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术法太缺德,月晏琢磨出来后又把方法给毁了,谁都没教。
也不知道他那逆徒是怎么学到的。
凌祈皱起眉,翩然若仙的身影忽地从树枝上俯冲下去,一剑挑开迎面刺来的兵刃,凌空旋身一转,闪着电光的剑一路呼啸着,斜斜刺进其中一个尸傀的后颈,戳进皮肉。
剑尖微微抖动,入肉一寸后便再进不得,手感上像是卡着了什么东西。
凌祈扬手一挑,剑尖便从尸傀的后颈里挑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哧啦一声从皮肉里硬是给挑出来,带出一串的碎肉丝,依然不见血。
乌黑泛红的东西掉在地上,乍一看像个蜘蛛,细长得惊人的脚爪蠕动了几下,被凌祈一剑劈成两半后才没了动静。
而被挑出颈后异物的尸傀倒在地上疯狂抽搐了一会儿后,也没了动静,尸身迅速腐烂融化,一眨眼地上便只剩一滩黑色的肉泥尸水。
凌祈眉眼间的凝重微微松了些许,心里有了底,手里动作便又快了几分,刷刷刷的一片刀光剑影伴雷蛇,没多久地上便只剩一滩滩的污秽尸水。
尸傀全都变成尸水,凌祈这才歇口气,剑依旧在手里握着,斜指地面,谨慎地在周围走着,尝试找出离开这里的道路。
他之前只在游戏里入过里世界,只是没想到那人的力量已经积攒到了这种程度,连现实世界都能复刻出来。
他总觉得游戏里的那些里世界,都是那人练手做的。还好养在游戏里世界的那些恶鬼异物都已经被明玉折给除掉了,不然放在现实世界里可不得出大乱子。
但是这里世界,又该怎么打破呢?
凌祈站在红光朦胧的世界里,眉头又拧了起来,抬头看着沉浸在一片昏暗之中的大铁门。
黑色的铁门本该和现实世界一样紧闭着,但凌祈抬头看过去时,铁门已经开了一条缝,悄无声息地缓慢开启,门里黑漆漆的,浓稠的黑影慢慢从门缝里爬了出来。
凌祈握紧了剑,后退几步。
另一边,吃完了午饭消了食的大家伙儿又开始玩闹了。
桃花林里放着节奏欢快、歌词暧昧的小黄曲,曲楠歌和动漫社里的几个小姐姐还有女装大佬在跳舞,勾手扭腰,性感妖娆。
简冬花开着直播,桃花模样的摄像头现场拍摄,嗑着瓜子给曲楠歌打call。
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的明玉折捧着茶坐在旁边,笑呵呵地看他们玩。
跳完了一支舞,曲楠歌他们便下去了,换简冬花严玉卿陆钰几个上去,继续跳。
明玉折谢绝了一个炮哥coser伸来的瓜子,低头正要喝茶,恰好一片桃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掉进他的杯子里。
花瓣触及水面,波纹荡开的一瞬间,周围安静下来,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浊红暗光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他眉眼还没抬起,便扬手把手里的杯子掷出去,下一秒便是砰的一声轻响,半空中的纸杯被一股厉风绞碎,茶水在半空中凝滞了几秒,迅速被染成红色,哗啦啦砸在了地上。
“唉,真是月晏养来克我的,冥镜困得了谁都困不了你。”
所有的景致都沉浸在沉沉红光里,一个全身上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斗篷人很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枝,咔的一声,听起来像折断了一根骨头。
明玉折站了起来,镜中世界无风,他的泼墨长发一丝一缕都飘不起来,连同衣袂广袖都安静地垂着,没有动作时便宛如一幅画。
他看着斗篷人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夜冥沙。”
斗篷人轻笑了一声,解开了披风系带,黑色的披风从他身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后便消失不见,露出一张清秀的、宜嗔宜喜的脸,“我已经尽量减少在你面前晃了,没想到你还是能看出来。”
明玉折心说他不是看出来,是闻出来的,那股子比香菜还冲鼻的血腥味可不是谁都能有。
夜冥沙晃了晃手里的桃花枝,红色花影一闪,眨眼间便成了一对带着桃花纹的弯刀,转手一挥,便把一支突然从底下跳出的水墨短箭给拍散,“月晏也不过是把你当成一把刀来养着,现在他也不在了,你何必还按他的安排来呢?”
“关你屁事。”明玉折不为所动,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从腰侧撤下一个白玉轴的卷轴,手里的小毛笔在卷轴上两三笔画出一只黑蛟,扬手一抖,黑蛟便嘶吼一声挣脱卷轴,扑向夜冥沙。
“可你这把刀要杀的是我,怎么就不关我事了?”夜冥沙依旧是懒懒散散毫无杀气的模样,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天生的撒娇意味,一刀劈散了迎面扑来的黑蛟,身影从散落的墨水之中穿过,弯刀横扫!
