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廷威皱着眉抬头:“师傅,连晋在赵国帮着赵穆兴风作浪,要不是他强行提亲,妹妹何至于现在还漂泊在外无依无靠!”
项少龙心情也不好,但他绕道来找连晋本来就有些拂了乌廷威的兴致,此时,更是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强行加注在乌廷威身上,只道是因为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连晋去做,便想打个马虎将这个话题掠过。
“哪里是正事,明明就是师傅自己想见连晋。”乌廷威见他为了连晋神色低迷,心里就越发地不痛快,讥讽着一张脸道:“可连晋那个贱人前几日就被吕不韦秘密送进了秦宫去伺候朱姬了,听说还是朱姬亲自问吕不韦要的人。那日连晋接信儿就被吕不韦送进宫中的,不知有多开心呢!”
“什么?你说什么?”项少龙愕然呆立当场,这几日,他恨不得将脑中的连晋拆开再合上,细细的回想与连晋认识的每一分每一秒,今日乌廷威一说,项少龙才想起,嫪毐、嫪毐就是那个秦王嬴政之母私通的男人,最后被处以极刑,车裂而死。
乌廷威故意提出此事,除了心中不满外,自是要想教师傅死心。可项少龙脸上的焦虑关切较刚才深了数百倍,握住乌廷威的手,急切问道:“他什么时候进宫的。”
两人间沉默的氛围愈重,乌廷威只觉得心被项少龙放在火上煎熬,他手中还握着刚才项少龙亲自挑选送给他弯刀雕龙的玉环,又是连晋,总是连晋!11" [寻秦记]爱上毒人10" > 上一页 13 页, 乌廷威只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扯着项少龙的领子,踮脚便想用嘴贴上项少龙为连晋发出的喋喋不休。
被乌廷威这样一扯,项少龙下意识躲避,脚上退后两步碰地一声便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乌廷威是被推着跌出去的,手中的玉环也砸在地上,碎成零散的玉块。
项少龙瞠目结舌地看着乌廷威,他从不知道乌廷威竟然对他有这样的心思,而乌廷威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跑离开。项少龙摇摇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叹息,一块一块的拾起地上的玉块,放在手中,却再也拼合不上了。
秦宫不比其他,项少龙心中即使千想白想在这夜里偷溜进宫与连晋问个明白,可明日就要奔赴赵国,这心思也只能燃了又熄。
二十天,由秦至赵的距离,晓行夜宿,项少龙一行人终于是平安到了邯郸。
“董先生,到了。”陶方与项少龙并肩站在一起,低声重复项少龙的身份。面容装束不可能十年如一日,一个人得对自己的身份敏感,不是你知道你是谁,而是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应对感,才是伪装的最高境界。
项少龙抬首看着邯郸城门,之前,也是他与陶方到的邯郸,这世界缘分好像兜兜转转都在原处,如今,还是他和陶方,站在这邯郸城门之下,只是这邯郸城内再也没一个乌家堡,也没有和他比武的连晋。
将帽子扶正,检查好自己胡子是否牢靠,肤色是否匀称后朝陶方挑眉露出笑容。以压低得又沙又哑,放缓了节奏的声调道:“的确到了。”
这陶方还号称自己是伪装高手,贴个胡子,带个帽子就算伪装,等他真正到了邯郸,说不定一把就被赵穆抓住了。幸好如今春寒料峭,他用泥粉兑了面粉改了的肤色不至于被汗水冲没,今早补得妆,还算持久。他伪装的正是来自楚国夏水的“马痴”董匡,乌家堡举家逃离赵国去往秦国时,将农场所有的牲畜全部毒死,如今赵人在战马牲口的供应上,出现了短缺的情况,项少龙才扮成这个性格孤僻酷爱养马的牧场主赶着三百匹精壮的骏马赶来邯郸,正是合了赵人的心意,且可以配合楚人的身分,骗得赵穆他就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间谍。
春秋与战国,国家与国家之间争地,争人,谋求发展,谁也无力去阻止历史的巨轮的自然运转。而如今的邯郸,乱像伊始,而他再来邯郸城时也再也不复一年前的惬意舒畅,将一束花摆在赵雅坟前,项少龙沉立哀悼,他今朝来赵,定将赵穆抓到赵盘前,也算是为赵雅报仇。
连晋探手将斗篷披在朱姬肩头,与朱姬并立望着赵国邯郸的方向。朱姬日日陪伴着病态已显的秦庄襄王,其余时间便立在这高楼望着邯郸。连晋放在她肩头的手,如火般烧灼着她的肩膀直至全身,将手放在上面轻轻交叠,朱姬蹙起黛眉道:“嫪毐,你说连晋能抓住赵穆吗?”
