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正准备进去,胖子从暗道口出来了,打量着他身上的金钟罩。雨衣上沾着水,胖子道:“还搞了个至尊超薄润滑?”
瞎子随后也钻出来,随口甩了句:“现在还要戴套啊?”
吴邪忙把身上的冈本003扯下,问情况怎么样。胖子调出手机相册,拍了几十张,让他自己看看。
暗道里贴满了海绵,就像一件衣服打了无数黄色补丁。到了后面,大概海绵不够了,居然还有几床大红棉被也被钉上去。
瞎子点了点屏幕道:“你看,上好的龙凤喜被,你说新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吴邪问:“你们发现接收雷声的装置了吗?”
“没,我们看到那些东西后就赶紧回来了。”胖子示意吴邪往后翻,重头戏在后面。
他们在暗道里走了十多分钟之后,看见了满地的尸骨。如同墓里一样腐蚀得非常破损,不像新的。后来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所以不知道尸骨铺了多远,看不到尽头。
吴邪皱了眉,道:“毒气?你们还好吗,下面含氧量如何?”
胖子摇摇头,“不是毒气,你把照片放大看看。”
那些尸骨都没有脑袋,仿佛一支死亡军队,无头而死,这种情况不如说更像大规模屠杀。“我说怎么睡在这里总感觉阴森森的,”胖子道:“原来咱们睡了一地的死粽子。你说焦老板现在是不是就在做这种事?”
吴邪把手机递给张起灵,两人凑在一起看照片。张起灵看了片刻,道:“是他们自己砍了自己的头。”
第11章 巫师的银水
(银水:狼人杀中特指巫师用解药救过的人。)
胖子惊了,“砍头这事还能亲自动手?”
吴邪把手机还给胖子,想了想后自己做了个动作,在身上比划,“小哥,这难度有点大啊。就算吃了什么麻醉药,不会感到痛苦,常人也没有那个力气砍下来。”
一刀了断需要一定的技巧和力量,要是不利落的话,刽子手对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用锯子慢慢拉,也是件十分令人崩溃的事情。
“利用工具。”张起灵淡淡道。
吴邪边沉思边道:“自己……拿着刀?”他想象着自己正握着黑金古刀,双手做出动作在自己脖子旁边比划,就好像要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很快他发现这种姿势必须拧着胳膊,非常不便于发力。
胖子看不下去了,就道:“别比划了,你这动作多瘆人,好好的非要自己抹自己脖子。回头给你买十斤麻辣鸭脖,周黑鸭的,慢慢砍去。”
张起灵握住吴邪的手腕,把那双抹脖子的手乖乖放下来,阻止他的“自杀”。吴邪的双手被那人握住,无法动弹了,他只好问:“不然要怎么做?”
张起灵示意胖子调出照片,稍稍解释了一番。如果是正常的砍头行刑,为了防止落刀时受刑者乱动而出意外,应该会将这个人五花大绑,至少也得绑住双手。但是就照片上来看,暗道里的尸骨并没有呈现出双手被绑的迹象,相反的是,每个人的右臂都是向外伸出的,无一例外。
这不是惊慌的逃脱挣扎,而好像是死前的统一动作。再进一步放大照片,还会看到,那些右手全部呈现出一种抓握的姿势。
吴邪把眼睛贴向屏幕,仔细一瞅,“胖子,你该换个手机了,这镜头分辨率不行啊。”
“你给我补贴一万,我马上换。”胖子道:“所以他们死前那一刻,抓的是绳子?用滑轮结构连着大刀?”
手松,铡落。一下了断。吴邪大概明白了这意思,剩下的只是心理问题,即动机问题,为什么集体自杀,而且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胖子琢磨道:“嫌自己颜值不够,死都要摆脱这颗脑袋?”
正百思不得其解,天井里的人来喊了胖子一声:“老板,排水口可以扒了吗?”
天井中积水最深的地方甚至漫到了膝盖,活生生造了个小型池塘出来,水面上漂着刘丧的伞。胖子忙道没事了,扒了扒了,留着又不能摸鱼。
“下面那个积尸地,代表的应该是一种仪式感。”吴邪道:“如果真的是自愿赴死,那就像削发明志一样,他们是断头献出生命。”而且断头这个过程似乎显得十分重要,死有千百种死法,非得选择这种惨烈的仪式,来表现内心呐喊出来的精神。
胖子这些照片只相当于探探前段,打牙祭似的。尸骨后面的路,才能解释为什么听雷要断头献身。胖子朝吴邪挤眼睛,问:“你这回打算走多远?”
走多远是个双关,这意思不只是在暗道中走多远。吴邪勾过他的肩,道:“跟小哥走,先进去看看,你没觉得这次他有点不一样?”
