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他下的毒?
傅红雪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刀锋一般的剑眉紧紧蹙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娘……”他低声喃喃,声音带着恐惧和祈求。
“小红雪?”夜尊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傅红雪的脸。
傅红雪没有醒过来。
“求你……”傅红雪的声音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发抖。
被梦魇住了吗?他梦见了什么?
竟让这个骨子里如此孤傲的男人说出“求你”这两个字。
夜尊实在有些好奇。
他注视着陷入梦魇中的傅红雪,突然想起什么,他微微勾起唇角,将手举至眼前。
曾经吞噬过魇公子,现在也是时候试试他入梦的异能了……
眼前一片昏暗,只隐约能辨得清是在一处山洞内。
山壁潮湿,地上有一层很浅的水,还未没过脚面。
“沙沙……沙沙……”
是蛇行于地的声音。
夜尊微微眯起眼睛,见到远处一条大蛇正在洞内游走,那条蛇有成人手臂粗,长约两米。
“不要……不要过来!”
夜尊偏头看去,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后背紧紧地贴在山壁上,他满脸恐惧地看着大蛇,抱着膝盖正瑟瑟发抖。
这是……小时候的傅红雪?
“娘……”男孩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害怕……”
“你没有资格害怕!”
一个女人的声音凭空响起,像是远远的传来,又像是就在身边。
“傅红雪,你记住!你是为了复仇而生的!”那女人大声道。
“嘶嘶——”
毒蛇从夜尊的脚边滑过,在这浅水里游向傅红雪。
“求你了,娘,不要……”
恐惧令男孩本能地靠后,但是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大蛇向他逼近。
“不要?”女人的声音透着一抹疯狂,“这赤影蛇毒于他人是必死无疑的穿肠□□,可是对我魔教中人却是难得的增进内功的一剂良药,被它咬上一口,你不仅不会死,你的功力还会大增!它将助你成为无人可敌的高手。我的儿子,只要你忍耐过每次毒发的痛苦,你就将天下无敌!”
随着女人话音落下,那蛇猛然抬起头,不停地发出嘶嘶声,橙黄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可怖。
眼看着那蛇张口露出尖牙,小男孩绝望极了,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口中却依旧喃喃道:“娘……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夜尊的脸色变了,他仿佛听见一个小小声音从心底冒出来,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楚:“不要丢下我……哥哥……”
突然,眼前那条蛇猛地发起进攻,咬向小男孩,小男孩吓得闭上眼——
夜尊手腕一动,那蛇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夜尊缓步走到男孩面前,他蹲下身,声音很轻:“没事了,小红雪。”
男孩睁开眼,那蛇也不见了。
而在他的面前,一个眉眼很好看的少年眼底带着一抹笑意看向他。
那少年说:“别怕,小红雪。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夜尊说完俯身将那孩子抱在怀里,转身向外面走,黑暗中不知哪儿传来了光亮,地上有了绿草,周围有了阳光,远处传来鸟鸣阵阵。
“你……你是谁?”
梦里的小傅红雪没认出夜尊。
夜尊想了想,他勾起唇角:“我叫夜尊。我是,你的神……”
傅红雪终于从梦魇中醒了过来,毒还没有完全过去,脏腑处传来阵阵隐隐的痛,傅红雪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夜尊就坐在床边,正偏头看向他。
眼前的少年和梦中的少年重叠,傅红雪竟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傅红雪想到之前毒发,隐约听见有人叫他“小红雪”,只有夜尊这么叫过他。
“你都看见了什么?”傅红雪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哑声问道。
“你是说你毒发的样子?”夜尊笑了起来,“看见了,还看见你的眼睛变了颜色。”
傅红雪的脸色也顿时变了,变得苍白,他的手紧握成拳,他想到了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决不能让人看见你毒发的样子。如果被人看见,那就必须杀了那个人。
杀了……夜尊吗?
不,他不能这么做。
夜尊凑近,仔细看了他的眼睛:“啧,已经变回来了,银瞳时候其实挺好看的,就是脾气坏了点儿,还爱咬人。”
傅红雪听了一怔:“咬人?”
