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闷油瓶还在,甚至左边前爪还被吴邪紧紧抱着,吴邪和他对视了一眼,立刻觉得特心虚,赶紧放开了翻身起来,明知故问地说废话:“雪停了?”
闷油瓶也站起来,径直走到出口旁边,回过头对吴邪说:“你先上去。”
吴邪知道这是小哥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关心,纵然强大,纵然无所畏惧,他还是会担心,担心雪洞忽然塌陷,担心吴邪会笨手笨脚爬到一半摔下来,所以他会留着等他醒过来,让他先走,吴邪都知道。他凑过去,跟闷油瓶碰了碰鼻子,又舔了一下,然后摇着尾巴绽放出一个超大的笑脸:“小哥,爬竖墙我可是得过满分的呢!”
闷油瓶还是一脸严肃,退开两步给吴邪让出上去的路线,吴三省和潘子、大奎都在洞口接应,吴邪助跑两步,往上一窜,爪子已经搭在了洞口边缘,后爪一蹬,头就露出了雪层,他畅然地呼吸了一口雪后新鲜的空气,准备再一发力冲上去的时候,忽然听见爪子底下的雪层发出“咔咔”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被淹没在不远处营地的喧嚣和吴三省汪汪的催促声中,但是吴邪还是听见了。他百分之二百确定,他只要后腿发力,就能够安全的窜回地面,但是那样,这个洞一定会完全坍塌。
闷油瓶在下面吼:“吴邪,快!”
吴邪犹豫了一下,没有动,那种咔咔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站在洞口的三只狗都听见了,大奎向来胆小,不由自主地退开三四步,吴三省顾不得骂他,焦急地对吴邪说:“快!赶紧上来!”
尽管吴三省严厉禁止吴邪再胡乱卖萌,吴邪还是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字一句:“三叔,我不会跟他说再见。”
吴三省一听就明白这孩子又要做傻事,立刻上前一步叼他的后颈皮,可惜吴邪反应更快,前爪一松,整个狗立刻滑进雪洞,吴三省只咬到了一缕金色的长毛,他愤恨地吐在地上,转头边跑边吼身边的潘子:“快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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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吴邪的特长是掉坑,哈哈!【这货又幸灾乐祸了
几乎是吴邪前爪落地的瞬间,他们头上支撑了好几天的雪顶就裂开了一道恐怖的缝隙,冻成一坨一坨的积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周围的积雪很快掩埋了雪洞的出口。吴邪绕开那些刚掉下来的大雪块,冲回闷油瓶身边,闷油瓶那双跟其他哈士奇截然不同的黑眼睛里闪着愤怒又无奈的光,他躲开了吴邪亲昵地碰鼻子,飞快地选了一个角落,开始挖洞。
吴邪有点委屈,有点伤心,但是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他伸爪帮闷油瓶扩大洞口,飞快地大声地说:“小哥你不要生气如果我在下面你在上面你也会跳下来的对不对所以你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所以我也不会抛下你你明白的对不对?”
这一串完全没标点极度考验肺活量和智商的话还没说完,闷油瓶新挖的洞已经初具规模,他一头钻进去,一遍继续扩展那个洞一边前所未有地呵斥吴邪:“进来!”
吴邪艰难地挤进那个洞,毕竟他的体型比闷油瓶大了一整圈,他试图用爪子扩大洞的直径,却被闷油瓶狠狠地瞪了一眼:“会塌!”吴邪自知对挖洞没什么心得,立刻收起爪子,假装自己是个听话的小奶狗,但是尾巴却左摇右甩,把洞壁拍得又结实又光滑。
坍塌的积雪瞬间就淹没他们刚刚容身的雪洞,吴邪心有余悸地往外看了一眼,知道如果他们还在外面,肯定会被厚厚的积雪压住,直到窒息而死。
闷油瓶等坍塌停下来,才开口:“后面是山崖,前面是积雪更厚的开阔地,我们被困住了,吴邪。”
一片寂静,外面三叔、潘子、大奎的呼叫声都已经完全听不见,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努力用舔鼻子和深呼吸的方法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低声说:“小哥,我不怕。”
“吴邪,我们可能出不去。”
“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吴邪很坚定。
闷油瓶没说话,显然是不能理解吴邪的信心从何而来。
吴邪蠕动着用匍匐前进的方式凑到闷油瓶身边,一片漆黑中,纵然视力超过人类数倍,他们也只能看见彼此亮晶晶的眼睛,吴邪一字一句:“你不会死在这里,因为你注定会到达终极,因为,你是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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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只金毛不会又要表白吧?闷油瓶一震,爪子下意识地抓了一下雪层,发出咔的一声,他想问,却终究只是低下头,跟吴邪额头相抵。吴邪闭上眼睛,轻轻地蹭了几下,他觉得应该说些抒情的话,却忽然觉得身前一轻。他睁开眼睛,闷油瓶已经站了起来,开始艰难地用爪子左拍拍右戳戳,试图找到一个出口。
吴邪凑过去,闷油瓶低声说:“吴邪,我不会害死你。”
吴邪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他知道,如果这里是亮的,他一定能看到小哥的微笑。
闷油瓶默默地跟他碰了碰鼻子,吴邪趁机欢乐地舔了一下,说:“三叔他们肯定在外面往下挖呢,我们从里面挖,很快就能出去的。”
“不行。”闷油瓶忧郁地抬起头,鼻子立刻碰到了这个小雪洞的顶部,雪层咔咔地响了一声,吴邪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动了,闷油瓶摇摇头,说:“前面的雪层已经塌陷过一次,如果我们这样挖过去,很可能会有二次坍塌,然后我们就会被困住,低温和缺氧的情况下,人最多只能支撑15分钟。”
那是愚蠢的人类,两只脚跑得慢!爷是乐观、勇敢、善解人意、体贴……可以用罄一切美好形容词的金毛,有四只爪子呢!吴邪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能眨巴着眼睛望着闷油瓶:“那……我们向后面挖,雪层就不会塌吗?”
