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些的话,就得了解全部的历史。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孔云说,他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偏偏眼神却是出奇的温柔,这会儿便是神情认真,许诺般的道:“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乌篷船的速度越来越慢,两边的幻象也随着渐暗的夜色,走向了最后一个场景。
最后的幻象与岸边真实的夜景交融在一起,似真似假,光怪陆离,一半是真实的城市,一半是过去的幻影。德拉科跟着孔云踏上岸边,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边听他逐个介绍、谈起——
“这是会变脸的面具,据说制作者一心想知道麻瓜‘川剧变脸’的秘密,但是麻瓜说,这是他们国家的艺术瑰宝,怎么都不肯告诉他,于是他一怒之下,就捣鼓出了这种会自动变脸的面具。”
“这个是皮影戏,也叫灯影戏……”
夜间的孔城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德拉科认真的听他说着,一边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未造访过的异域,直到他的目光穿过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落在不远台阶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上。
青年姿势随意的坐在那栋院落的台阶上,此刻正低垂着头,专心致志的做着什么,待他们微微走近了,德拉科才发现,对方手里捣鼓着的,是一个小巧可爱的纸鹤。
他心中一滞。
作为拐带别人宝贝弟弟私自离家出走那个人,德拉科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更不用说他此刻几乎疑似被人抓了个正着。他心头微微窘迫,只迟疑了一会儿的功夫,仿佛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似的,恰逢青年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间,德拉科眸色微变。
不对!
也许是受夜色影响,方才他们隔得略远的时候,他还觉得青年的外形像极了本该在霍格沃兹的孔颜,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这会儿是找过来算账来了,直到这会儿他们渐渐走近,他才发现些许不对劲。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孔颜。
第116章 纸鹤
夜间的孔城是另一种风景。
随处可见的精致剪纸, 白色幕布后烛光柔暖的皮影戏, 孩童戴着造型古怪又可爱的变脸面具嬉闹着,和清渠里晃晃悠悠的荷花灯一齐向前跑去。运气好的时候, 还能看到天空中冉冉升起的孔明灯, 带着人们的祈愿和祝福飞向渺茫的天际。
倘若恰巧撞上传统佳节, 就更热闹了。
孔云记得, 孔城还不叫孔城的时候, 那一年乞巧节,整个街头小巷都是如胶似漆的年轻情侣, 数以万计的神鸟会从羽宿山千里迢迢而来, 在璀璨的银河里汇聚成一座连接天地的鹊桥。
根据孔城的传说, 在鹊桥上相会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
彼时他年纪还小,但耐不住小孩子凑热闹爱玩的天性,也偷偷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爬上了鹊桥。可鹊桥终究是银河里的神桥,等孔辞好不容易找到自家宝贝弟弟的时候, 六岁的孔云已经被脚下深渊般的沟壑吓得哇哇大哭了。
将哭得一抽一抽的弟弟抱起来,孔辞又好气又好笑, 故意吓唬他说, 你难道不知道, 一个人爬鹊桥是要注定孤独一生的么?
那时的孔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注孤生,但本能的知道兄长说的不是是好词,顿时哭得更凶了。
为了让帮助小家伙转移注意力,孔辞只好给他讲故事。
说到三大情侣圣地, 讲孔城的鹊桥,不周山的大雪和万水所汇的归墟。末了还改口安慰他,一本正经的说没关系,这次我陪你一起上了鹊桥,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带来给我看一眼,只要我同意了,就不会注孤生啦。
恍然如梦。
而事实上,如果算上千年前的那段岁月,他已经有整整十五年没有再回到过这个城市了。
夜间的孔城热闹依旧,却没有任何人向台阶这边瞥一眼,仿佛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无形之中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孔云拉着德拉科在台阶的另一边坐下来,喊了声大哥。
大脑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德拉科下意识的也跟着喊了一声哥。
青年抬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算不上友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他只41" [综]我背论语那些年40" > 上一页43 页, 瞥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也不搭理德拉科,只叹口气,对孔云说:“阿云,你是不是又瞒着家里,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德拉科心中微动,却见孔云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没有,二哥就只知道我出来了。”
青年没好气:“我看阿颜是知道你偷跑出来了,现在正在焦头烂额的找你吧?”