他知道自己毒发的时候会像发狂一样攻击别人,但是他从未咬过人。
“是啊,会咬人的小野猫。”夜尊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唇,一脸的无奈,“血看见了吗?罪证。”
傅红雪眉头紧蹙,他道:“不,不可能……”就算他咬人也不会往别人嘴上咬啊。
“不承认?”夜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他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说,“要不然,我给你还原个现场?”
不等傅红雪有所反应,夜尊突然俯身用唇覆住了傅红雪的唇。
傅红雪顿时一僵。
“你当时就是这么……舔了我一下……”
他在说话,语气含糊,气息温热,嘴唇却是微凉的,他舌尖触碰到自己嘴唇时,那种感觉让傅红雪彻底呆住了。
因为,他想起来了。
他那毒发时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依稀有一丝清明时候,那时他不知道尝到了什么,也是这样的触感,这样的味道……
傅红雪整个脸瞬间红了,难道他竟在毒发时……轻薄了夜尊?
夜尊还在继续还原现场,傅红雪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夜尊,夜尊却捏住他的下巴,舌尖撬开他的牙齿……
傅红雪的气息乱了,他能感觉到夜尊的舌尖找寻他的舌,唇舌的纠缠让傅红雪身体里有一种燥热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低声喘息。
然而下一刻,夜尊却用力一口咬在傅红雪的下唇上,成功地报了之前被咬之仇。
傅红雪疼得用手指抵住嘴唇,蹙眉望向夜尊。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夜尊很认真地说,“你看,我用的力道不足你当时咬我的五分之一,才出了这一点的血。”
傅红雪简直说不出话来。
夜尊站在床边,脱了外袍。
“你做什么?”傅红雪立刻满是防备地问。
夜尊道:“夜深,自然是入寝。见你今日毒发可怜,借你半张床。”
“我……我去榻上睡。”傅红雪下了床,毒发刚过的身体有些无力,他勉强撑着身体抱了一条薄被走到木榻旁裹着被子躺下。
夜尊也在床上躺下,他瞥了一眼睡在又硬又窄的木榻上的傅红雪。
木榻那么硬,他竟能安睡。
哎,我的小红雪啊,真是喜欢自讨苦吃……
作者有话要说:
注:剧里魇公子没死这么早,这里已经被面面吞噬。
第10章 追逃
接下来的几天,傅红雪每天天亮之后便要带着锁链和其他马奴们一起干活,天黑之后便回到夜尊的小院里,睡在他的木榻上。
夜尊知道傅红雪白天的日子不好过,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简直是每天换着花样折腾他,动不动就以不给饭吃作为要挟。
那之后,傅红雪发现,一向不怎么爱吃点心的夜尊,每天房里都放着两盘点心,有时候还放着甜汤。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傅红雪搬了一天的豆子,骨头都快散架了,他疲惫地走回夜尊的小院,却发现这天夜尊没有在翻书,而是坐在桌边喝茶。
傅红雪关上门,走到夜尊的面前,夜尊抬手解了他身上的锁链。
傅红雪坐下来,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口中。
“小红雪,明天我就要走了。”夜尊说。
傅红雪一怔,看向他:“你要去哪里?”
夜尊道:“往中原去,他们说中原哪里有很多奇人,也有很多藏书,也许中原能让我找到开启虫洞的方法。”
傅红雪问:“我们还能再见吗?”
夜尊笑了,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傅红雪:“你想见我吗?小红雪。”
傅红雪点点头。
夜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也许能再见,也许不能再见,谁知道呢……”
这一夜,傅红雪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夜尊才起,傅红雪便已经起了。
下人送来了早饭,两人坐在桌边一起吃早饭,谁都没有说话。
吃完早饭,傅红雪沉默地捡起木榻下的锁链,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正要合上锁链,夜尊问:“小红雪,你真的不要我帮你复仇吗?”
傅红雪咔哒一声扣上锁链:“我已经欠了你太多了。”
夜尊笑了:“那又何必在乎多欠一点和少欠一点呢?反正,你也还不了。”
傅红雪扣上了手腕的锁链:“我在乎。”
夜尊叹了口气,他坐在桌边看向傅红雪:“那好吧。”
傅红雪最后看了一眼夜尊,走出了门。
这天中午,夜尊还未出发,就听见牢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傅红雪被个女人救走了。
夜尊得知消息的时候很错愕,那个死活不肯他出手帮忙,说要自己亲自复仇的傅红雪,就这么拍拍屁股跟个女人跑了?
