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枪打伤了乔舒亚。”康纳又重复了一遍，那双泛着金属冷感的眼睛里死死地压抑着翻涌的痛苦，仿佛仅仅只是说出事实对他而言都变成了一种惩罚，“我开枪打伤了他……三枪。”
汉克一动不动地瞪着康纳，他觉得脑内突然一片空白，胸腔内像是有一个玻璃球突然炸开，无数尖锐的碎片扎进五脏六腑中，伴随着汹涌而来的痛苦和愤怒，让他感觉一阵晕眩。
三枪——对于这位常年都佩戴枪支的底特律警官来说，对于枪伤是再了解不过了。一枪都足够致命，何况足足三枪。
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再一次笼罩在汉克的心头，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和三年前的场景近乎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他转过头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他的儿子、他的柯尔就是进了这个房间后，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理智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当他从突如其来的暴怒和疯狂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拳将康纳打倒在地，人类血肉之躯与机器的碰撞让他手指关节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哀鸣。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着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个该死的仿生人的脑袋。
“我应该在卡姆斯基那就杀了你的！！”他失控般地吼道。
“等等，快住手！”马库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汉克。
康纳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LED灯快速地闪烁着红色，他看了一眼汉克手里的枪，说道：“就算你在那时候杀了我，我也会复活的。”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异常，随时可以上传记忆，更换机体。
很简单的一句事实，却让汉克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复活？是啊，你们这些该死的仿生人能复活，死了大不了换个身体就是了，但人类不能！如果乔舒亚没能活过来……”
“不需要你来动手的，汉克，我会自毁。”康纳说道。
“自毁有个屁用！”汉克将手中的枪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怒吼着：“反正你这烂机器死不掉！你是觉得我们人类很愚蠢，对吧？自不量力地凭借着只有一次的脆弱生命和你们对抗，胜利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是不是？！”
“其实他现在已经……”马库斯刚想解释一下，却被汉克吼了回去：“关你屁事！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马库斯被吼得一时没了声音。
“我早就该想到的，你能为了该死的任务杀掉一个无辜的女孩，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下一个准备杀谁？嗯？你说啊！！”
康纳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汉克喘着粗气，瞪着在他枪口之下一言不发的康纳，突然觉得无比的疲倦。
和这个机器有什么好说的呢？就像三年前那样，把那个给柯尔做手术的机器给砸烂，柯尔也回不来了。
“你怎么能……乔舒亚他……你知不知道他……”汉克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一直都很平静的仿生人，脑海里却浮现了乔舒亚那张笑的没心没肺的脸。他以为这个家伙会就这样潇洒地过完一辈子的，他甚至开玩笑地对这家伙说你该去找个女朋友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乔舒亚这辈子竟然真的会断送在爱情上。
“我知道。”康纳终于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中有着极轻微的颤抖，“我知道……但我明白的太晚了。”
“知道？你知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机器能懂得人类的感情？装给谁看呢？”汉克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笑，这可真是讽刺极了，“现代科学的奇迹，嗯？他们是不是还给你安装了感情骗子的模块？”
马库斯再次按住了汉克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放下枪吧，先生，请冷静一下，他现在和人类一样，一旦死了就不能复活了。”
汉克皱眉看向马库斯：“什么？”
“他现在是异常仿生人了。”马库斯说道，“异常数据是不能上传的，一旦被杀，即使复活了也不再是现在这个康纳了，他会再次变成一个服从命令的机器。”
“啥玩意儿？”汉克现在哪有心情去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瞪着马库斯，手上的枪依然顶在康纳的头上，没有放下。这样的情况僵持了很久之后，突然有一名医用仿生人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抱歉，请各位不要在医院的急诊区吵闹。请保持安静，不然我就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如果换做是一个人类护士，此刻看到汉克手里的枪估计会被吓到，但这是一个仿生人，他只是执行任务式地来提醒他们一句，别的都不管，无形之间竟然给汉克节省了不少麻烦。
汉克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把枪收了起来，坐在了手术室前的长椅上，疲惫不堪地把头埋进了手里。
压抑的气氛再次充斥了整个急诊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汉克声音有些沙哑，“明明下午都还好好的，我就不该让他走的，打晕都该把他带回去……”
马库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乔舒亚的那位警官朋友？”
“……”汉克抬起头来，皱着眉看了马库斯一眼，“他和你们怎么说的？”
“他说……他是从一位警官朋友那里听说到今晚耶利哥要被突袭的。”马库斯回忆道。
“所以他下午非要走是为了去给你们通风报信……”汉克无奈的叹了口气，“结果这蠢货把自己命都给搭进去了。”
“对不起。”马库斯说道。
“……真是见鬼，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汉克问道。
“我们……”康纳正准备解释，却被汉克一句话吼了回去：“闭嘴！我问你了吗！？你别说话！老子听见你的声音就来气！”
康纳只好站在那，不知所措的看着汉克和马库斯。
马库斯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汉克。汉克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像是这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汉克低声说道。
“我也有错。”马库斯说道，“作为仿生人，我们完全没有考虑到人类与我们不相同的地方，如果我能考虑的更全面一些，或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而且……你也不要太过责怪康纳了，做了那些事的只是过去的他，现在的他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汉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了，别说了。你们现在应该赶紧走。”
“走？”马库斯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了汉克会这么说的原因，“你的意思是……”
“他们在做手术之前，会采集到乔舒亚的指纹。”汉克说道，“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采集伤者的身份信息，这都是惯例了，一旦连接到资料库，乔舒亚通缉犯的身份就会暴露。FBI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马库斯犹豫地皱起了眉，“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必须要看到最后的结果才行。”
