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肖涯只想着完成任务，不想与其他世界的人有太深的羁绊，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赵宗实不是一个好徒弟，他只是在为大宋教授一位好皇帝，甚至根本没有把赵宗实当成过徒弟，但是……赵宗实却真正的做到了师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没有点明的时候肖涯还可以装作从来没有注意过一样，可是一旦这一层遮羞布被挑破之后，肖涯也再也抑制不住他心中的愧疚了，他不想和其他世界的人有太多牵涉，但是，他要是真的对这些真挚的感情视若无睹，他真的还是人吗？他自认，他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面对一腔赤诚的赵宗实，肖涯只觉得狼狈万分，他觉得渣师说的应该就是他这种了吧？
“其实宿主你完全不需要这么纠结的。”666突然插话道：“人的生命总是短暂的，你现在跟我们签订了契约，你必然会一次次的面临生离死别，你的生命太过漫长，他们的世界太过短暂，你只需要珍惜当下就好。为什么要想以后呢？宿主，从你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除了其他的长生种，你与其他人本来就注定只有当下。他们永远只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你说的容易！”肖涯对于系统的劝解根本半点也不感冒，这些道理他能不懂吗？可是……离别本来就是一种伤害啊……
“可是如果你连当下都不给他们，他们还能得到什么？”666跟了肖涯很久了，也猜得出肖涯的纠结：“你们只是师徒而已，等他可以独当一面，你本来就是要离开的，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没有人可以永远相伴，他们早该有所准备。”
肖涯也不由沉默了，是啊，小鸟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大鸟的庇护的……而且出师，这种事情就算是他能够长久的留在这个世界也是无法逃避的，所以说……他为什么要拒绝赵宗实？噫——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被这种老父亲的心态给支配了？赵宗实或许还不够资格出师，但是他这三年的表现也早就够拜进他门下了啊！
肖涯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么诚心诚意想跟他学习的学生他要是还拒之门外，那他就实在太铁石心肠了！不行，他不能再做渣师了，否则……赵宗实的这一腔真情，他就真的是受之有愧了！
肖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拂落了赵宗实拉着他的袖子的手，看到随着他的动作，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暗淡，脸上的表情简直都要哭出来了的赵宗实，肖涯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他仍是一狠心，把赵宗实的手掰了开，不过，随即他便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郑重地望向赵宗实，沉声问道：“你，可愿入我门下？”
赵宗实原本都快要完全绝望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来望向肖涯，连说话都激动有些磕巴：“您，您是说……”
肖涯点了点头，微微放柔了声音再次问道：“你可愿入我门下？”
“愿！”赵宗实立刻响亮的应道。
肖涯轻哼了一声，目光稍稍偏离落到了刚刚被他随手放倒了桌子上的茶盏上。
赵宗实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端起茶盏，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弟子赵曙拜见师父！”
肖涯轻轻地应了一声，双手接过了他递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赵宗实随即便对着肖涯连拜三次，肖涯也没有挪动脚步，直接受了赵宗实三拜大礼，待赵宗实拜完后，肖涯方才开口道：“地上凉，起来吧。”
以肖涯的性格原本他是绝不会受身为太子的赵宗实这样的大礼的，但是……他既然要收赵宗实做弟子，那么在他面前，他就不是太子，而是他的弟子，故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对于此，赵宗实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即使他贵为太子，肖涯也是他的师父，若不是此前肖涯一直不肯收下他，他早就想那么做了。
应声而起的赵宗实不仅不恼，反而满面笑意，他激动地执礼道：“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勤修不辍，励精图治，定会让我大宋真正现一片太平盛世！”
肖涯亦是被他的喜悦感染，连易了容的眉眼都不由显出了一抹柔和之色，但即使心中也是喜悦的，肖涯依旧不忘敲打他：“别把话说得太满，等你什么时候把将北夷南蛮全部打服了的时候再说这话吧。”
