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德拉科低头对上他的视线,眸光微沉:“……怎么了?”
黑发赫奇帕奇想了想,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掀开被子,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大方的说:“分你一半。”顿了顿,又小声强调:“就一半。”
显然还没酒醒。
德拉科有点哭笑不得,他正待拒绝,话到嘴边却又不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里的正人君子胜出,不想再低头去看的时候,上一秒还大方让出半个床位的黑发赫奇帕奇已经重新占据了整张床,阖上眼睛睡着了。
就很心塞。
他叹口气,愈发感觉自己拿眼前这个人没辙。
将被掀过一次的被子重新敛好,德拉科低下头,折腾了他大晚上的青年此刻正毫无知觉的安睡着,这个时候的青年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安静,五官愈显精致温润,唇角的线条明晰柔软,靠近的时候,甚至能够清晰的嗅到头发上淡淡的檀香。
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根轻盈的绒绒羽毛慢悠悠的在他的心里一扫而过,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柔软微凉的触感自唇角清晰起来,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主动的那个却反而被自己的行为惊得无措起来。德拉科刚直起身,就眼见床上安睡的青年忽而睁开了眼——
黑发赫奇帕奇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舔了舔唇角,他的眼神依旧懵懂,此刻看上去还有些困惑,歪头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德拉科,你在做什么?”
第104章 偏移
对于时值九岁的尼贝尔而言, 这是他一生中最特殊的一天。
他在沉沉天光中睁开了眼, 对着灰蒙蒙又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吞吞的从单薄得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床板上爬起来, 脚踩上地面的时候, 惊起一只巴掌大的老鼠, 忽地从他身前一蹿而过。
尼贝尔眼睛都不眨一下, 见惯不怪。
这是他的房间。
在他人生中有记忆的前四年里, 他一直都住在这间狭小得很难说是房间的地下室中。房间里没有照明物,一直像是犯人般被要求待在房间里的尼贝尔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只能通过那扇靠近地面, 却被封锁了大半的窗户里, 隐隐窥得一线来自外界的光。
像老鼠一样活着。
但他或许又比老鼠要好上一点——他不需要像老鼠一样到翻箱倒柜的寻找食物,每到饭点,都会有叫不出名字的仆人送来食物,而他要做的仅仅只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件房间里,不被任何人所看见。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在他有一次趁着仆人不注意, 偷偷跑出去的时候,那个他血缘上的母亲沉着脸命人将他绑回了这里, 她冷声警告道:“听着, 尼贝尔, 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仁慈了。如果你敢再从这里偷跑出去,家族会直接将你交给教会处置。”
尼贝尔很委屈。
那时他尚且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母亲要这么对待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 弟弟热里可以肆意的活在阳光下,而他就必须躲在黑暗角落中的阴影里,不得与任何人接触,像罪犯一样活着。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尼贝尔都始终没能忘掉母亲那时的表情,那位衣着华贵,姿态优雅的领主夫人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的拍了拍裙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冰冰的睨了他一眼。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多大的麻烦——”女人说着,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能够允许你像现在这样活着,不被教会的牧师烧死,这已经是家族对你全部的爱了,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别再干这种愚蠢的事情——你就不能不那么自私,站在家族的角度,为我们想想吗?”