整个万马堂,错愕的不止夜尊,还有马芳铃。
比起夜尊的错愕,马芳铃简直就是错愕加上震怒,她喝令整个万马堂的弟兄出去追捕傅红雪。
傅红雪的出逃,让夜尊前往中原的行程暂时耽搁下来。
他实在好奇得要命,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竟然能让傅红雪愿意放弃复仇跟她走。
然而这天,万马堂的人并没能找到傅红雪,一场黑沙暴的袭击阻碍了追击的脚步,马芳铃几乎食不下咽,嘴上说傅红雪最好死在这沙漠里,可眼底的关心却是谁都能看得见的。
当傅红雪的消息再次传来,已经是数日之后。
有人在大漠的一处叫做无名居的酒馆见到了傅红雪,马芳铃亲自挑了一队人马前去抓人。
公孙断也想跟去,但无奈万马堂事物太多,他脱不开身,便让夜尊跟着,也不指望夜尊能保护大小姐,只嘱咐他不要让大小姐做危险的事,去危险的地方。
夜尊应了,跟着换了男装的马芳铃,带着一队兄弟策马去了无名居。
无名居是这大漠上的一处酒馆,平时在酒馆落脚的多是江湖游侠和一些过往客商。
马芳铃带着夜尊进了无名居,她先要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又让人去请无名居的舞女翠浓来作陪。
马芳铃坐在垫子上,喝干了饮酒杯里的酒,夜尊便拿了酒壶替她满上。
马芳铃问:“夜尊,你知道翠浓是谁吗?”
夜尊:“不知道。”他端起杯子,尝了一口酒,满意地放下杯子又倒了一杯,这西域的葡萄美酒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得海星的酒,但别有一番滋味。
马芳铃笑道:“她是这里跳舞最好的姑娘,都说她的腰肢纤细,跳舞的时候腰间的银铃便跟着鸣奏,可引得不少男人专为看她跳舞而来。”
夜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马芳铃又问:“我把她买下来,送给你,可好?”
夜尊送到嘴边的就被一顿,他笑着看向马芳铃:“不好。”
马芳铃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好?”
“大小姐不喜欢她,就买了送给我,”夜尊笑道,“我怎么觉得大小姐不是讨厌她,是讨厌我呢?”
马芳铃被夜尊的话逗笑了,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去请人的伙计说,翠浓今日身体不适,让她找其他姑娘作陪。
“既是如此,不如我让其他姑娘出来,陪着客人热闹热闹?”一直坐在轮椅上推着骨牌的萧别离出声道。
然很快,萧别离就后悔出声了。因为马大小姐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令人看住了他,用他的命来威胁翠浓出来。
片刻后,穿着一身绿裙的翠浓从楼上走了下来。
夜尊喝着葡萄美酒,坐在垫子上欣赏了一出好戏。
马大小姐强行给翠浓赎了身,然后把人赏给了万马堂的一个长相粗鄙的弟兄赵龙,然而赵龙还没来得及拥着美人去快活,一个声音便冷声道:“放开她!”
夜尊正在倒酒,他动作微微一顿,唇角有了一抹笑意。
猩红的酒液注入银质的酒杯中,夜尊抬手饮尽杯中酒,嘴唇染上酒液,变得微红。
傅红雪走出来之后,便看见了夜尊。
夜尊依旧一席白衣,他坐在一旁,喝着酒,却并未看他。
傅红雪自然是不会让人带走翠浓的,因为翠浓知道马芳铃的父亲马空群现在身在何处。
但这在马芳铃的眼中,看到的便只有傅红雪的英雄救美,她令翠浓用琵琶弹奏一曲《十面埋伏》,承诺只要傅红雪在这首曲子结束之后,还能站着,便放过他们。
夜尊看起来心情极好,他喝着葡萄美酒,听着琵琶弹奏,看着傅红雪着沙漠中他初见他时的那一袭红黑相间的衣袍,用他那把通体黑色的刀,以一身卓绝的武功,将万马堂的弟兄打得满地爪牙。
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令人愉快的余兴节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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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马奴!你放开我!”马芳铃气得要命。
所有人都在看向傅红雪离去的方向,没有人注意,刚才一直坐在一旁喝酒的夜尊,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偏过渡章,下一更是重头戏,争取早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