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张了张口，终于没有再反驳。
他等这天等的实在太久了。
夜尊最近的黑能量用得实在太过频繁，地星人离开地星，黑能量本就会有所减损，近来又被他不加节制地胡乱使用，这几日才有所恢复，此刻就快被他耗损得干净。
夜尊收回手。
傅红雪的蛇毒已经压制了六七分，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成黑色，但是痛苦并没有完全消失。
夜尊低头看着傅红雪，他有些犹豫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黑能量的凝聚越来越耗费精力了……
若是不继续，傅红雪的毒发没有完全散去。在这种情况下去杀马空群，恐怕很难得手，反而可能被马空群杀死。
夜尊知道，今天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救人了。
可若是继续，黑能量消耗过度，无论对他的身体和精神力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害，在那种情况下，他将和一个普通人类都没什么区别，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很有可能连自保都是问题。
犯得着为了傅红雪去冒这个险吗？
夜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再次凝聚黑能量，抵住了傅红雪的胸口……
傅红雪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几声哨笛声远远传来，若不仔细听很容易忽略。
然而傅红雪听见了，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他母亲联系他的讯号。
傅红雪坐起身，只觉得此刻精力充沛。
然后他就看见了倒在床边的地上的夜尊。
傅红雪迅速下了床，俯身扶起夜尊，夜尊没有醒过来。
外面的哨笛声再次响起，比方才急了许多。
傅红雪只能匆匆将夜尊抱起放在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等傅红雪回来的时候，夜尊正坐在桌子前喝茶。
傅红雪见他脸色还是很苍白，他蹙眉道：“你怎么起来了？”
夜尊笑了：“我在等你。”
傅红雪：“等我？”
“对。”夜尊将杯子放在桌上，“这里太吵闹，我去无名居住几日，你杀了马空群之后，就来无名居找我，等虫洞开启，我便带你离开这里。”
傅红雪就站在夜尊的面前，他垂目看他，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今天马空群不会死。
因为他答应了母亲，会让马空群死得更加痛苦更加绝望，他将想尽办法娶马芳铃为妻，让马空群受尽背叛的折磨再死去。
父母之命不可违。
原本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同夜尊说，现在看来，只要他的速度够快，或许能在夜尊回来之前，完成复仇计划。
“好。”傅红雪应道。
夜尊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凑过去吻了吻傅红雪的唇角，轻声道：“小红雪，无论如何，活着来见我。”
傅红雪侧目看向他：“我若是死了呢？”
“你若是死了？”夜尊下巴抵在他肩上，微微歪着头看他，他眼底是一抹残忍的笑意，“你若是死了，我便铲平万马堂，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为你陪葬。”顿了顿，夜尊又问，“你会死吗？”
傅红雪语气坚定：“我不会死。”
“很好……”夜尊笑意更深，他放开了傅红雪，走了出去。
夜尊来到无名居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他推开无名居的大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他才刚走到床边，就已经栽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夜尊撑着床坐起身，他抬手试着凝聚黑能量，一缕细碎的黑烟冒了出来，很快便消散了。
果然……
耗损过度恢复起来也变得异常的慢了，这次恐怕真要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了。
只是这无名居也不能久待，傅红雪一回来他们便先离开这，等他黑能量恢复再回来，否则若是公孙断在他黑能量耗损过度时醒来，以那人的性格，还不得把他扒皮抽筋？
夜尊下了床，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无名居依旧是个歌舞升平的地方，万马堂闹出多大的风波似乎都不能影响这里一丝一毫。
夜尊走下楼梯，捡了张桌子坐下，让小二给他上一桌酒菜。
“夜公子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啊。”萧别离坐在轮椅上，转着轮椅来到了夜尊的面前。
