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巫师,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欧洲的历史一无所知:在那个漫长而寂静的年代里,真正被烧死的巫师寥寥无几,更多的是无辜的麻瓜,而在这些麻瓜之中,更不乏被后世的麻瓜称作“科学家”,在数学、艺术、物理等领域,有过杰出成果的人类。
因为不了解,所以恐惧,抵抗,视作深渊和魔鬼,一厢情愿的以火焰来净化。
德拉科看着低年级赫奇帕奇抬起头,去仰望头顶灰黑色的天空,漫天的雪花鹅绒般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于是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西普里的神情依旧冷漠,心底却忽然有点想念前些天的阳光了。
莫名其妙答应奇怪的赌约很烦,眼睁睁看着几个小巫师和麻瓜在自己门前讨论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同样令人心烦,可温暖的阳光和少年们眼中的鲜活,却又让他觉得,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糟糕起来。
不,不,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经赢了。
什么赌约,什么霍格沃兹,让这些毫无意义的麻烦,统统见鬼去吧——
“年轻人有远大的理想很好,但也应该注意眼前的现实。”西普里说,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这就是这个时代。”
一个不论是对麻瓜,还是对巫师而言,都看不见丝毫希望的时代,所有的希望,都会在崭露头角之前,被更深的黑暗碾碎。
“你输了。”
孔云没有搭理他。
他披上了那件纯黑色的巫师长袍,质地柔软的袍子将他的身躯裹得严实而温暖,赫奇帕奇的黄黑围巾依旧缠绕在他的脖颈间,孔云摸了摸袖口,确定自己的魔杖稳稳的待在那里后,他迈开脚步,走进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你要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仿佛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一般,低年级斯莱特林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来,随即同样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西普里皱了皱眉,本能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萨拉查打断了,男人神情懒散,漆黑的眼眸里却闪烁着难以忽略的光芒:“别急,西普里。”他转过头,和赫尔加一齐向着两个孩子并肩离开的背影望去,意味深长:“还没结束呢。”
三人紧跟着来到村庄的小广场时,那片堆放着柴火的中心地带,已经围满了人群。穿着白色长袍的牧师就站在那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几个男人忙着布置柴火,作为受刑者的克拉伦斯此时已经被绑在了简陋的架子上,似乎随时有可能被烧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西普里问道。
孔云的脚步却没有因为他提问而停下来。
村庄里的人本就不多,少年低垂着头,很轻松的就穿过了围观的人群,西普里看见他似乎低声念了什么,不像咒语,更像是一首年代久远的诗,也没见什么光芒从他的魔杖上亮起,可在场的麻瓜们却仿佛陷入了幻梦般,眼睁睁看着他在架子前停下,没有任何反应。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被绑在架子上的那个人——
“是你啊。”克拉伦斯呆呆的说。
大多时候他总是这样,反应慢半拍,寡言又内敛,唯有在讲起那些奇妙的几何世界时,才会热情烂漫得像是夏天的阳光,这会儿直到孔云站在了面前,他也是一副呆呆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书。”孔云说着,将那本《几何原本》递了过去。
在魔法的作用下,那本被撕成粉碎,然后又被丢在地上的《几何原本》,很轻松的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当然,这也得归功于克拉伦斯。即使书籍30" [综]我背论语那些年29" > 上一页32 页, 被撕成一块一块的,他也很小心的将它们一片一片,完整的收集了起来。
少年接过那本小小的册子,下意识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你。”
孔云看着他:“你还喜欢那些东西吗?”
“我以为我应该是不喜欢的。”克拉伦斯说,脸上是深深的,茫然的表情:“我觉得爸爸和妈妈说的没错,也许我只是被魔鬼蛊惑了,才会疯了一样对它们着迷。明白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它们既不能使我穿暖,也不能让我吃饱。”
“可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就在刚刚,我想到我可能要死了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穷竭法的运算法则,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他看着他,神色认真:“你能告诉我吗?”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孔云说,这让少年的神色变得沮丧了起来:“但你可以自己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东西既不能使你穿暖,也不能让你吃饱,就连你的家人和朋友,也不赞成你的爱好。”孔云问他:“如果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它吗?”
克拉伦斯愣了愣。
少年拧着眉头,认真的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人的肩膀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孔云伸手拍掉了雪花,就听见他说道:“如果我每天都努力完成妈妈交代的工作,再小心一点,不被任何人发现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弄清楚,我想要的答案?”
孔云于是微笑起来。
对于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低年级赫奇帕奇转过身,步履从容的走到了那些被暂时被困在幻境中的人群面前,他抽出魔杖,声音低沉而平静:“一忘皆空。”
做完这件事后,他才转过身,面向茫然而不知所措的麻瓜少年,轻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这是深藏在名为克拉伦斯-库克的少年心中,在那个宛如童话梦境一般的冬日奇遇里,所遇见的那位少年魔法师,临别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很多年以后,后世的学者们在谈起名为克拉伦斯-库克的数学家时,言语间总是充满了惊奇与敬佩,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落后,愚昧且远离经济中心的小村庄里,会有一位普通的农家少年,仅凭着对几何的一腔热爱,瞒住了身边的所有人,以自己毕生的研究和探索,在欧洲数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这都是后话了。
孔云回到西普里跟前的时候,这位魔药大师一改此前的风度翩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作弊!”
低年级赫奇帕奇却抬起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们先前约定打赌的时候,有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吗?”
