋的情况，实在不大对劲。
“对了，老苏他一喝酒，控制力就大幅下降，昨晚还差点出了感知失控的意外，该不会……”方锐跟着紧张，“要不……咱们去叫他起床？”
“行，走走走。”黄少天摸了一下裤袋，“老方，你终端带着没有？”
“终端？要做什么？”
黄少天凝重道：“再怎么说也是咱们过命的战友，要是老苏昨晚不幸死在床上了，咱们这次……一定要给他拍好看点的遗照啊！以免老苏气的都要掀棺材盖了。”
方锐想起之前那场尴尬葬礼上投放出来的照片，一张张看的都能把死人气活了，顿时深以为然，重责大任加身舍我其谁：“不过我觉得老苏应该没啥事，还活着吧？”
“万一老苏还活着，那还不简单，我们就拍几张他愚蠢的黑历史睡相照给沐橙当纪念品呗。”黄少天又坚定地说。
方锐立刻掏出个人终端，打开录像模式，两人来到苏沐秋房门外，互视一眼，黄少天的手便轻轻搭上了握把。

两人正要开门直面现实，并且一阵闪光灯劈哩啪啦，将足以让苏沐秋毕生后悔莫及的遗像照或睡相照一刀未剪全收录，却没想到万事俱备之际，背后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在外头吵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霎时一扭头，苏沐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满身热腾腾的水气，正拿着条毛巾从公共澡间的方向走来，古怪地盯着鬼鬼祟祟的两人。
怎么不按剧本来啊！说好的惨烈睡相呢！
方锐举着终端傻楞楞地：“啊……呃……早，早安。”
苏沐秋又是瞅他一眼：“哦，早安。”
顶着两人的目光，苏沐秋连看都不看自己的房门，坦然走进了叶修的房间，门板打开又关上了，方锐摸不着头绪地陷入混乱，而黄少天此刻深深痛恨起自己敏锐过头的听觉：
“起床了，哪有这么多时间睡觉？……毛巾都给你拿来了，感激吧你……”
属于叶修的嗓音睡意朦胧：“你少在半夜闯进我房里折腾我就感激你……”
“怎么你还没睡够啊？懒死你了。”
“苏同志，昨晚你睡爽了，容光焕发，我可没有……嘶，别动别动，痛痛痛痛－－”
“少嚷嚷了，谁让你昨天要那么搞？行了躺好，我给你揉两下。”

那扇门内窸窸窣窣地响着，并隐约传出苏沐秋刻意压低音量的说话声与叶修闷哼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听得脸红耳朵痛。
黄少天一把抓住了扒着门试图听里头在谈什么机密的方锐。
方锐疑惑转头，看到满脸生无可恋的黄少天：“把我的听觉关上吧老方，我求你了，真的是求你了，不要让幻听继续摧残我的心灵。”
“？”方锐不解，“他们里头到底什么事啊？”

没一会后，率先砰的一声，苏沐秋与拿毛巾擦着脸的叶修一前一后走出。
方锐怔怔地盯着叶修脸上尚未退去的压痕，陷入了大宇宙的迷思，他为什么越看越觉得那压痕很像苏沐秋昨晚那套衣服上的装饰线？他看错了吗？为何叶修脸上会有苏沐秋衣服的压痕？？
两人的神情格外魔幻，苏沐秋莫名其妙地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他，而叶修越过几人踏进卫生间，揉着发酸的手臂，感叹真的缺乏锻炼了，昨天稍稍重劳动就这里酸那里疼的，一晚上又用特别逼仄的姿势睡觉，一早起来差点散架。