“你又知道什么?”胖子推了推他,“你俩说过什么悄悄话,不带我是不是?他能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小哥心里揣着的东西,应该很少才是。”
“我觉得他本来就是想告诉我们的,只是,还不知道怎么说。”吴邪琢磨着,“这次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只能先跟着感觉走吗?”
胖子顶了句“你怕不是做梦来的自信”。吴邪转头看了看附近,刘丧不在,“那哥们呢?”
“回房了吧。”
“喊他下来,没完呢。”吴邪看着楼上,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道:“跟他讲,要是做得好,就答应他十张小哥签名。”
胖子便吩咐人去找刘丧,回头补道:“得了吧,你是不是又要以假乱真模仿小哥签字,还没玩够呢?”
三个人面前,放着三个大包。
张起灵看了看,率先背上自己的。吴邪蹲身再次检查一遍,又站起来道:“我现在没自信了。”
“子不嫌家贫。”胖子语重心长,“爸爸没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经费紧张。”
“我知道。”吴邪道:“但没想到真的只有这些,穷得太实在了。”
黑瞎子在旁边撑着下巴,凉凉道:“现在你体会到我喊穷的滋味了吧?贫穷永远是真实的。”
没有夜视仪也就罢了,连信号弹都没有。到下面行动时,可能连同伴在哪里都看不到。
吴邪和胖子面面相觑,良久,吴邪出声,道:“我记得这里前厅的墙上挂了很多彩灯。”
在土楼一层的大门口,那些小彩灯带着浓浓的批发货的气息,每个体积就和花生差不多大,尾部带了几粒纽扣电池发电,至少可以亮一个多星期。胖子明白他想做什么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么寒碜?”
吴邪语重心长道:“是你说的,子不嫌家贫,所以子正在出主意。”
他们才说没几句,黑瞎子已经从大门口顺来了一大把,扔到桌上,并道:“挺多的,拿了也没事,没人在意。”
最后胖子秉着高风亮节的精神,丢下十块钱作为付款。
吴邪披上那件冈本003塑料雨衣,三个人进入暗道口。事实上只有房间里是灰尘满天飞,一进入真正的暗道,就会发现内部非常潮湿。空间里原有的粉尘已经被之前渗透的雨水所冲刷掉了,四面的海绵吸了水还没有干,有的垂在空中,快要脱落下来。
走了十多分钟,果然看到了胖子说的无头尸堆,现场来得远比照片震撼,照片没能拍出其真正的范围之广。一具叠着一具,山坡似的,并且是连绵不绝的山。
胖子唏嘘了一下,“这人口快赶上一个镇子了。”
张起灵伸手掀下墙壁的海绵,连带着将附近的吸音材料一概扯下,就看见顶上露出了刀铡的底座,以铁钉固定,铁链还裹在上面,但锈了一半,刀也不见了。
吴邪道:“就是这个?”
胖子佩服道:“哑爸爸猜得果然不错。”
他们必须绕过这个地方继续往前走,奈何尸骨数量庞大,占满了地面,只得踩着过去。踩过去的声音很脆,每走一步,脚底下就又有一具断了肢,通过连锁反应引起整堆尸骨响动。踩了一路,就脆了一路,吴邪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这像是胖子深夜偷偷去厨房吃锅巴的声音。
胖子似乎也深有同感,道:“这就像在踩锅巴,踩到胸部是原味锅巴,踩到腿是蛋黄锅巴……”
吴邪用刀柄敲了敲墙面,一边把手掌贴上去,感受其中的震感。隐隐约约有一丝非常微弱的震动,在墙后久久停留,没有消散,然后越飘越远。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空间外围大约连着无数导声的金属管子,用来留住声波。
吴邪敲了几下,是事先说好的一个暗号。
震感向上传到地面,一千多米之外,刘丧正趴在天井的茶桌上,猛地坐直了身子。
黑瞎子坐在他对面,吹了吹自己刚倒的滚烫的茶水,道:“来消息了?”
