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寻找同伴,他已经穿越过了几个世界,这些世界并非全是像上一个世界那样安稳平静。
其中不乏危险度极高的高危世界,高危世界里的人,光是武力都远超想象,从刀剑中诞生的付丧神绝对不是对手,更别说,那些人还有五花八门的各种奇怪能力。
别觉得爷爷笑眯眯,始终云淡风轻的。三日月宗近不但看人看得极准,初到异世界,警惕心可一点儿也没缺。
他一眼就看出自称花之魔术师的白发男人(男妖?)跟自己的相性不会太合,即使梅林对他没有太明显的敌意,但警觉和排斥肯定是少不了的。
紧接着,他又一眼看出那边的金发年轻人是个干净澄澈的好孩子,拿来当主人不错,给他打掩护也不错。
嗯,没错——只用了几句对话,三日月宗近就轻松愉快地把自己和未来的亚瑟王绑在了一条船上。
看得出来,亚瑟王自己也很愉快,心里并没有排斥感。
所以。
明显也绑在这条船上的魔术师猝不及防,想阻止、亦或是想把弄丢了石中剑的付丧神揪住研究也来不及了。
才过去多久,他最看重的“亚瑟”就和那蓝色的刀灵相谈甚欢,互表真意。
梅林:“???”
梅林:“……失策了,这次的确是我失策了。竟然没想到,这家伙笑得这么纯良,实际上——”
内心狡猾至极!
从来都只有半人半梦魇的魔术师耍花招糊弄别人,还没有人把他给糊弄过去。结果,这次就开了个先例。
没机会插话,梅林只能在错愕之中,憋屈地吞掉这口闷气。
对此,其实完全能猜出他人所思所想的三日月宗近:笑而不语。
就存在的时间而言,三日月宗近大概还要比魔术师久得多。
所以说~
姜还是老的辣啊。
*****
十五岁的少年拔出王选的圣剑,便在人民的拥护下受封为骑士,紧接着,戴上了象征王权的华冠。
“亚瑟·潘德拉贡”,这是对外宣扬的年轻之王的名讳。
这个名字很快就传遍了英格兰,不久,之前曾为一个整体、后来四分五裂的其他国家也得到了消息。
跟英格兰国内的情况相差无几,他国国王听说英格兰的新王居然是个在小村落中长大的小鬼,免不得一阵嗤笑。
亚瑟王的登基仪式刚刚结束,按照正常惯例,这个新王应当在皇宫中召开一场宴会,邀请各方君主贵族参加,作用是宣示身份和地位。
许多人都等着这一天,打算亲眼看一看亚瑟王的笑话。
他们可不相信,区区一个乡野小子,能有什么国王的气度。除此之外,部分人心中还有些许不便放在明处的隐晦心思,这也说不一定。
总之,这些人都安然地等着。
等着等着,等着……
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别说开宴会了,那个年轻的王像是缩进了皇宫,就安安心心地再也没了动静。皇宫内的消息瞒得很死,更无丝毫异常。
——没用的小子!
有心人这般暗骂,但又拿缩着没动静的“亚瑟”没办法。
亚瑟王不愿露面,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无法服众。
国内还是不满这位新王的部分贵族这么认为,邻国之人也这么认为。
唔,要这么说……
其实也没错。
过于年轻的亚瑟王确实没有对外露面,也确实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够足。
所以,接受了尊重之人的建议,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也就是——
悄悄地离开皇宫,乔装打扮,隐藏身份,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国王的艰辛历练!