叶修去梳洗了，苏沐秋擦干了头发，三人便杵在走廊上你看我我看你。苏沐秋招呼了一声：“没事的话我走了……”
“等等等啊！”方锐惊醒，猛扯住了苏沐秋，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来聊聊天啊！比如你跟那叶修怎么回事，说好的一切只是利用敌人呢？！利用敌人利用到过夜加按摩啊！昨晚你对我们的山盟海誓呢？！说好的联邦三人行不离不弃呢？！”
苏沐秋一阵惊悚兼倒胃：“谁跟你们山盟海誓了？三人行？！这什么鬼话题？尬聊就免了，你快放手！”
“少恶心人了老方，你会不会说话啊！”黄少天叫着，不过紧跟着方锐一块扑出来扯住苏沐秋。

三人在走廊上拉拉扯扯，彼此都无法解读其他两人涵义复杂的眼神，这时楼下一阵响动，到小卢家玩的邱非开了门，高兴地抱着一个大纸袋跑上楼：“苏前辈，我回来了。这是小卢的妈妈让我带回来的，面包夹火腿生菜还有……呃。”
邱非刚刚看清三人的动作，再对上他们的目光，顿觉氛围微妙，怕打扰了三人说事，他果断一人发了一份爱心早点，把叶修的份也交给苏沐秋后，就闷不吭声直奔机甲仓去了。

叶修踏出来看到那三个联邦人还堵在走廊也是不明就理，非常不想涉入他们的纠葛，随手拿了苏沐秋手理的早点，就找藉口转身开溜：“我去晨跑。”
苏沐秋无语地拉住他：“都中午了你晨跑什么，等会晕了没人拖你进来。方锐，你们拿着终端干嘛？”
方锐这才意识到他还举着个人终端，讪讪道：“咳，想找个讯号好点的地方……”
苏沐秋莫名其妙：“这里连信号塔都没有，你想找什么讯号……”
方锐无辜道：“我以为你装设了嘛！我对苏大大您的动手能力是这么信任！”
黄少天大叹一声，推开了正试图以浮夸演技糊弄过去的方锐，递给苏沐秋一封信：“对了老苏，早上外头有人丢了这东西过来，是给你的？”

苏沐秋接过一看，是一封纹饰精致，边角花纹烫金的卡片，外封上写着流畅优雅的花体字，背面的封蜡章图样眼熟。
“是上次那个有钱富豪的章吧。”叶修道。
“嗯。”苏沐秋以他启蒙程度的帝国文字知识读了起来，“这是……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的确来自那位大富豪，内容提到最近又有拍卖会，问他们有没有意愿担任保镳，或着若有东西出手，他可以代为引荐，让两人以宾客身分参与，并特意注明这次拍卖会官方将释出一批罕见矿石，显然记得两人关注的事。
苏沐秋有片刻心动，但考虑后，他还是随手扔给了叶修：“没兴趣，没什么情报能拿，而且那个富豪不是好人，到时去了他又来抄家怎么办？何况不是所有矿石我们都需要，指不定是拍卖一箱子宝石。”
“你看得懂这种字啊？这是哪个星系的文字？”黄少天问。
“看不懂啊，不过有点类似叶修他家乡的文字，我正在学。”苏沐秋答。
黄少天安详地拿早饭堵住自己的嘴，心想究竟为什么这一个早上特别疲倦。

站在一旁的方锐犹豫许久，最终坚定开口说道：“老苏，我想了一晚上，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
方锐皱紧眉，眼神认真：“你做个全面的身体状况检测吧。”

昨日苏沐秋无预警倒下后，深夜里方锐盯着天花板苦思冥想，越想越不安，坚持要苏沐秋做一个全面检查：“这里没有医疗设备能用，将就着进一趟机甲的简易医疗舱吧，把你的全副情况检查一下，以防万一。距离你最后一次检测大半年了没有？！”
苏沐秋觉得这有些大惊小怪，不过还是答应了：“好吧。不过叶修也要做。”
方锐惊讶：“啊？他也要？可是……”
可是人会乐意让你搞一个全身检查吗？这可是很私人的事，何况方锐不是很想让奇怪的外星人进入海无量。纠结半天，还是点头道：“那好吧。”
苏沐秋转身拍了下靠在墙边吃早饭的叶修：“你先去，检查一下你的肋骨完整愈合了有没有……”
方锐连忙答腔：“啊，那我先去启动海无量……”
“……你等等就去沐雨橙风里待着，让它给你检查一下。”苏沐秋对叶修说完了下半句。