赵宗实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这几年了解的越多自然也就越明白想要把那些外族的虎狼打服是有多难，不过即使知道很困难，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机会，毕竟，他可是有仁宗为他打造的良好基础，他一直认为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他本来只是一个王爷之子，可是现在他却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太子，还能得到当今官家的全力支持，和肖涯这样的稀世奇才的悉心教导。
有着这样的基础，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励精图治，不去拼一个□□盛世呢？他从来都是一个有大抱负的人！赵宗实垮了一下脸，随即便咧嘴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有的！这是我们的大宋啊！那些外族，终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看到赵宗实有这样的自信，肖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虽然说他现在还略显稚嫩，但是……有梦想比什么都重要啊！只要有梦想，他便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他终会一步步靠近那个曾经显得遥不可及梦想。
更何况，他可是英宗啊！励精图治，锐意革新，他本来就是一个可圈可点的帝皇啊！而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引导他，如何从一个好皇帝，变成一个更好的皇帝罢了，作为一个帝皇，他本就不应该满足，他的野心，他的梦想，才能让他带领着这个国家越来越好，而他所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更高的目标，然后……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成功！
肖涯看着眼前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越来越有皇室的威严的赵宗实，易容下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既然他成为了他的弟子，那么他会等着他登顶的那一天……否则，他可是不会让他轻易出师的。
赵宗实还在为了自己拜师成功而开心不已，却不知道，他即将迎接的，是怎样可怕的帝皇特训……
作者有话要说：
PS：宋朝皇子出阁之前在资善堂学习，封王、出阁之后由东宫属官教导，赵宗实虽然不是仁宗之子但是自小养在宫内，所以肖涯会说资善堂的先生是他的老师。
PPS：赵宗实在被封太子之后便改名赵曙，所以说赵曙才是宋英宗的名字，不过本文依旧用赵宗实称呼，就不改了，免得大家看着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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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指牵钉棘 十一
“你就那么闲吗？”肖涯瞥了一眼非要赖在他院子里看书的赵宗实，肖涯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哪来的毛病，还跟个小姑娘一样黏黏糊糊的离不开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如今搬去了东宫，他也直接把自己写的那些策论、收藏一股脑塞进了赵宗实的东宫，可以说是真的对他倾囊相授了。
可是……见鬼的！明明他都没有理由上他这来蹭书了，结果呢？赵宗实竟然开始拿着书来蹲他院子里看了，赶都赶不走，肖涯也不是没试过把赵宗实自己扔开封的院子里，他自己去城郊的小屋躲清静，可是，关键是，他一旦走了，赵宗实也跟着收拾的大包小包一副想要常住的架势，肖涯改了林中的阵法，结果他直接带着人在林外安营扎寨了，肖涯无奈，只得又跟着他会了城里的院子。
也不知道仁宗是个什么脾气，竟然也纵着赵宗实成天赖在他这里什么正事也不干，也是够了！
赵宗实仿佛看不懂肖涯眼中的怒气一样笑眯眯地塞了肖涯一手糕点，笑道：“弟子这不是方便有什么问题好随时向师傅讨教嘛~师傅莫气，来吃块糕点~”
肖涯被塞了一手桂花糕，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赵宗实的理由没的说，人家学生好学，他还真能把人赶出去不成？而且……赵宗实来的这几天，他的生活水平飞速上涨，至少，这吃食方面是用不着他操心了，嗯，不得不说，宫里的御厨做糕点的手艺真的不错。肖涯面无表情的啃了一口桂花糕默默的想着。
不过，吃是吃，想让他吃人的嘴短是不可能的，毕竟，赵宗实可是他的学生，学生孝敬师傅点吃食不是应该的吗？肖涯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拍了拍手，正想继续“规劝”赵宗实早点回宫找点正事干的时候。
赵宗实再次开口了：“师傅且放心吧，朝中少了我照样转，皇伯伯虽待我如亲子还封了我做太子，但，这种时候我还是不便太过活跃的。毕竟……人言可畏啊。那些言官可都虎视眈眈地紧呢。”