西普里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后,他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反驳道:“可是这怎么能够算数?如果不是你插手了这件事,克拉伦斯-库克就会死,他依旧不可能抱着没有意义的东西坚持下去,这只能证明,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你说得没错,如果我没有插手,克拉伦斯就会死——可这正是我想说的。”孔云平静的直视着男人愤怒的双眼:“对我们来说,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看见了希望,才去做某件事情——而是,只有这么做了,才能看得见希望啊。”
西普里愣住了。
“况且……”低年级赫奇帕奇却抬起头,认真的凝视着他:“斯图亚特先生,您是真的,对成为霍格沃兹的魔药教授,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如果真的想要逃避赫奇帕奇教授和斯莱特林教授的邀请,你大可暂时直接离开这座村庄,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可你没有离开,反而在明知道会被认出来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座沙发。”
“您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彻底拒绝这个邀请,不是吗?”
眼见着身前的魔药大师愈发沉默,乃至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动摇的神色,孔云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最终微笑着宣布:
“斯图亚特教授,你输了。”
第86章 天使
君子务本。
西普里没吱声。
他微微拧着眉, 默不作声的凝视着身前这位据说即将成为自己学生的少年, 目光像是打量, 又更像是审视。这时的风雪已经停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受幻境影响,又被消除了记忆的村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点。
不同的是,经历奇遇的麻瓜少年对自身的理念大概会更加坚定——因为在他茫然而濒临绝望的时候, 有一种不可思议, 本不存在的奇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啧。
被自己的学生教育了啊。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又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个现实而感到不爽和尴尬。霍格沃兹新任魔药教授垂眸瞥了眼等候在一边的两位老朋友, 貌似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好吧,你说得对, 是我输了。”
萨拉查挑了挑眉,迅速接道:“那么, 按照我们的赌约——”
“我会成为霍格沃兹的魔药教授。”西普里说, 然后他没好气的瞪了孔云一眼:“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落在我手里, 小混蛋!”
孔云眨了眨眼睛, 对自己总能吸引到魔药教授的仇恨值感到由衷的茫然。
“我想他并不需要为这个感到担忧。”深深的看了孔云一眼, 萨拉查轻笑一声, 懒洋洋的说着:“你肯定还记得,西普里, 论魔法, 你可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回应他的, 是魔药教授愤怒的眼神。
对此,赫尔加始终含笑,微笑着看着他们的话题变得渐渐危险起来,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显然已经看出了两人话中的玩笑意味。低年级斯莱特林的眸光则微微一暗,已然察觉到了两位霍格沃兹创始人的态度改变。
如果说在此之前,萨拉查和赫尔加对待孔云的态度,还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霍格沃兹学生的话,那么在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再看低年级赫奇帕奇的目光,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赫尔加的赞赏不难理解,相对来说,收获斯莱特林学院创始人的欣赏和青睐,反而是最令德拉科感到意外的。
当然,联想到对方在原本那个霍格沃兹的遭遇,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只要孔云想,他总能轻而易举的讨得所有人的喜欢。
思及此,一时之间,德拉科也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要多一些,还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与有荣焉要多一些。
他侧头往少年的方向看了过去。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低年级赫奇帕奇从围巾里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令人很难想象,就在几分钟之前,也是这个人,镇定自若的站在火刑架前,从容不迫的抽出魔杖,风轻云淡的,就做出了影响某个人一生的选择。
……
在那天火刑架事件之后,村庄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日常,除了村子里唯一的体面的绅士——斯图亚特先生突然选择了独自搬到南方去以外,一切都恢复了正轨,为期十天的奇遇就像是上帝送给克拉伦斯-库克一个人的礼物,除了他本人以外,再也没有人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你说斯图亚特先生家的客人?”被问及的同龄少年停下手中砍柴的动作,困惑的看了他的朋友一眼:“斯图亚特先生家什么时候有过客人了?他不是一直一个人吗?他昨天还说,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打算搬家呢……”
克拉伦斯惊愕的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斯图亚特先生说,因为很想念家乡,所以还是决定搬回南方去,今天一大早就动身了……”
对方最后说了什么,克拉伦斯已经记不清了。
第十一天,揣着怀中视若珍宝的书籍,麻瓜少年又一次跑向了那栋位于村庄角落的房子。
但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午夜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所有魔法的踪迹都从灰姑娘的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一样,当少年再一次站在那个他熟悉的地方时,眼前原本应该伫立着一栋精致房屋的村落一角空无一物,只剩下白茫茫的雪地。
克拉伦斯愣住了。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直觉,他咬了咬牙,突然拔腿向村外跑去!
一个小时后,砍柴的少年终于迎回了他魂不守舍的友人,男孩皱了皱眉,正打算提醒他,他们还有很多木柴没有砍完,这将决定他们的今晚会不会睡得稍微暖和一点,可对方首先开口了。
克拉伦斯猛的抓住了他,急切的问:“斯图亚特先生的房子呢?为什么他的房子也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从砍伐木柴的工作中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瞥了自己的朋友一眼:“村子里从来都没有叫做斯图亚特的先生,东北边那块地,从很多年以前开始就是空的,从来都没有建过什么房子啊。”
“克拉伦斯,你到底是怎么了?”他关心的问道:“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会儿……”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的朋友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忽然拾起了斧头,低下头,一丝不苟的砍起了柴火来,就好像在做什么严肃得不能更严肃的大事。
少年只好停止了这个话题——克拉伦斯现在的状态显然不能更好了,毕竟他砍柴的速度似乎都远比以前要快了,不像以前,总是回想着什么一样,总是一副心不在焉,像是被什么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的样子……
咦?
被什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样子……?
少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认真的砍着柴火,一点儿也没有走神的克拉伦斯,他决定把刚刚那个奇怪的想法丢到一边。
哪有什么心不在焉,克拉伦斯不是一直这么认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