明玉折并不和他近身打,袖袍翻飞连躲带闪,卷轴里的水墨凶兽一只接一只地扑出来,有些直接扑向夜冥沙,有些则是往四周散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你在找他?”夜冥沙含笑,身影在一片残月刀光后方若隐若现,瞬间便从刀光之后移到了刀光之前,刀尖斜挑,呼啸着划了过去,“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必可知哦。”
哧啦一声,明玉折的外袍后摆被劈裂一截,他往前一蹿,像条鱼一般从刀尖下溜走,扬手一甩便又是一只墨虎扑出。
冥镜里的世界和真实世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然而在这里,夜冥沙是主宰。
明玉折不管往哪里跑,他都能追上来一刀,源源不断的水墨凶兽也没能拖住他。
但他也没能真正追上明玉折,这家伙一边画一边躲还能跑得飞快,滑不溜手。
刀光与墨迹从桃花林里一点一点转移到别处,往北边去,也说不清是夜冥沙刻意引他去,还是明玉折自己往北边跑,追杀纠缠了一路,两人便到了北区,玄学院的校区。
镜中世界的玄学院格外的阴森,七星塔耸立在柳槐树林里,死寂而沉闷,比乱葬岗还压抑。
明玉折和夜冥沙各自站在一座塔尖上,歇口气,明玉折站着的位置恰好可以望见北门,看着紧闭的北门,眉头微拧。
作者有话要说: 裸奔发文。写完这篇我就安心实习_(:з」∠)_
☆、第九十四章
天空透着沉郁的红光,照得人也像是刚爬出血泊。
夜冥沙穿的是明教浩气同模校服,天蓝、白、淡金三色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像个清爽干净的异域小王子。而作为恶人的明玉折穿的是红纹墨衣,红是暗红,眉眼也带着妖气,比起夜冥沙,他看上去更像邪恶的反派。
夜冥沙把弯刀背在身后,抬起手掌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霎时间他手底下有浑厚的风流动,吹得他脚下那座塔的飞檐铜铃都叮当作响,连地面的花草也伏倒一大片,翻涌起浓重的黑气。
明玉折手里的笔在挡了几次攻击后便碎裂了,他随手把卷轴和腰间装着墨水的瓶子一丢,挥袖一招,脚下呼地燃起一簇幽紫火焰,顺着塔飞快往下烧,眨眼间便蔓延开来。
黑气在火焰的热浪中消退些许,这一退便显露出黑气里藏着的人影。
明玉折猛然收手,往四周蔓延的火焰戛然而止,不再往前铺去。
“冥火对魂魄来说是难以招架的凶器,”夜冥沙站在黑气里,好整以暇,“你觉得,他们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安然地在冥火中活下来呢?”
下方黑气里,一大群人影挤挤挨挨,影影绰绰,那眉眼模样赫然便是曲楠歌他们!
明玉折低垂眼帘,俯视着下方一大群被拉进镜中世界的魂魄,又抬眸看向夜冥沙,“你要练阴兵?”
“呵。”夜冥沙竖起手指摇了摇,控制着黑气和木然的魂魄们,往火海里逼近,却没再说什么。
冥火被明玉折一收再收,直到魂魄们都涌到了他脚下的高塔附近,冥火全都收拢在塔檐,他才淡淡开口吟诵。
那种发音很陌生,与当前所有的语种都对不上,很多字几乎都是气音,夜冥沙恍惚了一瞬,用力闭上眼,身影猛地从高塔顶上翻下去。
砰!!!!
他原本所站立的塔尖忽然炸开,飞砾四溅,幽紫的火焰如蛇信子一般从缝隙里舔舐而出。
灼烫的热气烘得夜冥沙头痛,疼得眼睛都睁不开,耳中听到火焰呼啸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衣袖猎猎声,立刻抬手在塔檐上一撑,翻身而起,燕子一般掠到另一边。
砰!!