刘丧仔细鉴别着,刚才那股频率正是他们出发前约定好的,表示安全的意思。他冲黑瞎子点点头,然后拿了个空茶碗往桌面上敲,“收到”。胖子他们几人内部沟通有一种专门的敲敲话,短时间内无法教会外人,对黑瞎子和刘丧教且只教了几个重要的,以便地上地下两方简单交流。
然而刘丧仍是半信半疑,“等会儿他们要是跑得更远,估计就联系不到了。”
黑瞎子咂了咂嘴,伸脚往桌腿踢去。
刘丧一愣,刚才那一刻他的耳朵听到了非常大的金属声,好似近在咫尺。低头一看,但是茶桌是木头的。
“桌腿内部钉了金属柱子,”黑瞎子又踢了一脚,道:“应该能连通到地下。这个土楼,虽说是民宿,改造前年龄很大,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建造的。”
地下暗道,胖子也把掌心贴到墙上,感受了一会儿,骂道:“这频率怎么乱七八糟的。”
吴邪示意不用管,上面的人说不定玩起劲了。胖子离开墙面,继续往前走,没多久,眼前光线渐渐昏暗起来,不禁觉得奇怪,“我这儿没电了。”
吴邪定睛一看,说话的口气登时变了,“胖子,你那不是没电了。”
张起灵正走在前面打头阵,立刻回了头,就看见尸骨堆里冒出一缕缕黑色的烟雾,绕着胖子弥漫开来,黑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吴邪一面赶过去,一面道:“是那东西。你刚刚是不是踩到了比较厉害的锅巴?”
胖子试图挥手驱散,一边揉了揉被雾气遮蔽的眼睛,“这锅巴踩不得?我踩的又不是人家鸡|河蟹|巴。”
吴邪发现,三人中受困的只有胖子。闷油瓶多半是麒麟宝血的缘故,那自己呢?他心中一动,心想那瓶药起了作用?
他之前内服外抹,在张起灵的半胁迫半哄骗下用了好几次,没想到此时竟派上了用场。
吴邪欲要上前救人,只顾踩着尸骨锅巴过去。胖子挥走小部分雾气,朝他望了一眼,却发现了更紧急的事,“天真,你背后来了一个有头的!”
几乎是同时,吴邪看到张起灵似乎从骨头堆里拎起了件巨斧一般的东西,利落地投掷向这边来。
第12章 巫师学徒请睁眼
(巫师学徒:狼人杀中同样是能够使用解药/毒药的角色,但成功概率只有一半。)
那斧子像是给巨人用的,宽两臂长。张起灵抡了小半圈就脱手,但丝毫不影响斧子破空的速度。那一瞬间,全是默契在支撑他们完成每一个动作。吴邪和胖子同时弯腰,巨斧擦着二人的头顶飞过,接着,爆出咔嘣一声,尸液四溅,随后斧子重重落地,沉沉的闷响。
吴邪直起身,回头一看,自己身后近距离站立着一具咸肉粽子,没有头了,全身都被斧子的那一下冲击力撞得破裂不堪,正缓缓倒地。它的脑袋被巨斧砍下,从空中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张起灵走过来,蹲下检查那具粽子,手指蘸上腹部溅出的尸液搓了搓。吴邪缓缓舒了一口气,低头对张起灵道:“谢谢爸爸。”
胖子拍上张起灵的肩膀,赞叹道:“儿子干得漂亮。”
吴邪马上看了胖子一眼,意思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一个喊爸爸,一个喊儿子,这么说来自己就是胖子的孙子。胖子露出妥协的神情,“好吧,你嫁到我们家的话可以勉强当我二儿子。”
粽子身上的尸液爆溅出来后,他们发现胖子也没事了。黑雾绕在周身,却不再攻击和侵蚀皮肤。尸液贱了他们一身,胖子一下想通了其中关窍,抢着去把那粘液抹到衣服上。
“你当心副作用,”吴邪道:“这东西从来不是什么润肤乳。”
然而眼下活命最重要,胖子决定道:“出去后搓个澡,大不了搓一层皮。”
张起灵示意他们去看那颗刚剁下的粽子头,在南方湿度极高的环境下,皮肤看起来腐烂得能发酵,而在脖子的断口处,涌出了乌黑的水。随后,这些从脑袋流出的水里,冒出黑烟,化为空中更多的雾气。
“你刚刚踩到的,多半是人家的头。”吴邪对胖子道。
“咱们暂且管这团雾叫做黑芝麻。”胖子道:“所以这意思是,黑芝麻喜欢钻到脑袋里,变成南方黑芝麻糊,人也就变成了粽子?那些人之所以甘愿砍自己脑袋,是因为不想喝芝麻糊。”
吴邪突然脸色一变,看向胖子,“可是你刚刚涂到身上的东西……”
“不是尸液,”张起灵起身淡淡道:“那是他们生前灌进躯干的药水。正因如此,那些东西才聚集在脑部。”
自杀前在身子里灌了药,防止那黑芝麻入侵,然后走到刀铡下了结生命。然而有的人不知为何尸身保全,于是脑袋遭殃,变成行尸走肉。要么变粽子,要么丢脑袋,大概是这样的一种选择。吴邪忽然有种朦胧的猜测,这些无头尸堆的目的,是摆脱某种力量的控制,正所谓“死也不听话”。
“小哥,刚刚你扔的大刀,”胖子道:“就是他们砍头用的?不过,你就算砍得了脑袋,也砍不了这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