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眼下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能干的事情,也只有先想办法让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先成就好事。这贾家因什么忠顺叛乱之事,至今还关在大理寺牢房之中。
就在警幻仙子琢磨如何让大理寺先把贾家众人放出来之时,贾珍也被佛道之音影响到了。
就算被怀疑妖孽,那也是病妖啊!
今天他想偷懒不起床练功,不对……是,默默练功修复身体。
贾珍迷迷糊糊想着,木然的听着传入耳畔的声音—
道教代表很牛掰的怼佛门子弟,“不管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他爹信了!有道是子承父业,这贾珍就该入三清门下!”
“贾珍就该入佛门,清规戒律适合他这性子,我佛慈悲,不过分考核。”大师一脸慈和的拨动佛珠:“先剃度寄名便可。”
御医们毫不退让:“他这身体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我们需要他为医学做贡献!”
“…………”虽然以上都是他自行概括的,但真是三方的论点论据。
贾珍郁闷极了,感觉自己再听下去,真能翻身下床揍人了。这群人虽然没有在屋内讨论,但是就在屋外,嗡嗡嗡的,跟蚊子似的。
就在贾珍琢磨着要不要让自己“体质妖孽”一回,干脆做实自己真算个妖的谣言时,忽然嘴角一弯,露出了些笑意,不由得耳朵也竖了竖,希冀这自然的风声能够将对方的话语飘进来。
这个对方自然是指包勉了。
说来,第一次提讯癞头和尚收效甚微,包勉三人商议过后,打算再大胆试验一回,依着贾珍诉说的“贾家老祖宗之所以显灵是因为看到被神仙当做历劫之族霍霍得绝后”之事,拿正被关押的贾宝玉和林黛玉来炸癞头和尚一番。
等商讨完结束,左泉便连夜带人赶回内城,逮人去了。刑部刘侍郎也忙着勘验现场去了。而包勉,却是难得享受了一回有家眷的好处。
贾芝倒是没被双皇带回宫,而且贾瑜听闻消息后,也跪求了皇后,跑了过来。有两孩子在营,他包勉好歹作为师父,得照顾人。
也算被优待了。
习惯了有要案,基本他主抗,冲锋第一线的生活,突然而来的有待,包勉想来心中一时还颇为百感交集。本想掀开帘子看看自己小徒弟睡觉有没有踹被角,有没有害怕的睡不着,呼喊着要师父,但从守夜宫婢口中知晓姑侄两一起已经熟睡了,包勉当即放下了帘子,只细细柔声拜托了几句—贾芝六岁,他是师父,入闺房到还与礼说得过去,但贾瑜却是大了,不合规矩。
宫女屈膝行礼,回道:“还望包大人放心,在内伺候的明月彩霞都是惯在两位小姐身边伺候的。”
“有牢了。”
包勉带着一份谢意颔首过后,便愈发有些不知如何了。这最需他关心的徒弟,休息的挺好,没因为妖孽之事失魂落魄的,贾瑜据说也熟睡了。
嗯。
环顾了一圈营帐,包勉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最后看看眼前正吵闹的一群人,眼眸闪了闪。
弯腰柔声拍拍堵在门口打盹的贾蓉,包勉和声:“蓉儿,你怎么在这睡着了?进去休息啊,在外小心受风寒了。”
“包……”贾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昂着脸看了眼包勉,“包大人,是您呀。我不进去,我爹他不喜欢有人守着他,尤其在他睡觉的时候,我再门口守着就好了。怕他醒夜要上茅房,他现在手脚不便。若是仆从去搀扶,我……”
贾蓉挠挠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他这个鬼爹,太穷了,不知道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居然不习惯被人伺候。
像他打小就丫鬟伺候洗澡,全身都光光,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这鬼爹呢,明明说后世在外会面出门迎客都是穿得那种衣不蔽体。都这么伤风败俗了,居然在家还那么保守,矫情的。
可再矫情,这也是他爹。
万一要起夜,他当儿子去搀扶人尿尿,总比仆从侍卫,甚至其他陌生人去要好。
瞧着贾蓉踌躇,一脸不知该怎么形容,包勉神色一恍惚,忽然想起自己好心给人劈个外袍,结果差点毁了值班房,还昏过去的事,不由得眉头拧了拧。
抬眸看了眼还未散去,甚至精神都还带着亢奋之色的一群人,包勉上前几步,抬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远走几步,抱拳低声道:“诸位,在下包勉,还恕我无礼了。现如今天色已晚,且贾珍也到底是个病患,这需要静养,他对声音也是敏感,若是……”
屋内的贾珍虽然具体没听清楚包勉说了什么,但他会脑补啊。这四舍五入一下,也是心疼他。
而且,嗯,该怎么打昏贾蓉,他要起夜呢?