肖涯这时才突然想起，他似乎很久没有关心过赵宗实的官职了呢……宋朝的皇子王孙无论身份高低都要入朝为官的习俗，可以说对皇子的政务水平十分看重了，就连仁宗当年也做过几年官，当初他初见赵宗实的时候赵宗实就担任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呢，不过，现在……仔细想来，赵宗实身上似乎还真的没有什么官职。
甚至按理来说，赵宗实这个太子封的时间都不对，历史上赵宗实封太子应该是嘉佑七年了，而现在才嘉佑五年，也就是说，赵宗实的生父刚刚逝世两年。两年前濮安懿王逝世的时候赵宗实回乡奔丧的时候便卸任了所有的官职，如今虽然被仁宗提前招了回来当太子，但是他身上的官职还真的没有来得及授予，也就是说，赵宗实现在除了是太子之外，还真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官职能让他忙起来。
肖涯思索了片刻，觉得赵宗实说的倒也不错，宋朝的言官确实可怕的紧，仁宗和赵宗实又不是真的父子，那些说不清的幺蛾子还是少出点的好。不过说起言官，肖涯倒是想起了一个他忘了好久的事情了，他突然发现他这些年光顾着教赵宗实富国了，反倒把强军给忘了，真是白瞎了当初赵宗实还顶着的大将军的官职了！
肖涯微微挑眉，伸手拿走了赵宗实手中的书，声音都显得轻快了许多地说道：“既然你没有事情，那么我们就学点新东西吧，至于这些政策，到时候实行的时候，再看着实际情况修改也是一样的。反正这几年下来，大体的框架总是没问题的。我们还是学点别的吧。”
“……好。”赵宗实看着面前似乎连语气都一瞬间愉悦了许多的自家师傅，突然觉得一阵恶寒，总觉得……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不过，纵使赵宗实的预感再怎么不好他也不会拒绝肖涯的提议，毕竟，肖涯总不会害他。
天真的赵宗实就那么毫不设防地跳进了肖涯的深坑。
直到……数月后，仁宗因为都快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赵宗实的缘故而把他召来见面的时候，仁宗看着殿下规规矩矩向他行礼的青青紫紫的猪头，纵是他这一辈子也见多了大风大浪，这时也不由一时语塞，可是听着殿下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仁宗不由起身走了下来，扶起赵宗实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问道：“这……宗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赵宗实那张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莫名看懂了他的表情的仁宗突然觉得……能从那么一张脸上看出来表情的他自己也是蛮棒棒的。不过……他走神走的太明显了，赵宗实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赵宗实的声音一瞬间不由就高了起来：“皇伯伯！连你都来取笑我了？！”
猛地回过神来，看到赵宗实一脸悲愤的表情，仁宗不由心虚的咳嗽了两声，欲盖弥彰地否认：“不不不，没有的！宗儿，你先说说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吧，怎么也不找太医看看？要不要我帮你传太医过来看看。”
本来还仿佛被抛弃了小豹子一样炸毛的赵宗实一听到仁宗的话，顿时便像被戳破了气球一样颓了下来，就连一向坚实的肩膀都垮了下来，满脸被掏空了表情颓然地摆了摆手，生无可恋地回答道：“不用，看什么太医！反正天天都要添上点颜色，我都习惯了，不伤身子，就是难看点罢了，再说……费功夫养好了，转眼又被揍回来了别麻烦太医了。”
仁宗一听赵宗实那么说便知道他这段时间没来见他的原因是什么了，不外乎就是因为这一脸伤不好意思来见他罢了。不过……“谁那么大胆竟然敢打当朝太子？”仁宗不由好奇地问道。
他倒是不怎么生气，他自己挑的继承人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赵宗实要是没两把刷子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皇位传下去。这要是一般人这么得罪赵宗实他可不认为赵宗实忍得下这口气，而且，赵宗实的语气间虽然颓然却没有半分怒气，被人打得这么没有脸面，赵宗实还半点不生气，这在仁宗看来，可是一则足够让他感兴趣的奇闻了。
赵宗实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仁宗想要看热闹的意味，不过，仁宗是长辈，赵宗实心里虽然气得直翻白眼，但是面上还是恭敬地回答道：“回官家的话，是唐太傅打的。”
“哦？”仁宗不由更来了兴致，他虽然知道肖涯是江湖中人，但是那么……嗯，直观的认识到肖涯是江湖中人还是让他感到十分新奇，毕竟，在此之前他唯一接触过的江湖中人也就只有开封府的展昭一个了。
赵宗实心中对于仁宗这种八卦的心态唾弃不已，但是还是不得不拿自己的悲剧来娱乐长辈：“太傅嫌弃我学习不过关，再加上我前段时间嘴贱说想跟他学武功……于是，就成了这样……”
“哦？”仁宗差点一下子没绷住笑出来，呀呀，这么听起来，似乎还是他家侄儿自己上赶着送上门给人揍的啊！
赵宗实自然猜得到仁宗在想什么，但是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谁让仁宗想到的就是事实呢？如果有机会，他肯定要回到过去锤死那个嘴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