说完这段话,像是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一切似的,女人施施然转身,提起裙摆快步离开了。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狭小的木门再一次被合上,也带走了外界的最后一缕光。
在那之后的整整四年里,尼贝尔再也37" [综]我背论语那些年36" > 上一页39 页, 没有尝试过离开这间房间。
小小的尼贝尔什么都不懂,却清楚的听懂了母亲的每一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教会会想要烧死自己,但这不影响他选择了乖乖的待在了这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因为母亲要求他“别那么自私,为家族想想,别给家族添麻烦”。
这让年幼的尼贝尔觉得,待在地下室里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因为家人是“爱”他的,所以作为回报,他必须乖乖的待在这里,不给家人添任何麻烦。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尘封四年的地下室被打开,他第一次被允许走出这间狭小的房间,带他出来的仆人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领着他去了姹紫嫣红的小花园,在那里,他见到了从未见过的风景,也见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这是来自东南部的雷克斯先生和他的妹妹桑妮小姐,”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如此介绍道,语气里不乏谄媚:“这次来,是专程送你去首都的大领主家学习的。”
哪怕是领主贵族,也有西欧偏远地带的小领主与位处国家首都的大领主之分,对于拥有一定的土地,地位尴尬的小贵族来说,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去另一位大领主家中学习战斗技巧,将来成为对方麾下的骑士,借此与帝都贵族搭上线,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上升途径。
至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大贵族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有个从未露面的儿子,又为什么瞧得上他,男人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对他来说,对方不计较尼贝尔的“特殊性”,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尼贝尔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只知道,眼前发生的是一件好事:它让他走出了灰暗的地下室,光明正大的站在了白云蓝天下,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罕见的笑脸。
这让他在知道,自己将会跟着这位陌生的雷克斯先生前往远方的城市时,也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伤感不舍的情绪来。
能够在不给母亲造成任何麻烦的情况下,离开那间小小的、黑暗的地下室,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离别的宴会开得极其盛大。
所有人都很高兴,父亲母亲如此,弟弟热里也是如此,反倒是被热情招待的两位客人神情冷淡,不甚在意的模样。偏偏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似的,仍是好言好语的赔笑着,也不见丝毫尴尬。
在家人喜悦的目送下,尼贝尔茫然的跟着两位来客人走了。
“德拉科,我真搞不懂你。”他们没走出多远,尼贝尔就听到两人中的年轻少女低声抱怨道:“只不过是接一个小巫师而已,我们大可直接去那间地下室带他走,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下我们,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小……巫师?
那是什么?
尼贝尔睁大了眼,神色不解,只不过,在场的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替他解答疑问的意思。
德拉科既没有关注身边的小巫师,也没有搭理神色不满的海莲娜。此刻他漫不经心的注视着远方看不见的道路尽头,看上去压根就没有把对方的抱怨听到心里去,这会儿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所以我们就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偷偷的来,偷偷的走——像两只大老鼠带走一只小老鼠?”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海莲娜有点生气了:“我们明明可以更干脆一点解决这件事情,而不是在方法上浪费多余的时间——”
“你觉得这种方法很多余吗?”德拉科问道。
海莲娜微微一愣。
他说这话时神色极淡,语气也很是随意,她却下意识噤了声,有种不敢再冒犯的感觉,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早些年在霍格沃兹的时候,作为被罗伊娜扔给德拉科“教育”的熊孩子,两人其实平日里也没少互怼,只是大多时候,海莲娜都以失败告终。
严格来说,那个时候的德拉科其实比现在的他远远要冷淡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自霍格沃兹毕业后,当年的斯莱特林级长反倒多了股温文尔雅的气质――海莲娜甚至几次见他眼含笑意,和几个流浪巫师,乃至麻瓜谈笑风生的情景。