“别犯傻了！”汉克骂道，“他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不就是为了你们？要不是因为他，我才懒得管你们的死活！”
说话间，急诊区的走廊尽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种敏感的声音让所有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生怕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特警走过来。
但这次只是几个护士。
“快走吧！你们待在这里也没有用！”汉克暴躁的说道，“他现在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别再来找他了！”
“我们不是为了找他帮忙才留在这里的，他是我们的朋友！”诺丝心里也着急得很，被汉克吼了几句之后心情就更急躁了。
汉克瞪了诺丝一眼：“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呆在这里，除了被FBI认出来抓走外，能有什么用？把你身上的零件拆下来给乔舒亚装上去吗？”
“我……”
“好了。”马库斯拉住了诺丝，再吵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他作为耶利哥的领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他们根本耽误不起任何时间。“我们走。”
“马库斯？”诺丝没想到马库斯竟然真的要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是对的，诺丝。”马库斯皱着眉头看着诺丝，他的目光里有着隐藏极深的无奈和悲哀，“我们好不容易利用乔舒亚的情报摆脱了险境，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
“你为什么害怕几个人类警察？我们完全可以让耶利哥的人把这家医院给抢夺下来！”
“诺丝你冷静点，那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的，还没有到和人类正面冲突的时候！”
诺丝瞪着马库斯，她知道马库斯是对的，但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乔舒亚落入FBI手里，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半晌后她终于放弃了：“好吧，你说了算。”
决定了之后，马库斯转过头对康纳说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走。”康纳摇头。
“你不能留在这里，乔舒亚拿命换来了你的异常，你如果死了就是真的前功尽弃了。”马库斯说道。
“哼……”汉克冷哼了一声，“你想清楚，说不定我等会看你不顺眼就直接杀掉你了，都用不着FBI动手。”
康纳有些难过的看了一眼汉克，走到他的身边，将手里沾了些血迹的通讯器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汉克皱起了眉头。
“那是……可以联系上我们的通讯器。”马库斯一眼就认了出来，“麻烦你拿着吧，等会儿乔舒亚手术结束……无论结果好坏都请务必告知我们。”
汉克阴沉着脸，半晌后才从康纳手中接过了通讯器。
他看着康纳，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你以后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听见了吗？乔舒亚如果能挺过这一次，以后也别让我看见你来找他！”
康纳怔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看着汉克：“汉克，我……”
“少给我装可怜！”汉克暴躁的吼道，“要是再让我看见，老子一句话不说直接掏枪崩了你！杀一个仿生人可不违法，我顶多赔点钱！听见没！”
“……”康纳没有再说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室，跟着马库斯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只是他的脚步未免踌躇，那最后一眼的目光像是在诀别，眼中的悲哀和痛苦触目惊心。
汉克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目光移到了手术室前亮着的红灯上，无比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漫长的夜晚注定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完结了
后面仿生人那边的剧情我不会写了，大家都玩过或者看过实况，没必要再重复看一遍，我会把这些剧情以其他人的视角一笔带过，然后直接写战后和各种小甜饼番外（没错最后的自由之战我们的男主全程躺着）
ps：最近三次元忙到窒息，更新可能不稳定
————————————————————
感谢小螺号和鸥赤鸡扔的地雷！
感谢这有一个智障扔的地雷！
感谢好想养喵扔的地雷！
感谢popbb扔的地雷！
感谢淡然いで微笑扔的地雷！
感谢源问扔的地雷！
感谢抖抖抖米粒扔的地雷！
感谢何方扔的地雷！
感谢有色鲭鱼扔的地雷！
感谢Authur_Kirkland扔的火箭炮！！
感谢抖抖抖米粒扔的地雷！
感谢喵123扔的地雷！
第28章 前夕
乔舒亚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极为纤细的透明管道。那些细细的管子顺着他的鼻腔插进他的气管里，连接在一旁的呼吸机上，为他的肺提供着氧气。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病房里，窗帘全部被拉紧了，只有很少一些日光透了进来。
他想坐起来看一下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这变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乱七八糟的医疗设备把他几乎埋了进去，而且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让他一时竟没办法动弹。
不知道是麻醉的效果没有消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感觉自己的思维相当迟钝，仅仅是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都耗费了他半天的功夫。
然后他歪了一下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汉克？
乔舒亚下意识的想张开嘴喊他的名字，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试图发音制造出的气流全从气管切开的口子里漏了出去，声带发不出音也就算了，还疼得要命。
得，变哑巴了。
然后他就放弃了说话，尽量忽略身体上传来的极不舒服的感觉，目光开始看向别处。
墙壁上有个电子投影的屏幕，上面能看见现在的日期和时间，乔舒亚的视线有些模糊，这让他又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看清现在的时间。
2038年11月11日，下午6点48分。
距离他被康纳开枪打伤坠入冰河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他没有坠河之后的记忆，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清楚，反倒是对于自己竟然没死这件事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是谁把他送到医院来的？汉克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问题让乔舒亚有些困扰，他想到了康纳，也许是康纳把他送到医院来的，然后又觉得不太可能。此刻他感觉自己又被分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期盼着答案就是康纳，而另一半又不停地否认着这个答案。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又要睡过去了，汉克那边传来了一点声音。
乔舒亚微微歪了一下头，看向汉克，正好和那双刚睁开的还带着睡意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乔舒亚：“……”
他想打声招呼，但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奇怪的气流的声音。
汉克：“……乔舒亚！”
那双眼睛里的睡意一下全没了，汉克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了乔舒亚的面前：“你……见鬼，现在该做些什么……你等着，我去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