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沉闷起来。
“毕竟是人类啊。”徐航多少心里也感到几分唏嘘, 感慨道。
对于妖怪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五十年, 对于人类而言, 足以让少女变成老妇。
徐航道：“反正都来到本州这边了，再去拜访一下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感觉不去看看的话, 或许下次就见不到了。”
这么说着，徐航就想到阿沅，狐崽现在大概已经有所感触意识到这点了，不得不说，妖怪和人类的来往中，双方寿命长度的差异，无疑是最令人哀伤的事。
或许是意识到这点，阿沅如今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热衷于往人堆里凑了。
人类的寿命对于妖怪而言太过短暂，总是要面对朋友衰老离世的话，未免太过残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牵扯过深。
“有时候我还挺庆幸，你是个修士，所以不会像普通人类一样寿命短暂。”玉藻前很快又笑了起来道。
“是啊。”徐航闻言不禁会心一笑，道，“漫长的生命里恰好能遇上能够陪伴一同走下去的人，确实是件幸运的事。”
从神社出来有了一段路后，忽然就见到前方有不少百姓神色惊恐地四散奔逃。
徐航顺手挡住一个迎面跑来的民众，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蜘蛛！好大的蜘蛛！”这个中年男子一脸崩溃道，“还有好多妖怪！”
向对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妖气冲天，令人感到万分不适。
不过重点是，现在都还没到晚上，妖怪们就可以在京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
徐航叹道：“妖怪能嚣张到大白天成群结队在王城出现的，感觉也就在这个国家能见到了。”
说着，徐航发现旁边的玉藻前嘀咕道：“刚才好像见到阿沅的身影了。”
考虑到阿沅也在京都，所以玉藻前刚才捕捉到的身影是阿沅也说不定。
“嗯？那正好。”徐航摸了摸下巴道，“不用我们等下再找了，现在直接过去见阿沅吧。”
羽衣狐这次转生后附体的身份便是丰臣秀吉宠爱的侧室淀殿，在丰臣秀吉死后，由于正室北政所患有不孕症，所以淀殿凭借腹中遗子，如今在两派对立中占据着上风。
于是很快的，他们就跳到建筑物的屋顶上，放眼一览，随即望见阿沅的所在位置。
站到高处后，徐航和玉藻前便发现，此时接近宫殿的地方，大街小巷都是各种妖魔鬼怪，奴良滑瓢带来的妖怪正与羽衣狐那边的妖怪进行搏斗。
自从奈落死后，还是难得见到数量这么多妖怪嚣张出动。
“虽然没打算干预，但好歹也应该收敛一点吧？”徐航忍不住皱起眉来，“现在的妖怪已经到了丝毫不怕人的程度了吗？”
“这大概就是当年贵族们妄图维持王城安全，逆转阴阳的反噬吧。”玉藻前倒是有点幸灾乐祸，“企图创造第二个‘安倍晴明’，并用泰山府君祭令其不断轮回复活守卫京都，结果如今却反而培育出一个会毁灭京都的怪物。话说你看不惯的话也可以约束一下。”
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徐航和玉藻前都齐齐停顿了一下，接着徐航开口道：“好像是刚才阿沅待的地方。”
玉藻前已经看了过去，发现刚刚见到阿沅所在的那个区域，好几栋建筑都倒塌成了废墟。
而在废墟边缘，一个身形高大，看去就像座小山般，足有两层楼高的妖怪正坐在一条柱子上，抽起烟来。
“喂！小鬼，断气没？死掉的话本大爷就去睡觉了，真是困死了。”土蜘蛛打了个哈欠，“本来想在等晴明复活的这段时间里打个瞌睡，结果被你这小鬼在旁边嗡嗡嗡嗡的害我睡不着。”
只见旁边的瓦砾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没多久上头的一块瓦片滑落，阿沅从底下爬出来。
“呸呸！阿嚏——！”阿沅在地下被尘土糊了一脸，爬出来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就骂道，“你才断气了呢！”
土蜘蛛有点惊奇：“哦？小鬼你还挺皮厚的。”
阿沅翻了个白眼，可能因为小时候徐航经常用灵液给他洗澡的关系，所以他的肉身十分结实。
现在虽然看起来好像被摔打得有些惨，其实只是因为刚才埋进了瓦砾底下，弄得灰头土脸罢了，但除了身体表面有点擦伤外，实际并无大碍。
“有点意思。”土蜘蛛一只手撑着下巴道，“难道狐狸其实挺擅长肉搏战的吗？上一次能让我打个痛快的还是几百年前遇到晴明的时候，小鬼，还有多少招式都尽管用出来吧，让我看看是否值得动真格！”