毕竟,人有三急,真控制不住啊!
药喝多了!
第125章 养伤二三事
当然, 贾珍最多也就想想而已。
不提贾蓉, 也不说一旁想把贾珍拆分研究研究的一群人,光凭当今临走前虽然气势汹汹, 却也丢下一句“安心养病”的话语,便也注定了贾珍身边什么都缺,就不缺伺候的。再者贾珍还“妄图”让堂堂朝廷二品总督搀扶了。
这种想法完全是不尊重仆从这一职业。
贾珍:“…………”
贾珍木然的看着床榻边黑压压的一排人, 密密麻麻跟铁链似的, 保护与监视不去深究,委屈巴巴的看了眼自己床头的小玲铛—他就是很单纯的发展一下革命友谊啊。
岂料,千算万算漏了这一条—这是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拥有森严的等级制度!
贾珍默默要了口水喝, 也没多说什么, 闭目休息。他得养精蓄锐, 尽快恢复, 否则到哪恐怕都一串人。而且他也不是恋爱脑的, 在他还实力还不算绝对雄厚时,若是露出了些心迹, 恐怕会连累了包勉。
包勉瞧着贾珍视线飞快扫过宫婢, 随后表情高深莫测的,不由得眉头微微紧蹙, 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贾珍有些苍白的唇畔,心下幽幽一叹。这贾珍是人是妖其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帝皇态度。眼下,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尽快撬开那癞头和尚的嘴, 证明贾珍先前的确被托梦, 所言非虚。
当然,若是被证明真有神仙妖魔,对于贾家来说也是道坎。
你说说什么风水啊,神仙历劫都往贾家跑。包勉临走前看了眼贾珍,总觉得人意外的有些小可怜,明明一身伤,却坚毅顽强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怜惜一分,故而有些怨怼,在心理偷偷腹诽着所谓的神仙。
与此同时,已经回宫的当今也忍不住吐槽。哪怕如今夜深了,但谁睡得着!气都气走瞌睡虫了!
上皇也没睡,看着坐在秋千架上的老儿子,嘴角抽抽,不耐的开口:“你几岁了?朕记得你都坐坏一个秋千了。”
大明宫有个滑滑梯,滑滑梯里有个小秋千,小孩子专用的。这小秋千坐的最多的就是贾芝。没事抱着乖乖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其他熊孩子玩耍,自己臭美着是漂亮公正的小仙女,等着熊孩子争执找她审判。
当初他还用这实例点醒过皇帝,岂料皇帝转头就干起跟小孩子抢秋千的事情来,然后一屁股就坐断了绳索。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其他宫斗事件。总而言之,就是皇帝坐坏了秋千,引发出了一场宫廷政变。想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件,上皇视线缓缓抬起,看了眼铁链,斜倪了眼自家儿子,深深担忧着:“你对自己的体重要有点自知之明。”
“那也是朕心宽体胖,”当今咬牙切齿着:“胖断的。”
听着人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怨念之色,重音都落在“宽”上了,上皇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了滑滑梯台阶上,摆出一副慈爱之色来,问道:“朕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气什么?”
说完,上皇也不等当今回话,自问自答着:“战前,贾珍话说得还算漂亮;战中……”
抑郁叹口气,上皇哀怨:“朕虽然没亲眼看到现场,但听过禀告,贾珍也算露了点小法术。舆论引导一下,罗汉转世武曲星下凡,你爱哪个挑哪个。这民间怎么传,全看你怎么办。你之前不是也有这个计划?”
当今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露出些委屈神色来。
但上皇对视视若罔闻,自顾开解着:“至于说掌控,警戒贾珍的异心,朕觉得吧,就贾珍那脑子那性子,他还玩转不了政治,一朝一国压在他身上,他会步子跨太大,扯到、蛋。”
说到最后一词,上皇眼里带着犀利的锐光与自信。他一生的历练都在识人上了,形形色色成千上百的人,不说一眼看透人心,但七八成却也没问题。
听到这话,当今面色大变,抬眸定定的看了眼上皇。虽说现在夜深,万籁静寂的。可皇帝谈话,这周围光照定然是充足的。当今看着上皇透出来的睥睨霸气笃定之心,原本提着的心放松了几分。
这个问题,他还是信他父皇的眼力的。否则,就不会一回宫,借口看儿子赖在大明宫里了。
“父皇,人言可畏。”解决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后,当今哼哼唧唧说起了其他纠结的事情:“或者说贾珍损害了他人的利益。而且有些行为朕瞅着也不虞。”
“比如说呢?”瞧着人终于开口说话,不当小仙男了,上皇耐心的问道。自己选的继承人,得陪人聊天谈心啊。
“您看看贾瑜那口口声声武力解决一切,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吗?”当今不满:“还有贾芝,才几岁人,竟然想当仵作,验尸都不怕。这比贾瑜还不像样!”小姑娘家家的,漂漂亮亮当小仙女就好了。他既然许诺了郡主,怎么会食言呢?!