他的话令得夜尊心中一沉：“我睡了多久？”
萧别离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他道：“从三天前你午夜回来，到今日下楼来，你可是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啊。”
他竟昏睡了三天？
“傅红雪回来过吗？”夜尊问。
“傅公子？”萧别离笑了，“他一个即将成亲的新郎，来我这个小酒馆做什么？”
夜尊望向他：“成亲？和谁？”
萧别离摩挲着手中的玉石：“还能和谁，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
夜尊：“马芳铃不是要嫁给慕容明珠吗？”
“慕容明珠死了，婚礼当天就死了。”萧别离神秘兮兮道，“说出来夜公子可能不会相信，那天狗再次出现令得万马堂人人自危，整个万马堂都打成一团，要杀了马堂主，马堂主最后差点自刎以安人心，这时候傅红雪出来了……”
萧别离继续说道：“傅红雪找出了证据，证明那杀人的天狗是万马堂的右使云在天假扮，马堂主一怒之下当众杀了云在天，并依照当初承诺，答应傅红雪可以拿走万马堂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夜尊问：“然后，傅红雪就要了马芳铃？”
“没错。傅红雪当众提出他要娶马芳铃为妻，马堂主当时就答应了，并宣布三日后就给他们举办婚礼。算起来，也就是后天了。”萧别离说着，感叹道，“多么精彩的一个故事，多么感人的一段恋情……真可惜啊，我是个瘸子，错过了这一场好戏啊。”
“的确是一场好戏啊。”夜尊笑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地喝了下去，问道，“萧老板，我来时的马可照料好了？”
“自然是照料得好好的。”萧别离问，“夜公子要回万马堂？”
“不回万马堂。”夜尊道，“在这边城待得太久了，我也该离开了。”
夜尊才迈出脚步，门外就冲进来十几个万马堂的弟兄。
公孙断是最后进来的，他的肩上扛着他那把弯刀，冷冷地看向夜尊。
“表弟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不和表哥打声招呼再走？”公孙断冷笑着望向夜尊，“表哥可是在万马堂里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等着好好招呼招呼表弟呢。”
公孙断给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按住了夜尊。
公孙断走到夜尊面前，他抬起手，狠狠给了夜尊一记耳光。
夜尊被打得嘴角顿时渗出血丝，苍白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表弟……我姨母家只有一个表妹，哪儿来的表弟？”公孙断一把抓住夜尊的衣襟，眼神狠戾，“敢戏弄我？我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
第20章 背叛（一更）
万马堂热闹非凡，没有人注意到公孙断拖着一个白衣少年进了马奴牢房。
火把熊熊燃烧，照亮了这个牢房最深处的放满了骇人刑具的房间。
这里夜尊简直太熟悉了，傅红雪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就被绑在这里，他还曾亲手将十四枚骨钉钉入傅红雪的身体。
而现在，那个绑在这里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夜尊被铁链捆在十字木架上，他眼神很平静地看着公孙断。
公孙断将那些刑具一一展示给夜尊看，他先拿起了一根鞭子，问道：“夜尊，你是不是应该交待一下，你是怎么成为我表弟的？”
夜尊扬了扬唇角，笑道：“是你在街上叫住了我，非说我是你表弟——嘶。”
夜尊一句话还没说完，公孙断的鞭子已经抽在了他的身上，白袍瞬间被抽得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公孙断用鞭子指着夜尊：“我再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夜尊抿起嘴唇，看向公孙断：“你为什么不问问大小姐，是谁把我带到她的面前，又是谁和她说我是你表弟呢？是你啊，公孙断——”
“啪——”
又是一鞭，鞭子所至之处皮开肉绽。夜尊的手紧紧地抓住锁链，疼得额头很快冒出汗来。
夜尊微微眯起眼睛看他，扯了扯嘴角，依旧在笑：“好吧，实话告诉你，我给你下了毒，一种蛊毒。”
“蛊毒？何时下的？怎么下的？”公孙断眼神一凛，“你究竟是什么人？来万马堂做什么？”
“我……”夜尊认真想了想。
公孙断等着他的答案，就听见他道，“谁知道呢，大约是梦里下的吧。至于我为什么来万马堂，是因为我母亲过世，来无亲无故只能来投奔我表哥公孙断……”
“满口胡言！”公孙断一鞭子抽在夜尊的身上，又是一道血口。
“夜尊，你还敢嘴硬是吧？你以为我没法从你口中问出点实话？”公孙断抖开他装着刑具的羊皮卷，取出了一枚骨钉，“这里——”