没错,英格兰的皇宫里之所以那么安静,就是因为,身为主人的王老早就不在了。
大概没人会想到,刚当上国王的少年那般不走寻常路线,才跨进宫殿,就急不可耐地往外跑。
披上头蓬遮掩住如阳光般璀璨的金发,他以自己的本名阿尔托利斯示人,以全国为范围,和同伴一起四处游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自是做得不算少。
嗯,阿尔托利斯不是独自一人上路。
他的同伴有两人。一个是魔术师梅林,在亚瑟王登基之时,他就任命梅林为宫廷魔术师。
在这之前,阿尔托利斯并没有见过梅林。
但过去的时间里,他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魔术师,魔术师教给了众多他本来绝不可能接触到的知识。
因此,梅林实际上是亚瑟王的老师。老师陪着学生出门历练,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同行的另一人嘛……
本来应该是阿尔托利斯前十五年的义兄,骑士凯。
然而,就因为某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横插一脚——为了不暴露这个来历不明的非人类,阿尔托利斯想了想,就没有叫上凯。
“其实我也不介意暴露身份,这些……”
“不不不,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接下来就要同行一阵啦,请多指教哦,阿尔托利斯。我和你的同伴都不知道在哪里,不过,还是要……”
“嗯,我的千里眼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漫无目的随便走走,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
“……”
旅程才刚刚开始,三人组里的两个人就先莫名地针锋相对上了。
阿尔托利斯处于漩涡的中心,却只能露出颇为无奈的苦笑。
没有他劝阻的余地。
三日月宗近已经率先开口了。
“梅林阁下。”
他的嗓音一如往常那般柔和,带着笑容的神情也是爽朗的——这就是关键,因为花之魔术师本人也是这个人设,他们撞上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对我似乎有些许意见呢?”
果不其然,同样挂着爽朗微笑的白发魔术师坦然道:“是有一些疑问,不知道三日月阁下,能不能给我解答?”
“呵呵,请说。”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当着阿尔托利斯的面,魔术师的神色不变,凝视着自称付丧神的蓝发青年,紫眸中却有别样的异色闪动。
似是那掉线了许久的胸有成竹,重新回来了。
“‘只能永久存放于王的宝库中的剑’,这句话,三日月阁下听说过吗?”
“唔,好像是有些耳熟呢。”
“耳熟啊,那就差不多对了。”
梅林说。
“大约据今天多少年前?太久远了,很难数得清,就说成千年之前吧。”
“一个曾为暴君的国王,得到了一柄以当时的铸造水平绝对锻造不出的武器。”
“他称它为最美之剑,唯有世间最尊贵的王,也就是他才能持有,所以,无人能从他的宝库中将它夺走……啊呀,三日月阁下,你知道这柄绝美的,让当世有幸目睹过它的人见了就无法忘却的‘剑’么?”
魔术师不紧不慢的话音轻响着,着实聆听到了。
重重月影,仿佛真的浮现在了晨曦与黎明交映的湖面,也就是蓝发青年的眸中。
唇角微微勾起,牵扯出了一抹深意不掩的笑纹。
“新月的纹路轻浮于光滑铮亮如湖面的剑身,它便名为——”
“三日月。”
接上了梅林的话音,他便如此轻快地说道。
第六章
“唔,你提到的‘三日月’,确实是我没错。”
他不吝于说明真相,相当爽快地承认了。
实乃并无遮遮掩掩的必要,千真万确,那正是他的过去。经人说起,还能够牵引出掺杂着几分怀念的思绪。
“世间最尊贵的王,才能够……怎么觉得,说出这句话的人——”
阿尔托利斯也是一位王了。
可他还十分青涩,刚踏上为王之路,就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番只能用“狂傲”来形容的话,心中不免微动。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哈哈,主公,你是想这么说吧?”
三日月宗近也不介意借着这个话题,当着自己目前的主人的面,给自己以前的主人来几句绝无虚假的评价。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里可没有时间限制,那个男人理所应当地把过去和未来包括在内,默认了自己无论何时都是最尊贵的那一个。唔~就算现在想想,也还是觉得很傲慢啊。”
毫无疑问,这话已经把就在三日月宗近面前的年轻的王包含了进去,仿佛来自于千年前的目中无人的轻蔑。
不过,阿尔托利斯并没有生气。
他反而十分好奇。
“他是谁?”阿尔托利斯询问之时,袖下的拳似是不自禁地握紧,“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必然有足够的底气。千年前,做过暴君的国王……”
“哈哈,是的呢。”
三日月宗近一笑:“不过我遇到王的时间有些晚,那时候,不是暴君,而是值得敬佩的贤王。”
“要听听那位王的故事吗?虽然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但是……”
……
黑暗。
仿若将一切鲜活事物吞噬在内的黑暗。
当撕破夜幕的光亮——不,当不知从何处渗漏而来的血色将“天空”染成赤红之时,他的淡薄到几近消失的意识才勉强苏醒。
在这里无声醒来的意识就只是“意识”。他有实体,但目前的形态更倾向于厚重坚固的枷锁,让深陷其中的他动弹不得。
等等……
神志还很混沌,但这片浑噩的“天空”越来越呈现出赤红,铁锈的味道无比浓郁地环绕在周围。
不知道。
脑中有无数画面在清醒之前变得支离破碎,留给现在醒来他的部分,细碎得就算用手去抓,也会从指缝间漠然地漏出。
他很困惑,或许在这里面,还要加入些许“迷惘”。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把“刀”。
生锈了也好,破碎了也罢,发生了任何变故都可以安然接受。
然而,在心头翻涌的这些……是什么?
