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到了肖涯的“解释”的楚留香也是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便笑了起来，感叹道：“看起来我对明虚你的了解还是不够多啊！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你了，我觉得明虚你或许会比其他任何一个和尚更适应这个江湖呢！”
肖涯不由失笑，好吧，他是被陆小凤带得有两分江湖习气，但是，他所经历的世界中还是普通世界居多，他能伪装成江湖人，但是，他还称不上是一个江湖人，至少，他还做不出像江湖人那样千里奔波只为赴一个约定，他更喜欢权衡利弊，而不是义字当头。
想着肖涯不由摇了摇头，对楚留香笑道：“这话你还是留着和无花讲吧，我更喜欢我的青灯古佛常伴。不过……香帅莫要忘记了，金刚尚有怒目时，更何况，天下武功出少林。”言罢，肖涯便向楚留香与三女行礼道：“小僧先下去休息了，楚施主与三位施主随意。”
望着肖涯飘然而去的背影，楚留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是反复思考着肖涯方才所说的那段话，金刚尚有怒目时……天下武功出少林吗？楚留香不由失笑，这话倒也没有说错，金刚怒目尚且不论，但是天下武功出少林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少林就要惹上大麻烦了，虽然说……这话也不算错，至少，这天下外家功夫皆与少林有所渊源是绝对错不了的。
楚留香倒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位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佛子倒也是个高傲的人，哦，也不对，高傲这个词不太合适，肖涯从不会无故的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他人，他顶多也就是个骄傲的人而已，毕竟，他所说的本就是事实，那是少林曾经的辉煌啊！但是……如今的武林，包括少林的僧人在内，恐怕也就只有肖涯才敢说出这么一番话吧。
楚留香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怕这话被旁人听去，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打死！不过，楚留香来不及再多替肖涯担心一会儿，他一抬头，只看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三女顿时吓了一跳：“啊！……蓉蓉？甜儿？红袖？你们，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宋甜儿面对楚留香无辜疑惑地神色第一个没绷住，很快便撇了撇嘴，抱怨道：“你都不替明虚打那个没礼貌的女人！哼，今天你自己啃大白菜去吧！”
？？？妹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楚大哥那么怜香惜玉是打女人的人？他怎么就没动手了？他刚替你们打完架你们没有看到吗？你竟然忍心克扣他的伙食？被指责了一脸的楚留香也是一脸懵逼。
然而，不等楚留香反应过来，苏蓉蓉随即接上：“哼，你还有空担心别人，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神水宫的人吧。”
随后李红袖也跟着凉凉地捅了一刀：“呵，不是对付神水宫的人，而是想想怎么对付水母阴姬吧。阴姬虽然甚少离开神水宫但是也不是不会出来，刚刚那位恐怕就是阴姬最宠爱的神水宫使者宫南燕了吧。她受了委屈，水母阴姬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楚留香的神色不由一滞，他最近的武功虽有进步，但是他有自知之明啊！他轻功厉害不代表他能打得过水母阴姬啊！虽然谁也不知道当今天下的天下第一是谁，但是，水母阴姬必然排的进前三这是肯定的！而且……真要算起来，他恐怕，连前十都排不进去吧。一想到这个对比，楚留香就不由一阵心塞。
楚留香幽怨地望向李红袖，用眼神控告道：“你就不能不提醒我吗？”
李红袖嫣然一笑，随即猛地一冷脸：“不可能的。我们都靠着你保护呢，你还想偷懒？”
“等等！那我们把明虚交出去不就行了？反正水母阴姬也只是请他去讲经而已！”楚留香满嘴跑火车地妄图挣扎一下，提高一下自己的地位。
然而……事与愿违，只见李红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冷哼一声，格外高贵冷艳的起身便走，苏蓉蓉则是没好气地甩给了他一个别胡说八道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的眼神，然后……也走了？！
楚留香看着最后还没有走的宋甜儿感动不已：“甜儿啊~果然还是你最……”
“哼！坏人！”宋甜儿气鼓鼓地踩了楚留香一脚，随即提着裙子向船舱跑去：“你要是敢把明虚交出去你以后就自己做饭吃吧！”
楚留香不由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看着自己被踩了一脚，其实一点也不疼但依然有点红的脚背，不由升起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我在这条船上真的还有地位吗？为什么我觉得明虚才是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呢？”
