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拉着花满楼就钻进了树林里,他们并没有进山太多,大约跑了两个刻钟便停了下来。
陆小凤蹲在地上仔细找着什么,花满楼不明所以也蹲了下来,问道:“你在找什么?“
陆小凤:“找路“
花满楼:“路?“
陆小凤:“我爹说,兔子都很笨,来来回回只会走一条路,久而久之就会踩出一条路。上次犀儿生病,郎中说要吃山鸡,江叔带着我一起来抓山鸡的时候,就在这发现了一条兔子走的路,怎么找不到了?“
花满楼闻言站起身,四下望了望,然后寻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蹲下来仔细找着。
花满楼:“小凤凰!是这个吗?“
陆小凤站起身跑了过去,浅浅的枯草中间,一道细细的痕迹,枯草向两边分开,露出褐黄色的地面。
陆小凤笑着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七童真聪明!“
花满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见陆小凤赶紧解下自己背着的小包袱,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开始割渔网,又让花满楼去捡了两根树枝。陆小凤割出一块两尺见方的渔网,用一根木隼将渔网的一角固定在地上,将两根树枝分别插在小路两旁,将渔网挂了起来,正好拦着兔子日日来回的小路上。
设好陷阱,陆小凤拉着花满楼躲到一旁的大石头后面,偷偷望着渔网。
陆小凤给花满楼解释道:“这渔网和这山石土地的颜色并无多大差别,拦在路上兔子也很难发现,兔子日日走这一条路,撞进网里面肯定会拼命挣扎,但是我们已经固定了一个角,只会越挣扎缠得越紧,到时候咱们就过去把它捡起来“
花满楼看着不远处的渔网,眼里满是兴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也没有人教过他,他今日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有趣的事情。
两个孩子窝在大石头后面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兔子出现。
花满楼戳了戳陆小凤的胳膊,轻声问道:“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酉时了,咱们今天还能捉到兔子吗?“
陆小凤挠了挠头,抿抿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再等一刻钟,没有兔子我们就走“
花满楼笑得眉眼弯弯道:“今天太冷了,兔子和犀儿一样躲在家里睡大觉“
陆小凤想到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小犀儿,也吃吃笑了起来。
花满楼:“为什么你今天来的时候没有给赶车的大叔银子,后面却要给他银子?“
陆小凤:“因为他原本就要出城,捎上咱们只是顺路,所以我就给了他一瓶花雕,但是,我拜托他送我们回家,他就要专门过来,再送我们回城去,所以要给他银子他才会愿意“
花满楼看着陆小凤,小脸皱着,显然有些听不懂,他读了许多书,却没有提到过这些的,人情世故对于只有六岁的花满楼来说显然有些太深奥了。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在苦思冥想,笑着揉了揉花满楼的脸道:“没听懂没关系,我以后多带你出来跑跑,你就会懂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花满楼就瞥见有一道灰影钻进了渔网。
花满楼:“有有有,有兔子!“
陆小凤赶紧转身,跑过去一瞧,果然有一只肥大的灰兔子正在网里面挣扎。
陆小凤抽出了匕首,蹲下身去割渔网被固定的一角,只是他还没蹲稳,就感觉到花满楼一只手急切地拍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指着对面,声音都变了道:“那是什么?”
陆小凤闻言抬头,三只足有四尺高的野狼正目露凶光走过来,野狼盯着陆小凤和花满楼龇着牙,口涎不停地滴落到地上,尾巴低低地拖在地上,有一只似乎已经开始做伏击状。
陆小凤见状起身拉起花满楼就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喊:“是狼!有多快跑多快!”
两个孩子纷纷运起轻功,三只狼紧追不舍,但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轻功能有多高的境界呢?很快花满楼便有些力竭,陆小凤也不太拖得动他了。
眼瞧着三只狼越来越近,陆小凤心中慌了神,而且其中有一只突然停下仰天长啸,陆小凤心中大惊,这是在召唤狼群!
很快,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发现,两旁的山坡上不断有狼出现,直到前方的大石上坐着一匹胸前有一撮白毛的大狼,彻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只大狼通体黄褐色的皮毛,只胸前有一片白毛,十分健壮,体格较其他狼都高大不少 ,此时正端坐在大石上,目光锐利如刀。
估摸着这一只便是父亲曾提到过的狼王,狼群中的王者,陆小凤心中暗叫不好,端着匕首,护着花满楼一步一步往一旁的大树退去。
花满楼的轻功还很弱,一次只能约起四五尺的高度,于是陆小凤头也不回地沉沉道:“踩着我的肩膀上树!快!”