“几率小一些。”闷油瓶说着,认真地抬头看着吴邪,“如果还是塌了,或者没有路,我们就只能等死。”
吴邪一向都不明白闷油瓶为什么这么喜欢对视,他从小学习的社交礼仪都是不要跟人或者狗对视,除非他想10 12 页, 要挑衅对方的权威或者要争老大打架,所以他微微侧过头,轻轻碰碰了闷油瓶的鼻子,回答:“那就认了,我不怕。”
闷油瓶什么都不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掉了个头,用他右边的前爪轻轻地敲打雪层,寻找着适合向下挖的位置,他的爪子上有两根脚趾好像特别长,又特别灵敏。北极的哈士奇很多,几乎每一只都非常擅长挖洞,连哑姐那一队的母狗,都能够在几分钟之内挖好一个容身的雪洞,但是没有一只哈士奇会像小哥一样,在挖洞以前,用前爪轻轻地敲敲打打,选择最合适的地方。之前,在被巨蟒和火蚂蚁袭击的冰洞里,小哥就是凭借这两根脚趾找到了那个张启山提到的“解家小子”挖的盗洞,才带着吴邪甚至整个队伍脱身的。
小哥真的是一只正常的哈士奇吗?被严令不许乱动,卧在安全的地方看着的吴邪枕着自己的爪子,歪着头看小哥左敲敲右摸摸,看看小哥毛茸茸却只能耷拉着、怎么也学不会像金毛一样高高举起,快速摇动的大尾巴,看着小哥柔韧的腰和有力的后腿,吴邪舔舔自己的鼻子,想:好吧,这是一只特别英俊、又特别聪明的哈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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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选定了一个位置,开始飞刨积雪。因为怕这个脆弱的雪洞忽然坍塌,吴邪不敢过去帮忙,只是默默地伸出前爪,把那些堆在闷油瓶脚边的积雪归拢起来,再小心翼翼地用后爪踹到雪洞外面去。
一开始,一切进行的很顺利,闷油瓶向前移动的速度飞快,吴邪几乎来不及清掉所有的积雪,只能靠仓促地把雪沫拍瓷实的方法,给自己弄出容身的地方,但后来,闷油瓶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已经是雪洞的尽头,雪沫都脏兮兮的,混着泥和沙子,金毛猎犬向来是不在乎弄脏自己金灿灿的长毛的,所以吴邪毫不犹豫地踩着泥似的雪走过去,用鼻子碰了碰四周的墙壁,然后他就明白了:“这是……石头?我们是没有路了吗,小哥?”
闷油瓶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说:“吴邪,对……”
吴邪扭头就狠狠舔了闷油瓶一下,从脑门到鼻尖,左一圈,右一圈,直到闷油瓶受不了了退了半步,他才愤愤地重复:“那就认了,小爷不怕!”