“他会的!”连晋没收回手,就那样任凭朱姬握着他的手。虽有些微微不自在,可这不就是他想要吗?
朱姬回首,望向连晋,勾唇笑道:“项少龙夺你所爱,毁你右手,如今看来,你两之间结的仇算是烟消云散了?”
“是因为我已经想清楚,情之所钟,无法勉强,我尊重乌廷芳的决定。其实负我最深的不是她,而是赵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得到赵穆赏识,以为找到知己,所以一直对他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连晋半直着身子,对朱姬对视,略作犹豫想了一想,才压着声音续道“谁知被项少龙所伤之后,他便百般折辱于我,若不是项少龙救我,我怕是无法活着见到华贵夫人你。这个仇,刻苦铭心,我一定要报。”
朱姬于天色阴沉中看着灰蒙蒙的秦宫庙堂,敛去了容貌上的风流笑意,身子微微一倾便靠在连晋怀中,感觉到连晋也微微使力搂住了自己的肩膀,朱姬将眉眼闭着,心中只觉得十分熨帖。
连晋推门从朱姬宫中出来。李斯从角落叫住他,连晋回首看他:“何事?”他与李斯在大梁因为项少龙的缘故有过匆匆一面,后来李斯入秦,投入了吕不韦门下,成为舍人。说起来能在宫中见到李斯,也还是因为项少龙向吕不韦引荐,让李斯来教导嬴政的功课。李斯本来就不知连晋的身份,对连晋与项少龙的关系倒是不疑有他,只是觉得深处陷境,依旧有朋友不顾生死来救,这种君子之间的情谊实在是令人感叹敬佩。
“乌家大少爷前几日受王子政邀请进宫陪伴。可乌家大少爷实际目的却撺掇王子政针对于你,他两感情正笃,于功课上无所进益,在下也是迫于无奈寻求您帮助。”王子政虽然聪明,可到底在赵国耽误多年,许多功课跟本跟不上。可这乌家大少爷一进宫,王子政日日总顾着这朋友之谊,进度明显拖后,如今有吕相爷和华贵夫人日日提点着,他们勉强代手,方才能应付。为人师者,殚精,为人臣者,竭虑。王子政对乌家大少爷的纵容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项少龙不在,这事儿又不能让吕相爷和华贵夫人知道,这才求到了嫪毐处。
连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待李斯去的远了,连晋不意察觉地拧了下眉,回首看了朱姬的寝宫一眼,才赶去王子政现如今所在的
“王子政,乌庭威。”两人齐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看去。见连晋掏出是朱姬的令牌,内侍和守护的禁卫连忙跪服在地上,不敢再阻拦一步。
“连晋。”嬴政心中有鬼,小声愕道,此人怎会来此,转头看乌庭威一脸不虞,也担心两人在这宫中起争执,忙上前一步,叫起来已经跪下行礼的连晋,只道:“何事?”
连晋静静的站着,脸上不知是怒气还是笑意,端端看着嬴政身后的乌庭威,良久才道:“华贵夫人命我送乌家大少爷出宫。”
乌庭威心中更是不屑,华贵夫人的命令?连晋不愧是赵穆教导出来的一条狗,赵穆就攀上赵王,连晋就攀上华贵夫人,可笑他师傅心中有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走就走!”乌庭威按下嬴政欲拦住他的手,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唇边噙着的一丝冷笑,连晋每走近他一步,乌庭威心上的痛痕便越深一寸,那天被师傅推到在地的痛苦驱使他仰首走到连晋的面前,手藏在背后微微的颤抖,那是极尽兴奋与悲凉之后的反应。乌庭威他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连晋:“连晋,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一个要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情人卧在他人枕侧,师傅因为你,只会加快离开秦朝的时间,你好自为之!”
他终究是得不到了,可连晋两方吊着又如何?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29章
托“马痴”董匡和身后三百匹精壮马儿的福气,晋谒赵王的正式文书在赵国边关便送出的,看来驻足城门迎接自己的郭开一行人,项少龙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赵国对战马的渴求。
乌家堡将朱姬与嬴政从赵巨鹿侯府中救走,害的最惨的便是赵穆,本在通道里面发现死亡的假王子政,还以为高枕无忧,然后就收到了真正的嬴政返抵咸阳的消息,才有赵德出使秦国这一出,而赵德又丧命秦国,赵穆在赵孝成王的信任更是越发的低了,权势更是已大不如前。
眼前的郭开倒是最近在赵孝成王面前风光正劲的人物。
比赵王与郭开更急的便是知道“楚人”董匡前来送马的赵穆。
与赵王就战马归属及牧场定址的事情会晤罢了,赵穆便急将他邀请到到巨鹿侯府,亲切笑道:“本人巨鹿侯赵穆!董先生这批战马来的正及时,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项少龙驱前,与赵穆对望,低声道:“春申君让我送马,自然是不敢耽误。”
赵穆的脸色阴沉起来,退后两步,冷冷问道:“你真是“马痴”董匡?”