孔云轻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然后脑门就被挨了一下。
“阿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孔辞语重心长的劝他:“阿颜平日里本来就忙,不要总是捣蛋胡闹,惹他生气,听到了吗?”
“捣蛋鬼”鼓起腮帮子,有点不服气的反驳:“我没有总是胡闹,不信你问德拉科!”
德拉科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说点什么。
别说如今两人的真实年龄都早已远远超过身体的年龄,就是在几年前,孔云刚到霍格沃兹的时候,他都没有见过孔云调皮捣蛋的一面——唯一一次恶作剧也是因为对方也出口挑衅。
从他认识孔云的那一天开始,对方就从未和“捣蛋胡闹”沾过边,这个词一向是属于韦斯莱双胞胎,孔云则更像是温和乖顺,进退有度,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为什么孔辞又说,让阿云不要给孔颜添麻烦?
他犹豫间,孔辞却显然并没有搭理他的兴趣,直接忽略了孔云的后半句话,意味不明的问:“嗯?”
孔云只好说:“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去。”
青年这才满意了:“好了,”他微微向后一靠,双腿改了个盘膝的姿势,做足长谈的准备了,才用不那么友善的语气说道:“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你和你身边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最简单的回答是朋友,而如果要坦白的话,显然就说来话长了。
好在孔云也不嫌麻烦。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就开始讲这些年的种种,就像他当年怎么给他讲故事一样,从背井离乡去异国求学,到霍格沃兹的种种,还有那些他至今还没来得及对孔颜托盘而出的,奇妙的时空之旅……
孔云说起这些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如果大哥问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回孔城来的话,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可孔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只是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专注的听孔云讲他错过的那些年,偶尔会问上那么两句话。他说到自己在那个麻瓜村庄,和教授的赌约时,孔辞按住他的头,感叹:“阿云也长大了啊。”
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大概是为了让孔辞对德拉科有点好印象,孔云还着重讲了一下他们在千年前的霍格沃兹时,对方顾忌自己的心情,不惜和萨拉查对上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德拉科总觉得,青年看他的眼神更不善了。
他们这样聊了很久,久到沿街的灯笼也渐渐黯了下来,只剩下三两只孔明灯,在天空上越升越高。
“……再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孔云说:“按照一开始的约定,我应该和二哥一起回家,但是……”
“但是我不想这么快和阿云分开,就撺掇他跟我一起偷跑出来了。”德拉科接口说,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孔云示意的目光,神色沉静:“是我的错,不关阿云的事。”
这话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错,可是……
孔云抿了抿唇,有心想说什么,可孔辞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阿云,你很久没来孔城了,”他垂眸看过去,目光如镜:“要不要去附近走走看?”
说是走走,俨然更像是有些什么事情,想单独和德拉科谈谈。
孔云踟蹰不决,反倒是德拉科,明明半路上还一直紧张得要死的人,这会儿反倒镇定自若起来:“没关系,你先去附近看看,回头我们再一起逛也是一样的。”
当事人都同意了,孔云只好不放心的走了。
于是台阶上就只剩下两个头一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孔辞仰起头,专注的凝视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河,有那么一个瞬间,德拉科几乎以为,对方是刻意晾着他,或者准备长篇大论说点什么的时候——
“你的汉语说得不错。”
德拉科微微一怔。
孔辞却又道:“阿云是我们家里最小的一个。”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母亲一向宠他,父亲虽然看起来严肃,实际上其实对阿云最心软,时间长了,就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了。”
“不是的,”德拉科下意识就要解释,他说:“阿云他……”说话间,他的目光略过地面,月光明亮如水,却仅仅只在地面上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德拉科忽然想起,其实就在他们即将上岸的时候,他就在那条“时间之流”中,看见了孔辞的身影。
零零碎碎的细节骤然合拢,仿佛拼图般渐渐现成原本的形状。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在万千宠爱和娇惯中长大的孩子,变成一个细心懂事,圆滑成熟的小大人?
