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摇摇头说道:“我们来到时候，刚好看到夫人要出门，夫人交代少爷的卧室和餐厅不要打扫，就匆匆忙忙走了。振文少爷，我们就没有看到。”
振武放开佣人，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佣人走开。他靠在门上，身体滑坐在地上，心慌的感觉让他的手脚发麻，大脑像是缺氧一般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眼睛直直地看看着一直被捏在手里的信，指尖有些颤抖着再次把它打开。
“王振武，我爱你！
在你看到下面的内容之前，你要记得，我爱你！
可我必须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但只是一段时间，我保证！我没有勇气当面和你告别，只能像个懦夫一样偷偷的离开。
因为我怕看到你伤心难过，怕看到后我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了。我知道这样的不告而别你一样会伤心，一样会难过。可总比两个人在机场抱头痛哭，依依不舍要强一些，至少，你看不到我哭的样子。
同样我不敢在电话里和你告别，你的声音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我怕听了会不顾一切又回到你的身边。
所以，最后决定还是写信吧。
可写信真的好难，这封信我写了好久了才写完。一边写我一边问自己，一定要这样吗？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吗？可每次我给自己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你一定最想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可笑，我离开是因为，你太好了，而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是那么的好，好到每当别人夸奖你的时候，我除了骄傲，还有些许的自卑。
快七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我什么都依赖你，你一直在我的身后，帮我收拾我造出来的烂摊子，我习惯了遇到事先不去想怎么做，先想着找你。你就像是我的大脑，我的手，我的灵魂一样的存在。可这样依附着你的我，待在你身边的意义在哪里？
高二的时候，爸问我有什么值得拿出来骄傲的，我曾经誓言坦坦地说：我有你就够了，你也曾经说过你能照顾我一辈子。可是终有一天，你要面对的不只是我，还有工作，还有社交圈，还有很多很多朋友，想到那么一天的时候，我还是只能依靠你的人，甚至总是给你添乱的人，我就很害怕，我怕不能成为你的后盾，反而会成为你的累赘。
这段时间我才意识到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忍不住依赖你，你也会忍不住会处处为我考虑，替我安排好一切。我待在你的身边就像是总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所以，我必须离开你，逼着自己学会思考，学会处事，学会生活，我想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再回来的时候，我可以配的上你，可以让你觉得骄傲，可以和你并肩作战，替你分担，可以成为值得你爱的人。
所以，我不会再接你的电话（我怕我会忍不住跑回来。），也不会告诉你我在哪里，我知道你有章大哥，你一定想让他找到我，我劝你不要，因为我不想躲来躲去的，你知道我很懒的。
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像你照顾我一样照顾我自己，听上去好绕口，但这是我给你的保证。
还有，你就要去公司实习了，离帅的人远一点，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工作不要太辛苦了，什么事都那么好强，会很累的。
最后，振武，我爱你！还有，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振武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尽心尽力的呵护现在却变成了振文离开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在他看来荒谬的可笑，什么叫配不上，怎么才算配得上？振文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什么时候思前想后的，什么时候开始做出这个决定的？
他回忆着这段时间和振文一起的点滴，那些被他抓到的呆呆的眼神，他那突然变得有些疯狂的热情，他会突然抱着他什么话也不说，会开始躲避他关注的目光，这些都是征兆吗？他都感觉到了，却从来没想过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一幕幕的回忆的终点落到了振文待在拘留所的那天晚上，好像，似乎从那天起，振文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以为是因为顾潜的事带给他的冲击，他需要时间去修复，他想尽办法让振文放松下来，可这样做的结果似乎适得其反了，振文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都不问问他，为什么都不说出来？振文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他没有信心？
振武眼前信上的字变得模糊起来，他伸手抹了抹脸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漉漉的。振武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无声的泪水变成了一阵阵的啜泣。