然而此时的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楚留香的感慨注定只能孤独的消散在空气之中，再无人可以听到……
不过，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肖涯都不是会被这点小插曲而打乱自己的脚步的人，对方固然是神水宫的人，但是，他们依旧是该吃的吃，该走的走，一路顺着长江而上，向着洞庭湖而去。
直到……一日正在江面上前行，一道阳刚的声音远远传来：“阴姬携弟子前来致歉，还望明虚大师出面一见。”
阴姬？自然是水母阴姬。楚留香立刻反应了过来，飞身向舱外掠去。
听到了声音的肖涯亦是淡定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起身向船舱外行去。而同样听到了声音的三女同时将担忧地目光投向了肖涯，肖涯感受到她们的目光回首微微一笑，安慰道：“无事，我去去便回。”说罢，他再次抬腿向外走去。
等肖涯踏上甲板的时候却只看到楚留香正在和一位身着白衣的端庄女子对峙，其实真要说起来，说是女子她的面相其实看起来更像男子，而且她身后还站着几日前前来传信的宫南燕，不过，她投向肖涯的目光可不像楚留香和她身前的那位女子那样友好。
那站在宫南燕身前的女子自然便是水母阴姬了。肖涯看到楚留香紧张地示意他会船舱的隐秘的手势心中不由好笑，不过他也没有继续逗楚留香的意思，他转向水母阴姬微微一礼，轻笑道：“许久不见，阴姬居士别来无恙。”
水母阴姬端庄的神色此刻也不由柔和了稍许，她竟也笑着回应道：“不过是老样子罢了，倒是大师，一别十载，风采依旧，真是久违了啊！”
二人相谈甚欢，却是把围观的二人都吓得眼睛都快脱框了：“明虚/宫主！你认识她/他？！”
第56章 明镜亦非台 七
看到楚留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肖涯不由轻笑：“怎么？我与阴姬居士相识, 就那么让楚兄吃惊？”
阴姬亦是瞥了一眼宫南燕, 不过她虽宠爱宫南燕, 但是二人的身份终究并不对等，比之肖涯对楚留香的调侃之意, 阴姬的眼中冷意如刀。宫南燕猛地一哆嗦，连忙垂首噤声，再不敢冒然开口。
此时宫南燕的心中虽是愤愤不平, 但也是惶惶不安, 她平日素得阴姬宠爱, 在神水宫中亦是没有几个敢忤逆她的人。如今竟因肖涯而惹阴姬不满，宫南燕心中自是意难平, 但是能够拢得住阴姬的宠爱的少女又岂是不知事的。她自然也知道, 能让阴姬只因一时不敬而不喜她的人必然是阴姬极看重的人。她此身身命皆系于阴姬之身, 她当然不会为了争一时意气而得罪阴姬。
此时, 宫南燕一方面害怕阴姬因为她与肖涯之间的矛盾而真的厌弃她，另一方面也在心中默默策划着怎样才能重新夺回阴姬的目光与宠爱, 等到阴姬不再在乎这个和尚的时候, 那自然就是她出气的时候了！少女眉眼低垂, 仿佛十分委屈地在低头认错，只是没有人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宛如厚重的污泥的恶意。
不过这些就连阴姬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她眼中, 宫南燕不过是一个和雄娘子十分相像，被她用来寄托思念的柔弱少女罢了。毕竟, 以她的武功、身份与地位，这全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能值得她正眼相看的人吧。
但是，阴姬对于肖涯的亲近与尊重也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的。沐浴在肖涯与阴姬同时投来的目光之下，楚留香只敢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抱拳讨饶道：“明虚兄莫要逗我，你与阴姬前辈的交情，岂是我这种外人能随意品评的。”
肖涯不由失笑，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也有怂了的一天？他对于水母阴姬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触，虽然说他也看得出水母阴姬武功高绝，甚至只比玉罗刹差上一线，同样是真真正正的大宗师。但是，比起玉罗刹，至少水母阴姬她是讲理的啊！而且，她信佛啊~对于自己这个好用的身份，除了维持人设实在麻烦了些，其实在其他方面，肖涯还是满意的。
这个世界上，道士、和尚，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权的，这些特权他用起来还是十分开心的~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肖涯对于自己有着信心，他连玉罗刹那个神经病都怼过了，面对一个对他怀有尊敬友好的态度的水母阴姬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过，不同于肖涯的宠辱不惊，阴姬对于肖涯的感触却是十分复杂的，尤其是这一次再见肖涯之后，阴姬心中的感怀更是复杂，而且，看到如今的肖涯，阴姬肚子里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的。不过，她既然能成就大宗师自然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故而还能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与楚留香交谈道：“你便是如今江湖中盛传的那位盗帅楚留香？”