明明是和她喜欢的人极其相似的气质,海莲娜却反而因为对方的这种改变,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畏惧。
她怔怔出神间,却见一旁的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垂眸向迷茫不安的尼贝尔望去――
“巫师不比麻瓜高贵,麻瓜也不比巫师低贱。”他淡淡说道,仿佛根本不在意眼前小巫师听不听得懂:“决定你是像老鼠一样灰溜溜离开那里,还是高高在上扬长而去的,不是你的种族,而是你的本事。”
尼贝尔愣愣的看着他。
“你……”海莲娜张了张嘴,感觉有点见鬼,她瞥了眼小巫师似懂非懂的脸,又转回头,压低了声音,磨牙道:“……要我说,你完全可以考虑接任斯莱特林院长的位置――斯莱特林的招生人数一定会因为你的加入而创造历史新高的。”
德拉科没理她。
迟暮的阳光懒懒的倾斜下来,顺着男人的身体慢悠悠爬下。落日的余晖中,墨绿底淡银边的紧身衣衬得他的身形愈显修长挺拔,干脆利落中透着一种迥异于巫师长袍的优雅和矜贵。
这不奇怪。
他们能光明正大的从那位小贵族的庄园带走尼贝尔,并不是他们用什么方法欺骗了那位贵族领主,而是德拉科的确和首都某位大贵族建立了极其牢固的利益合作关系,这让他们这些年来在寻找未成年小巫师时,轻松方便了不少。
――甚至由于那位大贵族的消息来源,及时救下了不少本该惨遭教会迫害的巫师。
“斯莱特林教授怎么就没打死你?”她小声嘟囔道。
……事实上萨拉查还真“教训”过德拉科。
刚得知自己的得意弟子和他瞧不起的麻瓜有所合作时,萨拉查气得直接出了趟霍格沃兹,专程指点了一番德拉科的魔法决斗技巧。
但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没道理对海莲娜提,因此德拉科假装没有听见对方的话,简单粗暴的就略过了这个话题:“附近没人,我们幻影移形回去。”
海莲娜还想说点什么。
但她瞥了眼对方已经稍微透出淡淡不耐烦的眼眸,到底还是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无人的郊外转移到了人声鼎沸的霍格莫德,六年的时间足够令一片人烟寥寥的废墟初具日后的雏形,海莲娜在层层建筑中准确的找到了刻着风铃草浮雕的酒吧,带着尼贝尔推门走了进去。
他们刚一进去,就有巫师向他们微微颔首,以示招呼,其中一个看上去温柔可亲的女巫走了过来,轻车熟路的将尼贝尔带走了。
完成任务的海莲娜很高兴,当他们顺着小门进入到酒吧更为隐蔽的深处,恰好撞上某个熟悉的青年时,就更加愉快了――
“云!”海莲娜一下跳了起来,惊喜的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终于回来了!”
“好久不见,海莲娜。”孔云温和的回抱了她一下――只是一个仅限于礼仪的拥抱,便自然的松开了她:“我听说你和德拉科出去接一位小巫师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中途耽搁了点时间,不过总体都很顺利。”海莲娜说道。
好不容易见着孔云,她这会儿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还没开口,却见青年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问:“德拉科,汉吉斯告诉我,斯莱特林教授专程过来指导过你魔法决斗,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啊。
海莲娜愤愤不平的想,她还巴不得斯莱特林教授下手再狠一点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向德拉科望去――
海莲娜清晰的看到,根本什么事都没有的前斯莱特林级长眯了下眼,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用平静的语气回:“没事。”
……怎么看都像是有事的样子。
难道斯莱特林教授下手其实很重,但是自己没有看出来?
海莲娜一时有点迷茫,直到她看见黑发青年抿了抿唇,神情一下子郑重严肃起来,然而就在他低头认真的查看对方的伤势时,“伤患”却抬起头,微微挑了挑眉,不耐烦的睨了她一眼。
海莲娜:………………???
你们斯莱特林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第105章 平衡
“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你们先聊, 我先走了。”
虽然比起自觉的退场让地给“情敌”,她更想一直待在这里, 刻意给某人一个不痛快, 但来自拉文克劳的聪慧让她理智的选择了摔门而去——毕竟恋爱中的人都是小心眼的。
括弧, 斯莱特林尤其如此:)
是以, 海莲娜磨了磨牙, 纵然百般不情愿,到底还是站起身, 干脆利落的走人了。
还算识趣。
不动声色的清空无关人群, 德拉科心中满意的一点头, 决定回头就叮嘱汉吉斯,以后给海莲娜安排的工作可以考虑不那么辛苦的——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都说过犹不及,德拉科当然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凡事都讲究个点到即止, 过头反倒容易出事,况且萨拉查也的确没有真的下狠手:这些年来, 他虽然始终保留对麻瓜的不屑和质疑, 但这种程度的反感和伏地魔血统主义完全是两回事。
归根结底, 斯莱特林追求的是切切实实的利益,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杀戮和血统主义,他与麻瓜的合作虽然让萨拉查有些不快,但双方合作带给英国巫师们的帮助, 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受益的巫师更是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