大门口传来了开关门和低声交谈的声音，振武猛地抬起头来，他撑起自己的身体，扶着门站起来，跑到客厅。
陈瑾站在门口，看着振武的眼神从希望到极度的失望，那个被打到遍体鳞伤都强忍着不会哭出来的孩子，正用痛楚和慌乱的眼神看着自己，湿润的眼眶红红的，失去往日的沉稳。
陈瑾叫了声:“振武！”快步迎上去拉着振武的手，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还没等她开口振武已经急着问道：“妈，你是去送振文了是吗？他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陈瑾叹息着点点头，转过头拭了拭眼角，才回头看着振武：“是，我去送他，可我不能告诉你，你也知道振文的脾气，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告诉你，只会给他带来困扰。身在异国他乡本就很难，再到处躲着我们，不是雪上加霜吗？
我也是无意中看到旬阳定的飞机票才知道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取舍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舍不得让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心。”
“那，爸呢？爸也过去了？”
陈瑾点点头：“他们安顿好了，旬阳就回来。你放心，旬阳一定会安排的很好。振文也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不要太为难自己了好吗？”
振武手肘支撑着膝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却徒然无功。
他站起身来，没有看向陈瑾：“妈，我回房间了，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陈瑾拉着儿子的手，用力握了握才放开，看着儿子颓然地走回房间。她几度张开嘴想要叫住振武，却又咬住嘴唇，就这么看着振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第125章 选择
回到房间的振武跌坐在床上，手上还握着那封信，指尖已经因为紧握而变得发白，他把信丢在床上，把僵硬的手指慢慢舒展开，看着放着信的地方，昨天振文就躺在这里，耳鬓厮磨的缠绵好像才刚刚发生。
振武甩甩头将那个画面屏蔽掉，又将信捡起来，小心地折的平整，放回到信封里，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信放进去。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像是才想起来还有手机的存在，快速拿起手机打开Line界面，找到振文的头像，手指停留下手机屏幕上。
要说些什么？问他为什么？振文的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问他去哪儿？振文似乎也打定主意不让他知道。
他竟然不知道要和振文说些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景。
振武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吊灯上的琉璃投射出来破碎的画面，再难拼凑完整，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再次拿起手机，看着振文的头像，振文不会连这个账号都一并丢弃了吧？这个头像是他最近自拍的，那天他在旁边做什么？突然记不得了，从来没有刻意要记住什么，因为每天都会见面，从来没想过分开。
他点开输入框，许久之后只输入了：“至少，每天发个IG，让我知道你都好。”
振武再次丢掉手机，坐起来。他感觉好像今天还缺了什么，总是感觉缺了什么，哦，对了，今天他还没有去晨练。
振武取来毛巾，打开门，平静地走到客厅。陈瑾听到动静，站起来忧心地看着他，他扯了扯嘴角却还是露出一个失败的笑容，最后只能放弃了，说道：“妈，我去晨练了。”
陈瑾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今天36度的高温，可她什么也没说，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水递给振武：“别跑太久了，天热。”
振武接过水，点点头，走出大门。
外面的热流包裹着他有些冰冷的皮肤，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他的脚机械地开始跑动起来，随着跑动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恢复了刚刚有些麻痹的感觉。
他跑出了别墅的石子路，跑到外面的草地上，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一直到他的肺里已经叫嚣着需要更多的氧气，他的腿因为急剧的运动变得酸痛起来，直到脚底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上，振武才停了下来。
剧烈的喘息后，他抬起头，脸上的汗水从额头和眼眶滑了下来，他拿起毛巾擦拭着汗水，眼中酸涩的他不得不用力眨了眨眼睛。
这里，是他和振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突然笑了起来，可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那种刚刚被他忽视的感觉又再度冲了出来，让他一时间难以招架。他看着湖水，似乎还能看到两个稚气少年在这里见面的情景。
“啊……”他对着前面空旷无人的湖面用力的吼着，直到嗓子开始疼痛起来，才停了下来。