极其不适的感觉。
极其“厌恶”的感觉。
过于鲜明、过于强烈的情绪在初醒的他的心中翻涌,一时说不得其他——哦,还是得说一说。
他的意识还封存在本体的刀身里,然而,“本体”却不知于何时,被人捏在手中。
刀鞘脱出。
那个身份尚且不明之人的指尖,就带着几许不以为意,轻而缓慢地摩挲过了呈现出银白的刀锋。
“……哦?”
这人之前应当开过口,但他在此时听到的,是一道尾音扬起的轻咦。
刀锋看似淬上了月光,应如雪般柔软。但事实却是,意想不到,这人的指腹刚一擦过,就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条颇长的口子。
血从伤口流出,刹那间,就被锋刃切割成两半,如窄小而轻柔的薄纱,将刀身极小的一部分缓慢地覆盖。
血渗透了进去。
原来如此啊。
将他唤醒、又将他的世界染成赤红颜色的力量,就来自于他人的血液。
醒来,本来也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前一刻晕染在心头的不适之感还没有消散,甚至,还因为得到了足够的可以从本体中解放的力量——进一步加深。
“本王怎么不记得,闲置了多年的宝库里,还藏着这么一件有点意思的‘宝物’?”
“不是妖精或者使魔那类低等的生物啊,唔,也不过是稍好一些的程度。若不是得到了本王的血浇灌,早就应该当做废物折断了。”
“胆子不小啊。”
王座上,金发赤眸的俊美男人用颇为深沉的嗓音哧笑。
“不仅无视你的主人,还敢自顾自地迈出这几步。听到了本王的声音,还不驻足么?”
听到了。
也停下来了。
因为背后这个人类的存在感太过鲜明,就像一个偌大的放光体。
不止是他的威严和不容人忽视的气势,他的声音,也真的很大。
从本体变换成人形的刀扭头,仿佛没有注意到四周只能用奢华铺张来形容的环境,也没有被空气中的压抑所影响。
“你是我的主人?”
刀语气平淡,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看上去尤为从容。
王座上的男人:“……”
“抱歉,包括自己有没有主人这件事在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刀说:“就当做你是我的主人吧。”
“……。”
“哦——主公。”不知怎么,忽然就改口了。
“那个,能让我拿着么?”
“……”
“就是这个,这把刀。啊呀,难道它不是你的?我从它身上感到非常熟悉的气息,还以为……有点想要呀,嗯,好可惜,真的有点想要呀。”
自说自话了这么多,刚醒来的刀没得到预想的回答。
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那金发的男人傲慢到一个字不愿回应吗。还是说,这里存在着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理由——
刀:“%&*%¥%¥*#。”
王:“?!%¥#%&*%!”
纵使交谈得再怎么积极,表情再怎么丰富,某个重要的事实都无法改变。
——他们,语言不通!
……
“其实王的语言到最后我都没完全听懂,最清楚的就只有特定的那一个句子……哪一句?还用说吗,当然是‘哈哈哈哈’呀。哈哈,愉快的笑声,不管在哪里都是通用的啊。”
阿尔托利斯:“感觉很有趣,但是,我想知道的好像不是这些……”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对不起哦,前面也说过吧,有一些事情我记不清了。如果以后想起了,那时再说吧。”
嗯,嗯。
其实是记得的。
就比如,在第一次语言不通、谁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交谈过后,还有一点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