“你不懂,这里没有食物,空气也会越来越少,吴邪,这是很痛苦的。”闷油瓶走到吴邪身边,认真地说。
“比活剥皮痛苦吗?比做风干肉痛苦吗?比被狼鱼当罐头痛苦吗?”吴邪用一串反问句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小哥,我和你是一起的,就像导盲犬和盲人,是一体的,没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类比有点不恰当,于是为了掩饰尴尬,他低头左嗅嗅又嗅嗅,小声咕哝了一句:“就算你不是瞎子是哑巴也一样。”
闷油瓶对于吴邪的类比和吐槽完全没有意见,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吴邪在那里忙忙叨叨地走来走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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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瞎子和哑巴什么的,好像有人躺枪了~至于某只金毛左一圈 右一圈舔脸的行为就不说他什么了……大家懂的。“汪?”吴邪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停下来端端正正地坐下了,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屁股又凉又脏,于是一秒钟就忍不住跳起来了。闷油瓶知道,这是吴邪作为专业导盲犬的一种条件反射——发现奇怪的、危险的东西的时候,他就会用“停下来坐好”这个标准动作提醒身边的人。于是闷油瓶立刻走过去,低声问:“什么?”
吴邪低头又嗅了嗅,不太确定地说:“很淡,但像是危险的化学品被倒进了下水道,又臭又恶心。”
因为受过专业的训练,吴邪的嗅觉和判断力比一般狗要强得多,而闷油瓶则不太擅长用嗅觉去处理事情,他更喜欢依赖视觉、听觉以及他有着超长脚趾的前爪。他凑过去,象征性地嗅了嗅,就开始用爪子左戳戳右敲敲,吴邪被挤到后面安全的地方站着,看着闷油瓶围着他嗅到奇怪味道的地方转了几圈,然后终于选中了一块地方,刨了一阵子,用他那两只奇长的爪子轻轻一撬,掀起一块比吴邪脑袋还大的石头,丢在一边。
石头下面,露出一个圆圆的洞穴,吴邪似乎闻到那种臭臭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扩散开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震得头上的雪沫簌簌地落下一片。
“是臭鼬废弃的洞穴。”闷油瓶探头嗅了嗅,又用爪子探了探,对吴邪说,“那一头应该能通到外面。”
吴邪立刻摇了摇尾巴,使劲向前凑了凑:“太好了,小哥。”
闷油瓶似乎是叹了口气,他低头跟吴邪蹭了蹭脑门,他毛茸茸的耳朵碰到吴邪的耳朵,弄得吴邪痒痒的,却又有种隐秘的快乐,让他想要奔跑,想要大声的叫。闷油瓶却轻轻地说:“要小心,下面可能会有蛇或者其他危险的动物,跟紧我,不要乱走。”
吴邪用一只爪子按住闷油瓶那只有长脚趾的爪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闷油瓶花了大概十分钟,简单地扩大了洞口,就准备要跳下去,却被吴邪突然咬住了尾巴。闷油瓶疑惑地回过头,吴邪挤到他身边,用前爪把一块冰坨子拨拉过来,丢进洞里探路,歪着头认真地对闷油瓶说:“你说的,下面可能有危险,要小心。”
闷油瓶几乎要笑出来,很努力才能维持一贯的严肃形象,他侧头跟吴邪碰了碰鼻子,然后纵身一跳,就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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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萌满级的金毛同学被一个狗扔在洞里啦!会发生神马呢~
有那么一瞬间,吴邪觉得很可怕,狭小而寒冷的空间里,他只能听见自己喘气和心跳的声音,感觉到爪子下面又湿又冷的泥雪,他不停地舔自己的鼻子,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每一次凉飕飕的空气吹过他湿漉漉的鼻子,都会让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一些,他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底下却没有任何回应,吴邪心慌意乱地把头放进洞里,却嗅不到闷油瓶的味道,反倒又被那只不知道多久以前挖开了这个洞的臭鼬留下来的臭味呛了个喷嚏。
连续两次高分贝的声音让雪洞上方本来就很脆弱的顶部簌簌地落下更多的雪沫,吴邪抬起头,却看不清到底是哪里有裂缝,但是他却听到了发生雪崩之前、雪洞坍塌之前,那种不祥的咔咔声,他知道,这里快要塌了。
没有别的选择,吴邪退了两步,感觉尾巴已经快被坍塌下来的雪埋住了,他深呼吸,助跑,然后闭着眼睛毫无姿态可言地跳进洞里。失重的滋味可真难受,吴邪想,比坐飞机的训练还难受呢!但是他喜欢耳朵和长毛都飘起来的感觉,就好像他讨厌洗澡,却喜欢被吹水机吹干。
半空中,他听见熟悉的狼嚎,短促而急切,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地面近在咫尺,吴邪顾不得找小哥,赶紧扭腰转爪,让爪子先着地,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摔断脊柱死掉,那也太丢脸了。
站稳以后,吴邪活动了一下爪子,感觉没受什么伤,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的雪洞,只见一片灰暗的白,有积雪不断地掉下来,很显然,刚刚他们容身的雪洞已经坍塌,如果他们没有跳下来,八成就已经被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