发泄过后，振武感觉好多了，他跌坐在草地上，头顶上的阳光直直的洒在他的身上，照的他的皮肤有种灼热的感觉。
振武拿起水瓶，仰头喝了几口水后，将剩下的水都淋在自己的头上。
抹掉脸上的水，振武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昨天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比幸福的，仿佛置身天堂一般，今天就从天堂掉落下来。
他胸口强烈的感觉不只是心痛，还夹杂着愤怒。
他心痛，不只是为了振文的离开，更是为了自己终究不了解振文，他以为他了解振文的全部，那个热情，冲动，喜欢凭直觉做事，喜欢直来直去，讲义气的振文，原来都只是一个伪装，在这样强烈的火一样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他的不安和自卑。
他愤怒，因为振文就这样私自决定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连一点机会都没给他，连个时限也没有给他，他就像是被判了终身□□的囚徒一样。
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振武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面，戒指反射着光有些刺眼睛，想起昨天自己以激动的难以言喻的心情套上这枚戒指，就觉得好笑，他甚至怀疑振文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地带上这枚戒指，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他。
他精心准备的一切现在变得一文不值，想到这儿振武猛地摘下手上的戒指，把它塞进塑料瓶里，用力拧紧瓶盖，站起身来，跑到湖边用力将瓶子投到湖里。
塑料瓶并没有被扔的很远，轻飘飘地掉在水面上，随着水的波纹一点点的晃动着。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水面上的涟漪，涟漪带着塑料瓶越飘越远。
看着飘远的戒指，振武突然慌张起来，他脱下上衣，蹬掉鞋子，裤子没来得及脱就跳到水中。
碧绿色的湖水里，并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干净，振武的手脚不时被一些东西牵绊着。他却顾不得那么多，拼力游向塑料瓶，一直到抓住了才安下心来。他游回到岸边，费力地爬上岸，躺在岸边的草地上。
振武看着在瓶子里滚来滚去的戒指，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再怎么生气，对振文，他依旧抛不开。
既然是振文的要的，那他不如做的彻底点好了。
那天之后，振武一切似乎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早上依旧按时起床晨练，和陈瑾闲聊两句就回房间开始啃书。下学期开始他要修管理学课程，还要开始熟悉公司的业务，休息的时间会更少，好在他现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用。
十天之后，王旬阳一脸疲惫地回到别墅，看到振武的时候，一脸的心疼，正要开口安慰几句，振武却先他一步说道：“我没事。振文都好吗？”
王旬阳点点头：“他好，也不好。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离开你，离开家，总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吧。”
振武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一边给王旬阳切着水果，一边默默地听着陈瑾在旁边问振文住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周围环境好不好，天气冷吗？衣服够不够。王旬阳这边耐心地一个一个问题的回答着，一直到陈瑾差不多衣食住行所有的细节都问遍了，振武才把切好的水果放到客厅，回房间温书去了。
开学后，大二的振武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他搬回别墅住，一周有一两天的时间和王旬阳一起办公，熟悉公司的业务，准备寒假时的实习。
他换了一部手机，原来那部手机被雪藏了起来。他从发了那句话后，他再没有登录过IG，振文也没有在LINE上回他的话。似乎他们两个真的就此再无联系。
在学校，他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里，就连着周末也不例外。这样的付出结果就是他期末考试成绩全优。
转眼到了寒假，振武穿着一身简约的西装，和一件黑色的大衣，来到明氏集团的办公大楼。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的办公楼，十八层的大楼，外观整洁，半透明的玻璃窗让整个大楼都像是矗立在城市中的水晶雕塑。
走进大楼，里面温度适宜，宽敞的一楼大厅设计简约，正中央的接待处，几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穿着干净整洁的套装，面带微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保安在大门口和各个通道入口站立着，每个人都是身材壮硕，双目有神的。
据说和他同时进入明氏的还有三个实习生，他在来之前简单看了一下他们三个人的资料，同时对其他各科室的主要负责人也都非常熟悉，整个办公的流程也已经耳熟能详。
即使如此，他今天还是要装作第一次进入明氏的人一样。王旬阳让他记住这些的时候，还难得开玩笑的说：“我派你做卧底，看看哪些人可以提拔，哪些人需要撤掉，整个团队的生杀大权就在你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