“这里的每一样刑具都是你亲自打造，还没有人能捱得过你这套刑具还不开口的。”夜尊替他说完了这句话，他冲公孙断笑了，“你不用拿钉子钉我，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想听我唱戏我就唱戏给你听，想听我唱歌我便唱歌给你听，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特别好说话。”
公孙断拿起骨钉和锤子，他将骨钉抵在夜尊的右肩：“我要听的是实话！你最好在我锤子落下之前说一句实话！”
夜尊道：“一句实话。”
公孙断一脸疑惑。
夜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你不是让我说‘一句实话’么？我说了。”
公孙断冷哼一声，举起锤子，将钉子砸入夜尊的右肩。
原来……骨钉钉入皮肉刺入身体竟是如此的疼，疼得人的身体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夜尊想起他曾经把十四枚骨钉亲手钉入傅红雪的身体，傅红雪硬生生地捱住了没有吭一声……
火光映在夜尊的眼眸中，他的脸色苍白。
“这才第四枚，还有十枚呢。”公孙断用钉子抵在夜尊的脸上，“可是你看起来已经快要挺不住了，但我提醒你最好不要晕过去，否则我再叫醒你的时候，你会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
夜尊喘息着，他道：“你让我见一个人，我便和你说实话。”
公孙断冷声问：“谁？”
夜尊敛了笑容，他眼底是因为愤怒而充斥着的血丝，他冷声道：“傅红雪。”
“他是你的同伙？”公孙断问，“他要娶大小姐，是不是有别的阴谋？”
夜尊盯着他：“让我见他，否则，从现在起，我保证我和你说一百句话里，都不会有一句是真的。”
公孙断用锁链锁住了夜尊的脖子和手腕，他像是扯一条狗一样，用力地扯着夜尊脖子上的锁链把他拽出了马奴牢房。
天已经黑了，宾客们在前厅尽欢，没有人留意到这里的一切。
公孙断问了傅红雪的去向，得知傅红雪正在马芳铃专用的兰池沐浴，他便直接拖着傅红雪进了那间房。
公孙断以为只有傅红雪一人，却不料才进去就见两个人影赤条条地依偎在一起，隔着氤氲水汽，夜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傅红雪。
公孙断吓了一跳，他怎么都没想到大小姐会和傅红雪一起沐浴。他一把捂住夜尊的嘴退出了那间房，直到回到马奴牢房，公孙断才松了手，把夜尊丢在地上。
夜尊口鼻被捂住，憋了半晌，这会儿喘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你是故意的！”公孙断愤怒极了，他觉得夜尊一定是故意的，算计好了让他进那个房间，若非他退得快，他岂不是要亵渎了大小姐？
公孙断一把抓起鞭子，对着地上的夜尊就是一顿猛抽，抽完了把人扯起来重新绑在柱子上，毫不留情地把剩余的十枚骨钉，一根根钉入了夜尊的身体。
夜尊仿佛不知道疼了，他神情茫然地望着前方，直到脸上挨了一鞭子，鲜血顺着5          7 页， 脸颊滴落，夜尊的眼里仿佛才有了焦距。
他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起来，先是勾起唇角，到最后竟笑出了声，鲜血顺着嘴角淌出来，夜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都是一样的。夜尊想。
公孙断用鞭子抵住夜尊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你笑什么？！”他喝问。
“我笑……我自己。”夜尊笑着望向他，他似乎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让他脸色看起来越发苍白，“我竟忘了……这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叛的人，便只有自己。若是将这份期待放在别人身上，那便是愚蠢……”夜尊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到现在才想起来……”
公孙断觉得夜尊疯了。
“夜尊，如果你不想继续受刑的话，最好老实交待，你是谁，为什么来到万马堂？你想要做什么？”公孙断问道。
“我叫夜尊。”夜尊扯了扯嘴角，他望向公孙断，他的眼睛赤红，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我来自地星，我来万马堂是为了杀人。如果你想要阻止我，最好现在就杀了我，砍下我的脑袋，切断我的四肢，将我焚烧成灰烬，否则——”夜尊眼眸中透出一抹疯狂，他的声音低哑，“否则，你们的血必将浸染这片大漠，而你——公孙断，你将成为我血洗万马堂的第一人。”
公孙断突然笑了，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夜尊：“那我倒是很好奇，你会如何杀死我。既然你要杀我，那我就留你几天，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夜尊依旧是笑，他声音很轻，有些嘶哑道：“好，我定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