阿沅没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手侧的刀，在接近刀柄的刀身上，已经有了条细微的裂纹，这让他有点在意，同时也感到懊恼。
土蜘蛛的肉身强度果然不一般，自己刚才几番用尽全力的攻击对于对方而言都不痛不痒，甚至连手中的刀都开裂了。
这样下去的话，果然还是将自身爪牙化为原型会更有优势，人类的刀当遇上顶尖妖魔的时候，始终还是略逊一筹。
就在阿沅走神的片刻，面前突然一声巨响，阿沅猛的抬头，发现刚才安坐在前方的土蜘蛛已经不翼而飞。
不，准确点说是被人一击打出去十几米。
看着地上留下的痕迹，还有那边又接连坍塌了的好几栋建筑，阿沅转过头去，随即瞪大眼睛，道：“母亲！”
玉藻前走到阿沅面前，弯下腰拍去他头上的灰尘，微笑道：“真是的，怎么把自己搞得脏兮兮样子。”
阿沅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玉藻前站直起来，望向那边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土蜘蛛，语气从刚才的温和转变成冷冽：“一只虫子也敢这么大口气说话。”
阿沅注意到徐航也在不远处，徐航目光很快落到阿沅身上，不过接着徐航就耸耸肩。
阿沅愣了愣，想到玉藻前刚才的语气，意识到土蜘蛛大概引起玉藻前的不爽了。
“那个67" [综]带着百鬼穿聊斋66" > 上一页          69 页， ，母亲……”阿沅想告诉玉藻前之前花开院秀元给出的封印计划。
“阿沅，你先去父亲那边先吧。”不过玉藻前却笑着打断了他，并且让他去徐航那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该让他知道一下真正平安京时期大妖的实力了。”
“……”阿沅微妙的沉默了几秒，还是不多说拿起刀子小跑去徐航那边。
“你的刀坏了？”
刚跑到徐航面前，阿沅就听到徐航淡淡地说道。
阿沅有点郁闷：“是啊……”
虽然是人类工匠打出来的刀，和铁碎牙、天生牙这些真正的妖刀有很大差距，但毕竟是小时候得到的礼物，用了这么多年还是挺有感情的。
徐航看出阿沅不大舍得，拍了拍他头顶，道：“嗯，先放好吧，这边结束后去稻荷神神社请教一下御馔津修复的方法，人类的刀剑用了这么多年，本来也差不多该退役不能用了。”
阿沅瞬间又打起了精神。
在面前战斗发出的巨响中，阿沅感觉附近好像有人在叫他。
初时还以为是听错，不过仔细一听后，确实是有人在叫唤他。
阿沅左右张望起来，终于注意到在一面孤墙背后，花开院秀元那顶乌帽子。
“你朋友？”徐航也注意到这小小的动静，问道。
“嗯。”阿沅点点头，“是和滑瓢大哥合作对付羽衣狐的阴阳师。”
见到阿沅向自己招手让过来，秀元从孤墙后出来，即是在废墟里也依旧保持着风度的走近。
随后徐航听了下秀元他们的计划，得知原来是打算把羽衣狐底下几个大将分别封印在京都不同方向，以此结成阵阻止晴明复活后，徐航表情有点微妙。
秀元注意到这点，道：“莫非阁下觉得这方法有问题吗？”
徐航婉转道：“不，虽然知道不少术法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失传，但是没想到现在的阴阳师会变得……这么弱。”
“哎？？？”秀元一时懵住。
“我并不是阴阳师，不过当年和晴明是友人，通过和他交流也懂得不少阴阳术方面的知识，原以为最多只是部分法术失传而已，只是看样子，是整体实力都下降得厉害啊。”
“！！！”秀元表示受到惊吓，妈的！这是敌军！
第200章 幕间
听到徐航表示自己是安倍晴明的友人, 秀元瞬间寒毛乍起，脑内警报大响, 脸上的微笑也僵住了。
秀元干笑道：“哈哈，看来阁下是位前辈啊。”
徐航面无表情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花开院秀元，直到秀元感觉后背一片冷汗，感觉不妙的时候, 徐航脸上突然带上浅浅的笑意, 道：“好了，不用这么紧张，我认识的晴明可不是羽衣狐肚子里的那个伪劣货。”
秀元随之放松下来, 然后突然想到：怎么感觉对方刚才好像是故意让他误会, 引起他紧张似的？
可是看对方正直的样子, 又好像是自己多想了。
谁知道秀元心里还在嘀咕着的时候, 徐航就直接承认道：“刚才见到你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就让我联想到晴明平时也是这副模样, 忍不住想耍你一下。”
秀元：“……”
旁边的阿沅倒是用习以为常地口吻道：“父亲果然是在耍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是和羽衣狐肚里那只有交情的。”
徐航不予置否，只是哈哈的笑了几声。