见赵穆将殿中侍卫尽数遣走,项少龙掏出从连晋处拿到的密函伪造版,从容应对:“我当然不是,真正的马痴确有返赵之心,早给君上处死,还抄了家当,我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字前来。赵国经乌家一役后,元气大伤,又有外强环伺狼子野心,如今魏、韩、齐诸国明处暗里都派了使者涌入邯郸,君上有见及此,所以改变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赵王而代之,那我们大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置赵国于版图之内了。”
见赵穆双目喜色闪动,项少龙便知道,赵穆多半信了。这是早就编纂好的理由,赵穆其人,虽被春申君派来控制赵王,可以赵穆的野心勃勃,哪里真的愿意只是作为牵制赵王的一颗棋子。
人往高处走,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容易蒙蔽人的眼睛。
项少龙出了巨鹿侯府外,对外面正等着的陶方比一个“OK”的姿势,“赵穆邀请我晚上参加宴会,你帮我查查都有些什么人?”
陶方点头,将刚才等待时问道的消息与项少龙低声说出:“今晚肯定十分热闹,听说是因为此次宴会赵穆邀请到了邹衍与琴清姑娘。”
琴清和邹衍?
项少龙想到来邯郸会碰到琴清,但是没想到,会碰到这样早,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震惊,那这一次反而是充满了朋友间的怀恋,他能从大梁逃走,还得多谢琴清与邹衍的帮忙。
入夜前,项少龙按约提前到了巨鹿侯府。略退后半步与赵穆行走在侯府正中的大花园时,里面真有百人舞姬在期间为了晚间的练舞,这赵穆收买人心的办法除了女人看来也是没别的招了,美姬翩翩起舞,衣香鬓影、娇声软语,一时之间倒是美感十足,不过项少龙心不在此,又习惯了观察周围环境,一瞥之下竟然发现混在其中的人竟然是善柔。
项少龙心中不得不再吐槽一次秦国的伪装术,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见善柔穿女装,别说,还挺美。专门在善柔面前绕了好几圈,他如今是“董匡”,善柔看来也没认出他来。
善柔舞姿有些奇怪,还不住地往赵穆望去,手缩在广袖中,项少龙隐隐望去,看起来竟然是一柄薄薄的匕首,而善柔的目光也一瞬不离的盯着赵穆。
善柔要刺杀赵穆?这可不行。
秦庄襄王的意思是让他生擒赵穆回国打探东周君派使来赵的阴谋,若是善柔杀了赵穆,他可交不了差。
项少龙急速移动挡在毫无察觉的赵穆与善柔之间,希望能让善柔知难而退,可他到底还是了解善柔,善柔本就不是容易轻易放弃的人,项少龙入巨鹿侯府便卸了剑,见善柔匕首来势汹汹,也只能连忙携着赵穆躲到身后的回廊,他身手虽不及善柔,可墨子剑法擅守,带着赵穆也勉强能躲开善柔的进宫,期间还得暗中挡住已拔剑出鞘的赵穆的进路,还得一串声的在回廊内高声呼喊:“抓刺客,抓刺客了。”
善柔见周围侍卫已赶到,知道失去良机,毫不停留滚入一堆草丛里,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而那柄被善柔丢弃在现场的匕首,印着烛火透出蓝芒,显是淬了剧毒。
听项少龙事无巨细的讲着在邯郸的遭遇,连晋暗暗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此去邯郸生擒赵穆会遇见危险,可没想到期间情节这样跌宕起伏,若是那刀锋刮破项少龙的皮肤,他可能就真的死了。
项少龙枕靠在连晋大腿上,拉着连晋的手一根一根仿佛不曾厌倦的玩着手指。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去了邯郸回来一趟,连晋对自己的态度便改了么多,还专门在城门等他回来,但总是好的不是吗?目光一柔,“我这不是没事,好端端的回来了吗?你担心我?”
连晋横他一眼,又重新木着脸,良久才轻声回答:“恩。”
项少龙心头巨震,用小鹿乱撞来形容他如今的心情是不够的,一只哪里够,必须是数百万只。热血上冲一个挺身坐起来,刷地一声拉开自己的衣服,可怜兮兮道:“其实受伤了,这里,这里都伤到了。”
层层叠叠的落下的帘幔内,春末的凉风夹杂着花香吹进。连晋看着眼前嘟嘴撒娇的男子,四肢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刚才也是项少龙非要躺在他腿上,现在又是这样,他觉得今时今日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被项少龙牵着鼻子走,不过也好,无声地松了口气,连晋动了动唇角,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将衣裳给项少龙拉上,“天气冷,你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