对德拉科来说,这个答案是死亡,是恐惧,是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无力。
那么对于孔云来说呢?
“我知道,”孔辞说:“谢谢你。”
在宠溺无度的家长们眼里,成长或许从来都是一个微妙的字眼:哪怕清楚的明白失去对于成长的必要,却同样希望一切惨痛的教训都从未发生过,孩子能永远是当初无拘无束,骄傲自在的样子。
……
德拉科睁开眼。
孔城的大街依旧热闹,屋檐的灯笼透着暖融融的光,孩子们围着幕布旁,热热闹闹的看着皮影戏,微凉的风从空荡荡的台阶上路过,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就连原本和他一起的孔云,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唯一能够证明,所见的一切,都不是幻觉的是……
他低下头。
迎着无边的夜色和温暖的明光,一只小巧精致的纸鹤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第117章 鹊桥
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孔城空旷又寂寥, 大半个城市都陷在混沌的黑暗之中, 安静得似乎连烛火跳跃的声音都听得清。现在梦醒了,于是城市又温暖明亮起来, 橙红的光辉洒满了每一个街头巷尾, 声音喧嚣又嘈杂, 却恰恰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他把纸鹤和先前的糖人放在一起, 小心的收了起来。
“孔家人在择偶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母亲重视态度, 如果你们有机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管她表面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 至少态度上不能让她感到失望。”
“父亲注重礼数, 为人和才华, 在他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过跳脱、散漫或玩世不恭,父亲更欣赏沉稳、有责任感的人,另外,博览群书是加分项, 如果在诗词、书法上和他有共同的话题和爱好,会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
孔辞的话犹然还在耳畔响起, 只是除了口袋里的纸鹤,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 能够成为他方才存在过的证据。
“你私下带阿云离开,阿颜肯定很生气,但不会因此对你有太大的意见。相对来说,阿颜更重视实力, 想要他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必须向他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照顾阿云——哪怕阿云自己不需要。”
对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眸安静又温柔,叫人想起夏夜里璀璨的星空。
德拉科从台阶上站起来。
这会儿孔云还没有回来,周围也不见他的踪影。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人,德拉科有点犹豫,自己是在原地等对方回来,还是自己去周围找找看。
他心中迟疑间,不远处却渐渐传来“不可能吧”、“今天不是……”这样窃窃私语的议论的声音:
“羽宿山的神鸟?可距离乞巧节不是还有两个月多吗?”
“管他呢,难得来一趟孔城,有机会看到鹊桥还不好?走走走!先去看看再说……”
……鹊桥?
那是什么东西?喜鹊组成的桥吗?
“当然了,”恰巧听到德拉科的疑问,从台阶边上路过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她原本是好奇居然还有人不知道鹊桥,这会儿瞥见了对方明显偏西方深邃立体脸部轮廓时,又了然,随即热情的解释道:“相传每逢七月初七,织女和牛郎会借鹊桥在空中相会……”
注意到对方微微茫然的眼神,女孩这才想起来,对于外乡人来说,牛郎织女的传说本身就是闻所未闻的,可如果真要把这个故事完整的讲完吧,万一她又错过鹊桥了呢?
女孩想了想,索性快刀斩乱麻,用简洁的语言解释道:“简单来说,鹊桥是孔城独有的特殊景观,一般只会出现在每年的七夕节,传说登上鹊桥的恋人都会得到它的祝福,永远在一起。”
大概发现德拉科是一个人,她又补充道:“虽说一般都是恋人结伴去鹊桥,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去看看——难得来一趟孔城,哪怕是一个人,鹊桥也是很难得的美景了,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错过。”
说完这句话,女孩就匆匆离开了。
事实上不只她一个,此时的孔城街道上,原本还围在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边上的人们,都散去了不少,转而一窝蜂的朝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涌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去往的人群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有一种持续增加的趋势。
德拉科想了想,也跟在了人群后面。
既然是孔城难得的奇景,也许他能在那里找到孔云也说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