上皇:“…………”
“嗯……”看着上皇直勾勾的盯着他,当今面色缓了缓,不甘不愿着:“当然,这小芝也有受包卿的影响缘由,但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贾家这家风不对。”
说完,当今小心翼翼看了眼上皇,忐忑不安问道:“父皇,您能告诉儿子,贾敬为何入道吗?”
一个正常继承人脑子就算进水了,也不可能进的那么彻底,说当道士就当道士,最起码总得培养好接班人。像他彻夜难眠,他父皇也顺着台阶陪他聊天一样,他们哪里睡得着,愁打斗引发的“人与妖”的后续。这是刻入在骨子里的“一家之主”担当。天塌下来,他们得顶着。
许是今晚氛围不错,上皇看看当今那小心谨慎却又好奇的模样,笑笑,坦诚着:“朕一手缔造着繁华盛世后,也追求过长生不老。更别提你大哥病卧在床了。于是,就信了邪,想给他换个健康的躯体。贾敬长相,脑子也算好。若是成功了,朕让其认祖归宗也很方便。“
当今:“…………”
看着当今一个失臀,跌坐在地,上皇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继续说道:“贾敬聪明,连贾代善都瞒住了,也算忠心你太子哥的,岂料你哥抢先一步自杀了。”
当今恍恍惚惚,紧张的看向上皇。
“他用死死谏之后,朕倒是不追求长生,勘破了生死。但是……”上皇俯视了眼当今,笑着:“但是看你们这些人,咋看咋不觉得能比得上的。于是就看着你们斗啊斗啊斗的,想从烂柿子里挑一个好的。最后贾代善用死死谏了朕。再然后你就登基了啊!”
当今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结结巴巴开口呼唤着:“父……父皇,您……您……“
“哼,吓了?!”上皇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来:“纵观古今,只有朕一个幼年天子活得健健康康的,懂吗?朕六岁就俯视朝臣了,俯视天下了。”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上皇又冷哼 ,“这种话,朕六岁都不信了,百岁都没得了,我连花花都快抱不动了。哎……”
缓缓走下台阶,上皇弯腰看看当今,倒是颇为慈祥得对人笑笑,还揉揉头:“皇帝啊,你老子今儿心情好,就问你一件事,太子考虑的怎么样了?不催你,就打算拖着?”
当今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幼年,有些希冀又有些忐忑的等待帝王靠校功课。刚斟酌组织了一下自己的理由,当今就听得一句话:“正好借贾珍来看看你的儿子们。”
“父皇?”
“当皇帝,自己才干多少并不重要,最重要是格局。这话你当然知道,朕今日说的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你史书也读了不少,这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勾心斗角,恩怨情仇的,基本上都已经重演了无数遍了。”上皇说着说着,话语带上了一份的伤痛:“就像帝王,《谏太宗十思疏》都概括的差不多了,功成德衰,你老子就是这样的。所幸朕沦为暴君之前,有人拉我一把。留着贾珍,一是让你心里有些顾虑,别走了朕的老路;二来,看看他们的态度吧,容不得还是为了武力为了军权甚至是玄而又玄的长命百岁。”
“不过,别把自己当执棋人。”
当今定了定心神,就着先前跌坐在地的姿势,调整了一下,朝上皇跪着,认真磕首:“多谢父皇教诲,儿子定然铭记于心。”
上皇坦然受了这一跪,抬手打个哈欠,边抬抬手示意当今起来,边道:“明天,不对,今天没事去把那两丫头提溜回来。尤其是贾芝那闺女,你说说朕还有你,哪点待她不好了?这在咱面前装淡然装坚强,一见小包哭成小花猫。”若不是考虑皇帝儿子脆弱的小心脏,他怎么可能把孩子留军营。
当今闻言,也跟着同仇敌忾了,埋汰贾芝不知趣。他都对人自称父皇了,这闺女也不知被他熊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坚决不改口,皇爷爷跟父皇两者区别大了。多叫几句父皇,没准他哪天心情好,大手一挥还给升公主呢。
这就罢了,在顺天府衙门见到包勉那神色,那满心眼里就包勉一个的那种小眼神,他吃味,从来没有一个孩子,一个人这样子看过他。尤其是包勉对此却毫不心软,一心公务为先,安慰了几句,就忙着去郊区看打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