花满楼已经被吓得小脸惨白,但还是很快便爬上了陆小凤的肩头,陆小凤咬着牙送着花满楼爬上了第一层的树叉。群狼似乎被花满楼上树的动作激怒了,狼王站起身的一瞬间,二十多只野狼群起而攻,陆小凤双脚猛地踩地,直直跃起,恰好落在花满楼旁边,群狼扑了个空,又开始想要往树上跳,陆小凤赶紧爬上了第二层树叉,然后将花满楼也拉了上去。
这下群狼一定咬不到他们了。
可惜,陆小凤还没开始笑,天上就开始飘雪了。
陆小凤不知道他们现在避难的树叫什么,但是他看出来了这是一棵会落叶的树,树冠上光秃秃的,连一片枯叶都没有。
雪花直接落在两位孩子的脸上、身上,陆小凤赶紧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二人头上。
斗篷上已经积满了雪,树下是一群饥肠辘辘虎视眈眈的饿狼,天上是柳絮一般纷纷扬扬的大雪。天色渐暗,花满楼抖得越来越厉害,陆小凤只能将花满楼一把抱进自己怀里,把他的斗篷解下来盖在他身上,可花满楼依然抖得很厉害。
陆小凤看不见花满楼的脸色如何,他只能看见树下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发着绿光盯着树上。
陆小凤:“七童?七童!”
花满楼已经不太能回应了,陆小凤一边摇着花满楼一边喊道:“七童?花满楼!花满楼!不能睡,听话,快醒醒!”
花满楼迷迷糊糊好像清醒了一些,喃喃道:“冷……好冷……”
陆小凤已经要哭了,他又将花满楼抱紧了些,不停地在花满楼耳边说话道:“花满楼,别睡,爹说被冻着的人不能睡,睡过去就醒不了了!你和我说说话,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花满楼:“好……对不起……小凤凰……我知道如果没有我……你肯定可以逃走的”
陆小凤抱着花满楼,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他哽咽道:“我不应该擅自带你来山上的,对不起”
花满楼:“我很开心……我从来没有抓过兔子……”
花满楼说着话,声音又开始越来越小,陆小凤又赶紧摇一摇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努力笑道:“花满楼,先生说明日要背诵《长干行》,我不记得了,你帮我温习好不好?来,我起先,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花满楼喃喃念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
陆小凤见花满楼又昏过去了,赶紧又晃着花满楼道:“花满楼,你念得诗是什么意思?和我讲讲好不好?我们两个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这么说对不对,先生会不会打我的手?”
花满楼声音呢喃,越来越听不清,陆小凤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听见花满楼说道:“先生肯定打你,我们都是男孩子,应该是竹马竹马,还有总角之交……”
陆小凤:“花满楼,总角之交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好不好?”
可是这一次任凭陆小凤如何摇,花满楼就是没了回应。
陆小凤紧紧抱着花满楼,两只小手捂着花满楼的手,一边哈气一边搓揉,他将脸贴在花满楼的脸上,一边哭一边喊着花满楼的名字,可惜花满楼就是不理他。
渐渐的,陆小凤也觉得自己有些神情恍惚,他已经冻得全身都僵了,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上一章咋的了,解不了锁啊,先发篇番外吧
第41章 番外
火把的微光里,高树上,有一团格格不入,仔细看着似乎是一块红布上积满了雪,红布里还有微微的起伏。
高树下点点幽光微微浮动,碧绿如翠,如幽冥之火散落,火光移至,一匹匹野狼凶光毕露。
花檀揉了揉额角,将手上的火把交了出去,抽出了盘在腰间的流云鞭,嘴里喃喃道:“你们若是不伤人,咱们也不用结下这番孽债了”
花檀身后的护卫都已经拔出了剑,看着狼群目光灼灼,跃跃欲试,有一位兴奋道:“这么些狼皮,能卖不少钱啊!”