“晚辈楚留香，见过阴姬前辈。”楚留香连忙恭敬的见礼道。肖涯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他可以跟阴姬平等对话，但楚留香却不行，就算他如今在江湖中的名号再响，也比不了已成为一代传奇的水母阴姬，无论是从前后辈的关系而论，还是从武功修为来论，他楚留香都不过是后学末进，对待前辈自然要恭敬有加。否则，就算阴姬借故杀了他也没人敢说二话。
不敬前辈，本就是江湖大忌，更何况是面对如今隐隐有天下第一人之势的水母阴姬。楚留香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阴姬瞥了楚留香一眼，随口问道：“你师出何人门下？”
“这……”楚留香一时有些语塞，他倒不是担心水母阴姬将他的师从传扬出去，但是，他既然隐姓埋名用化名行走江湖，自是不愿让自己的身份来历现于人前的。只是，这询问的人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偏偏又是水母阴姬，他不想说，却又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妥帖的拒绝。
肖涯一看自是明白他的纠结的，他虽然不知道楚留香真正的身份来历，但是也能猜得到一二，他既与楚留香是朋友，自然不愿让他为难，当即为楚留香解围道：“楚兄身世不显人前，阴姬居士还是莫要追问了，你若真想知道，那我也只能说，他与当年的铁血大旗门关系匪浅，再多的，恐怕你只能等他本人什么时候想通告诉你了。”
楚留香不由惊诧地望向肖涯：“你怎知……”
肖涯轻轻一笑，无奈道：“你又未曾遮掩过，透过问题看本质，你的武功与铁血大旗门的风格相同，同根同源，我既敢说天下武功出少林，我又何以猜不到你的师从。”
楚留香闻言不由轻叹：“透过问题看本质？追本溯源，说之简单，做之极难，若真是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多年都没有人猜到我的师从了，今天这番话，明虚，你还是第一个那么说的人。”
“铁血大旗门？”听到这个名字水母阴姬也不由耸然动容，不过很快她便再次平静了下来，虽然铁中棠是与她齐名的高手，但是楚留香不过是一个后辈，即使他很可能是铁中棠的后人、传人，但是这也不值得她过分地去关注。而且，比起这个她更加在意的是肖涯。
水母阴姬转向肖涯语气之中竟是带上了一分急切：“一别经年，大师的样貌一如旧年，只是，如今我观你已无内力，可是有了什么变故，还是说……你已经……”
“非也。”肖涯打断了水母阴姬的话，苦笑道：“返璞归真岂是那么简单的，我自是已无武功。”
阴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楚留香亦是惊愕不已：“明虚你曾经学过武功？”
肖涯淡笑道：“不过是学过罢了。而且……少林武功本就延自佛经，我曾研读过一些武功以便于理解佛经。”
“那为何又……”楚留香自然也看得出肖涯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否则他也不会觉得肖涯是一个专注精研佛经的普通僧人。要知道，阴姬既然看到肖涯如今的第一反应是猜他返璞归真，那么肖涯的武功自然不会差，更何况，阴姬那么骄傲的人，她能与肖涯平等论交，肖涯佛法精深是一方面，更大的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肖涯武功高强吧。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武功高强、佛法精深，又常年闭居寺中的佛子，又如何会失掉一身武功呢？
肖涯转瞬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万法自有其最本质的道理，我求的是佛理，是圆满，而非是独步天下，再或是武功绝世。有些时候总要有取舍，失去了武功我才能更好的感受苦难，超脱苦难，武功于我本是旁门左道，既然无用，自当舍去。”
这下楚留香与水母阴姬皆是不由心生敬佩，有大志愿，大毅力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虽然肖涯所求与他们不同，但这份心是相同的。至少阴姬觉得，她虽然信奉佛法，但若是让她取舍，她恐怕难以像肖涯这样下定决心，毕竟，无论哪一样都是她研习了数十年的，习惯总是最难以改变的。
不同于楚留香与水母阴姬这种本身就怀有追求的人，李红袖三女听到肖涯的话，更多的则是单纯的震撼，宋甜儿更是直接红了眼睛，她就说嘛，明虚要是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可能能够如此详尽地教导她暗器之法，那可都是只有一一试验过才能掌握的小技巧。宋甜儿红着眼睛望向肖涯，软糯糯地问道：“你还疼吗？”
肖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姑娘是在自废武功的时候疼不疼，被这么一提醒楚留香和阴姬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当即向肖涯投来了关切目光。肖涯不由心中一暖，又不由有些心虚，毕竟他的武功是被系统封住的，又不是废掉的，肖涯微微眨了一下眼，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心虚，随即笑道：“无事，自行散功并不会像强行废功那么痛苦的。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甜儿姑娘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