秀元：“……”
愧他一开始还觉得这是个老实人。
然后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徐航恢复正经道：“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 你们是想把羽衣狐的力量分成几部分来封印, 把她手下几个重要大将作为柱, 构成一个大型的封印阵，这样即便羽衣狐再次转世力量翻倍，只要她不把这些柱都解开封印, 那她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对吧。”
“是的。”秀元点点头，“这是我们想到对付羽衣狐这种转生妖怪的最好方法了，只要将来羽衣狐转世后，守好设在京都不同方向的柱，在羽衣狐破坏所有柱获得完整力量之前，再次将她杀死就好。”
徐航沉吟片刻，道：“但你们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然后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才五百年时间，阴阳师的水平就下滑成这样，我不认为你们将来的子孙后代能守得住这个封印。而且羽衣狐是能通过转生积累力量的妖怪，万一将来她积累的力量已经超过你们那个封印阵的上限，恐怕那时局势会变成单方面吊打吧。”
秀元一时间无言以对。
在沉默片刻后，秀元突然想起有件更令人在意的事，急忙道：“话说回头，阁下刚才说认识真正的晴明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前方又传出一声巨响，只见地面上被砸出个深坑，玉藻前脸上浮现出妖纹，凌驾在半空中，九条尾巴都舒展开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
秀元顿时懵住，旁边的阿沅用随意的口吻道：“不用担心，母亲还有闲情雅致拿着扇子的话，就代表收拾土蜘蛛肯定游刃有余。”
回过神来的秀元勉强保持微笑道：“……是、是嘛。”
“嗯嗯！”阿沅点点头，“放心把，我母亲可是玉藻前。”
说着，阿沅就有点郁闷道：“果然我离成为真正的大妖还是差太远了，到头来还是要母亲出手。”
秀元：“……”
感觉又被抛下个重磅消息。
然后阿沅和徐航都没再管那边打着的两个妖怪，在以战场作为背景板的环境下，徐航开始将晴明的事简略说说。
……
“总而言之，京都会陷入如今这场危机，都是因为当年的权贵们贪生怕死，太过自大贪婪罢了，结果后来玩火自焚，还祸害到后来的人。”
花开院秀元感觉一直以来所了解到的世界观又再次被刷新，脸上的微笑有点挂不住了：“你的意思是，现在羽衣狐肚里的不是真正历史上的安倍晴明，而是一个叫鵺（读ye，第四声）的妖怪？！”
“正是如此。”徐航点头道。
“可是，可是……”秀元觉得仍然难以想通，“如果羽衣狐肚里的晴明是假的，是在真正的晴明死后，权贵们制造出来的怪物，那么历史记载的时间线难道就不会暴露吗？”
对此，徐航笑了笑，说：“要知道书面记录对于那个时代而言才是最容易造假的东西啊，你作为阴阳师，也应该最清楚不过，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知识文化都是掌握在权贵手里。”
确实，在日本古时候，知识都是由权贵垄断，平民别说是认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姓氏都没有。
当时称呼一个人大多是以地名或身份加上名的格式，如“xx的某某”这样来指明具体对象。
“这还真的是……”秀元打开折扇挡住下半脸，显然为刚得知的真相而感到惊愕不已，内心被掀起了无限波涛。
终于，在他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后，秀元恢复平静，道：“那阁下对于解决目前的灾难有何指教？”
“羽衣狐是自人心黑暗中诞生出的妖怪，想要真正消灭她只有两种方法，要不就是世间再无苦难，人人都如先贤般有着圣人心肠，但这是不可能的。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劝谏她让她感化，放弃作为黑暗的妖魔，立地成佛。”说到这里，徐航倒是突然有点惦记起西方那群爱说“此物与我佛有缘”的和尚了，在短暂的停顿后，徐航便继续道，“不过看样子我们这里也没有精通佛法的人了，所以还是从夜鳥那里下手解决吧。鵺能够不断重复轮回的从羽衣狐肚里出生，都是因为当初的权贵违背阴阳之理，将晴明所创的泰山府君祭用在歧途上，只要破坏了这个术法，再将鵺扼杀，那么就算羽衣狐再转世多少次，都无法再次孕育出那个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