花檀瞥了他一眼道:“就知道钱!咱们是来救两位小少爷的!一会儿你们牵制狼群,我上树接两位少爷下来”
护卫悻悻闭了嘴,众人握了握剑准备与已经严阵以待的狼群血拼一番,不料突然听见花檀道:“仔细些,别把皮面儿砍坏了”
护卫们闻言皆是会心一笑,举着剑便冲进了狼群之中。
花檀抱着昏迷的花满楼,另一位护卫背着同样昏睡的陆小凤,余下的护卫皆是一手一只狼尾,一路拖着野狼,一群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赶牛车的老张还在山下等着,今日若不是他发现势头不对,赶忙回城里寻两个孩子的家人,正好碰上外出寻人的花檀,这两个小娃娃怕是没被狼啃的骨头不剩,明日也一定是冻成两块冰雕了。花檀心中感激,打听了老张的地址,说是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老张是个利落的人,也不推辞,还用牛车帮忙将野狼都一起运会了花家,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
可是,花满楼回府不久,整个花宅又紧张了起来,原来花满楼受了风寒,起了高热,一连两日昏迷不醒,汤药都灌不进去,就算好不容易吃了些下去,也一定很快就都吐了出来。
花如令亲自赶回家探望,花夫人衣不解带地看护着花满楼,都清瘦了不少。
两个孩子刚被带回来时,罪魁祸首陆小凤还昏着,等到花满楼起了高热,花夫人还特别遣人去陆府告知陆夫人多注意些,没想到陆小凤只是昏昏沉沉睡了两日,第三日早晨一醒便活蹦乱跳得,跳下床就要去找花满楼。
陆夫人抓着陆小凤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这孩子没冻坏,便揪着陆小凤的后领子,像提溜小鸡一样将陆小凤提溜进了家中的祖先堂。
陆夫人将陆小凤一把扔到地上,陆小凤本能的翻身下落,单手撑地,倒也没受伤,只是陆夫人在他的膝盖后轻轻踢了一脚,陆小凤便一下跪在了地上。寒冬腊月的天气,地上的青砖冷得像冰一样,陆小凤猝不及防跪上去,“咚”的一声,又冰又疼,忍不住闷哼一声。
陆夫人冷着脸道:“《论语 学而篇》第六条”
陆小凤规规矩矩跪着,低着头背诵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陆夫人怒道:“欺骗师长是为不信!思量不周是为不谨!令父母亲长担忧是为不孝!令友人身陷险境是为不仁!你,认不认错!”
陆小凤深深低着?4 16 页, 粪苦榈?“孩儿知错了”
陆夫人:“七童病重,昏迷不醒”
陆小凤闻言一惊,抬起头看着陆夫人,陆夫人也低着头看着陆小凤,脸色沉沉,陆小凤明白这一次娘亲如此动怒的原因了。
七童病重?陆小凤脸色惨白,跪着到陆夫人脚前,扯着陆夫人的裙摆道急切道:“娘,让我去看看七童,我去看看他!”
陆夫人看着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第一次露出如此惶恐的表情,心中稍稍满意了些,面上却依然沉着脸道:“你哪里都不许去!”
陆夫人转身拿起了供桌上的家法,是一根水牛皮精编而成的短鞭,牛皮都用药水浸泡过,坚韧有力,陆小凤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两年前曾经因为与江一叶之子江桐梧打架,失手伤了江桐梧而被父亲执行过一次家法,当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陆夫人:“你认不认罚?”
陆小凤吐纳几次,跪直了身体,憋着一股劲儿答道:“认!”
陆夫人将短鞭在掌心拍了拍,又说道:“你自己说几鞭”
陆小凤抿着嘴,半晌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道:“十鞭!”
陆夫人都有些惊讶地抬起了眉。
陆小凤脱了自己的外衣,只穿着中医,直挺挺的跪着,陆夫人也没有心软,陆小凤说十鞭就十鞭,每一鞭都是结结实实落在陆小凤的背上,每打一鞭,陆小凤就疼得颤抖一下,门外偷听的陆小犀也跟着一哆嗦,到最后,豆大的汗珠和泪珠一起往下簌簌落着,但陆小凤依然一声不吭。
陆夫人虽然惩罚陆小凤,但看着儿子如此倔强,多少还是有些心疼,心中也颇为满意,扔了一个蒲团给陆小凤跪着,让他在祖先堂中好好反思。
花满楼还昏着,小脸烧得通红,陆夫人歉疚万分,拉着花夫人出了内室说起了话,陆小犀站在床边没有跟出去,眼瞧着两位娘亲走到了屏风的那一面,她赶紧蹬着两条小短腿拱到了床上。
外室,陆夫人一脸歉疚道:“姐姐,都是凤儿太过顽劣,让七童受了罪,这孩子也不知何时能醒,这可如何是好”
花夫人安慰地拍了拍陆夫人的手道:“府医说了,小七只是染了风寒,加之受惊过度,没有什么大碍,你不要太过挂碍。花檀也与我说了,他去将两个孩子抱下树的时候,凤儿紧紧将小七护在怀里,斗篷也是严严实实盖在小七身上,毕竟是孩子,能做到这样实属难得,你也别罚他了,他自己都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