方锐登时愣住，神色变换，震惊无比！
连一旁的黄少天都变了表情，叶修不解地观察着两人，苏沐秋视若无睹，继续说道：“反正你上次进去过了，这回不用挣扎了吧？我替你开驾驶舱门。”
“等……等等……”方锐不可置信，哑然失声，“老苏，你在说什么？海无量算是半个医疗机甲了，但沐雨橙风，那可是……”
－－那可是联邦军屈指可数的SS级机甲，沐雨橙风！无论是出于机甲的特殊性，抑或是驾驶者的权限，那都是携带着许多联邦机密的机甲！
坦白说，不仅是方锐，连黄少天都没有真正进过沐雨橙风的驾驶舱，而沐雨橙风的维修人员，全都是签过保密协定的，人数极少，轻易不会变动。
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叫叶修的人和沐雨橙风的智能太过要好，却没想过他曾经拿沐雨橙风当医疗舱用过？！

叶修没什么意见，拍干净手里的面包屑，直接朝工厂去：“我让橙橙替我开门就行。最近还真有点腰酸背痛，上次那针挺有用的，一扎见效，还有没有？”
苏沐秋一翻白眼：“滚！你当那是烂大街的玩意吗。”
方锐此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黄少天更是面包里的火腿落了地都没察觉，两人那神情，彷佛不认识苏沐秋了。叶修一挑眉，还想多问，就被苏沐秋推上了联通桥，砰的关上门。
叶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方锐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他、他说的上次是……不是我想得那样吧？假如是的话，他还需要做检查吗？？”
苏沐秋随兴地在铁梯旁坐下，兀自说道：“我之前偷偷提取过他的血液，不过只做了血液检测而已。全身的话，还是得利用这次机会－－”

“不不不，不是，我是指，他说的是什么针？是我……我们想的那个吗？”方锐哆嗦着声。
苏沐秋没开口，咀嚼着面包夹火腿，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黄少天跳起来，一把掐住了苏沐秋的肩膀，哐的将他推上了墙面，厉声质问道：“不是吧老苏，是咱们认知里的那东西吗？紧急医疗针？？只有S级别以上的机甲才能配备的……不不不，等会等会，你让他用了你的医疗针？！老实告诉我，你当时是真心想救他，还是打算趁机要了他的命，结果他意外活下来？！等等等，他居然活下来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少天满口错乱，思绪在脑子里左突右撞，完全搞不清苏沐秋的脑回路。

‘紧急医疗针’，这是联邦军里的通用俗名，明确又直观，还特别接地气，然而实际上，其正式名称是特化型RX-7428针剂，而每只针剂后头都带着小标号，标记着所有者。
于一般联邦机甲驾驶员的普遍认知中，这是一只仙丹灵药等级的速效救命剂，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机会看到一眼。
此外，只有战斗用的机甲内会配置一份紧急医疗针剂，使用于驾驶员因各种意外事故陷入濒死，甚至心脏跳停时应急保命。
由于这支针剂太过珍贵，里面有许多成分极度罕有，耗费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提纯出十几公克，因此联盟判定仅供给‘有高度拯救价值’的极少数驾驶员，苏沐秋自然在行列中。
可是这针剂贵重到无论是拼死跨越空间裂缝后昏迷坠落，亦或那之后遭遇的任何情况，苏沐秋都未曾起过使用的念头。
何况这只紧急医疗针无法通用，每枝针剂皆是针对驾驶者本人量身订造，基本不存在通用匹配的情况，所以沐雨橙风说在叶修身上有67.8%顺利相容的可能性时，苏沐秋心里曾惊讶过，只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没有空多想，就把叶修塞进了驾驶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