又是一声震响,高塔一角飞檐被踢断,大块的碎块掉下去重重砸在地上,轰地砸出一个深坑。
方才被夜冥沙挥着弯刀到处撵的明玉折此时比他还凶,提着火焰长刀追着他砍。
而受控于夜冥沙的那群魂魄,早已被明玉折赶鸭子一样赶进塔内锁了起来。
冥火对魂魄的杀伤力很大,尤其是明玉折的冥火是明安之特意炼出来对付夜冥沙的,还在明玉折身上温养了近二十年,更加凶戾。
夜冥沙不是扛不住冥火,他身上的黑气便是专门用来抵御冥火的,他扛不住的是明玉折口中的镇魂咒。
他们这个时代,玄学原本便已经濒临失传,阴间早已不复存在,尚存的咒语基本没用,而月晏复原了殄文之后,便用殄文研究出新的咒语。
但直到月晏离开这个时空时,完整的殄文鬼咒都还没琢磨出来,夜冥沙也自然没能学到。
目前学会殄文的,只有明玉折。
浓郁的黑气裹着夜冥沙的身躯,把冥火的热气阻隔在外,一声声的镇魂咒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胳膊和腰腹都已经出现被火焰灼伤的痕迹。
明玉折穷追猛打,冥火和镇魂咒双管齐下,一路追杀,一眨眼便把塔给砍得七零八落,碎块砰砰砰的砸了一地。
因为顾忌镜中世界里困着的其他人的魂魄,明玉折没敢把冥火铺展开来,只凝在手中作一把长刀,而夜冥沙的黑气却是毫无顾忌,翻涌着越来越浓郁。
缓过劲的夜冥沙也开始了反击,黑气有如活物,扑向火焰,连热气都被扑散了不少,给了夜冥沙更多的还手机会。
明玉折的袖子被砍得褴褴褛褛,手臂和脖子上也有好几条浅浅的血痕。
夜冥沙躲得快,他追得也不慢,整个玄学院的学区都被他们俩祸害了一遍,七座高塔倒了六座,只剩下关着魂魄的那一座,被明玉折护得紧。
月晏一介文人,教导出来的两个弟子全都武力值惊人,打起来时杀伤力大得惊人。
铺天盖地的黑气,熊熊燃烧的冥火,镜中世界被大肆破坏,树木高塔逐一倒塌,被火焰焚烧。
轰隆隆的爆炸声从东北角往西边蔓延,震耳欲聋,明玉折的冥火几乎被夜冥沙的黑气全盘压制,只要他敢把冥火蔓延,夜冥沙便会拉一个魂魄进入镜中世界,往他的火上推。
黑气越来越浓,几乎笼罩住整个北区,深陷黑气的明玉折靠着手里的火焰长刀和镇魂咒撑了下来,挡下夜冥沙凶悍的弯刀。
咔——
一声细微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有些沉闷,明玉折忽然感觉后背一股蚀骨寒意,吹来的瞬间他连血液骨骼都完全冻结住,动弹不得。
手中的冥火呼一声卷住他的身子,驱散那股寒意,然而在他僵住的短短一瞬,夜冥沙的刀尖嗡了一声,捅进他胸口。
“他想让我死,那我便用另一种方式活着。”夜冥沙眉眼含笑,十分温柔,一丝一毫的杀气都不沾,转动着手腕,刀尖在明玉折胸口上剜了一圈,“我从来都没错。”
他连不顾冥火的灼烫,一掌把明玉折拍开,将他推近后方悄然打开的铁门。
铁门里,丝丝缕缕带着红光的黑影爬出,卷住明玉折的身体,将他拖进门里。
轰——
铁门再次关闭。
“玉折!”
“啊——”
明玉折猛然睁开眼,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剜心的剧痛依稀残留着,疼得他连指尖都苍白颤抖。
“怎么了玉折?”一只温暖的胳膊揽着他,把他揽进怀里,干燥宽厚的手掌摸着他的脸颊,给他擦掉额头的冷汗,“做噩梦了?心里难受?”
明玉折一身冷汗,脑子有点迟钝,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缓了好久才呆呆地转过脸看着旁边的俊美男人,“凌……凌祈?”
“嗯,”凌祈抿着唇,微微蹙起眉头,冷峻精致的眉眼看起来越发的寒厉,“哪里不舒服?”
明玉折呆了好一会儿,觉得胸口疼,头疼,哪儿都疼,但是不太想说话。
凌祈沉默着把他抱在怀里,无声安慰,等他不再发抖,呼吸也平复过来了,才摸摸他脑袋,轻声道:“我去给你做早餐。今天周六,你好好睡一觉。”
明玉折嗯了一声,点点头,看着他掀开被子一角下了床,在床边换好衣服离开卧室,眼睛又闭了起来。
但他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安,却说不出什么。
躺了好半晌,他还是爬了起来,打着哈欠换衣服。
忘了什么呢?明玉折慢吞吞地脱下睡衣,脑子一突一突地疼,站着都困,眯起眼打着哈欠走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穿上衬衫。
洁白的短袖衬衫套上身体,整理了一下领子之后,明玉折便扣上扣子,手指刚碰到胸前的扣子时,莫名其妙顿了一下。
“哼?”他皱起眉,把衣襟拉开了一点,看着镜子里自己白皙的胸膛,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他盯着镜子看了很久,头越来越痛,让他不得不把手撑在镜子上稳住身子,眼底逐渐泛红。
他一动不动,一时间仿佛时间凝滞,所有东西都被冻结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哼笑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目光讥诮。
“夜冥沙。”
他笑得浅而讥诮,镜子里的人影却是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
砰!!!!
镜子被明玉折一脚踹碎,碎片哗啦啦地掉落一地,每一片碎片都恰好照出他的脸,却又不是他的脸,黑气从镜子里伸了出来,飞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