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说,他不进了我就一枪毙了他。”
“ 是。”
九门八爷齐铁嘴
停在铁轨上,黑色的,被铁锈和污泥覆盖的老式火车。
月台上,齐铁嘴双脚一软,险些摔倒,掐指一算“大凶大凶。”随手抓过一个士兵“告诉你家长官,在下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行告退了……”脚底抹油准备走人
“八爷,仙人独行,家都没有哪来的家事啊。”噙着一抹笑,张副官挡住了去路
“你你你……张副官,你什么意思?”被拦的齐铁嘴跳脚
“八爷,佛爷交代,算命的要是敢离开车站一步,就一枪,毙了。”副官上下打量了齐铁嘴“八爷,您知道佛爷的脾气,这样的死法,不好看呐……”
齐铁嘴知道张启山从来不开玩笑,特别是出现了特殊情况的现在,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所以只能气的直跺脚。
“八爷,既然来了,何妨进去一探呢。”副官好言相劝
“呸,又不是我自己想要来的,要不是你们佛爷求着我,我才懒的出门呢。”齐铁嘴没好气
“是是是,八爷,请吧。”将不情不愿的齐铁嘴送上火车“八爷,佛爷一早就交代了,让厨房早早备下了您爱吃的猪蹄莲藕,等忙完了,请您吃顿瓷实的。”
“哼,我八门虽是个小堂口,比不得你们张家家大业大,但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怼怼怼,怼死你
“八爷说笑了,长沙城内谁人不知齐八爷乃仙人之姿,多少人求着指点迷经呢。”
“张副官留在佛爷身边可惜了,这般口才应该是吃我八门着一口饭的才是。”齐铁嘴翻了个白眼
两人就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走着。走到火车头时,齐铁嘴站住了,凝神看去,只见火车头上,挂着一面镜子,是一面青铜古镜,已经腐朽的很厉害了。顿时满头冷汗,头悬青铜镜,高人来报信。他突然想起来一直淡忘的事“车从哪儿开来的。”
副官摇头,齐铁嘴一脸苦相“凶,大凶啊……”
进了车,找着佛爷“佛爷,你这可不地道啊,我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这车来的诡异,我可不敢碰。”
齐铁嘴精通风水和命理,齐家规矩,有三不看,外国人不看,纹麒麟的人不看,还有奇事诡闻不看。余下的,百无禁忌。
逻辑很简单,外国人看不懂,也不归中国的神神佛佛管。奇事诡闻不看,是因为这种事情多有巨大的阴谋,容易招惹是非。纹麒麟的人不看,则是祖上的规矩,据说不知道几代前的祖宗遭遇了奇事之后,定下的铁规。
“老八,若非事态紧急,我也不会找你。”
“你可知,我刚才看到什么?车头悬挂着青铜镜,高人来报信,这可不是好事啊。”齐铁嘴和张启山说道。
齐家一派,古时候分阴阳,定乾坤,白天做的是帮人处理算八字,选阴宅,寻龙脉,锁尸棺,晚上则是观山点星,做盗墓的行当。可惜,时代动荡,传承出误,到了齐铁嘴父亲这一代,算是资质最差,道行最浅,他则更弱,只学的父亲一点皮毛,但已经是长沙九门老八,这说明齐家祖上的学识和能力,深不可测。
齐家一派规矩众多,据说窥得太多天机,所以要锁口避世,其中很多有趣的事情,到了齐八这一代,已经变成床头故事了。他父亲临死的时候,迷迷糊糊,和他说了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其中就有一个规矩。说的是齐家的高手,进一些十分凶险的地方,发现自己求生无门,会让自己的马匹头悬青铜镜,带着专门的法图逃出,以求后世知道自己死于何处何因。
齐家所传不多,想到同宗有人又死于非命,齐铁嘴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觉得家族所传,恐怕又断了几篇,后世永不得知了。但同时他也涌起了一些好奇心,这火车不知从何而来,在车头挂上青铜镜的人,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张启山听了齐铁嘴的解释后只有一个感觉,让老八过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最后一节车厢
一行人又走过几节车厢“老八,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路走来,厄……第一节车厢里,多为散乱的各种老寿材,有些带着石椁,有些只有裸棺,上面都有编号。”齐铁嘴分析道:“从上面的标记文字来看,这些棺椁大部分来自于同一墓穴,不知道佛爷有没有发现,这些棺椁的大小,总体来说都差不多,所以,这些应该是陪葬的副棺,再往后是住宿的车厢,所有压运的人都住在这个车厢里。押运车厢再往后——就是最后一个车厢了。”
“你是说,这火车的车厢,就是陪葬墓室,一车人守着最重要的最后一个车厢,应该就是主墓室,里面装的,应该是——”张启山顿了顿:“墓主人的主棺?”
“正是,佛爷,长沙附近的大沙兜子,里面的大椁和房子一样大,您来这里少说也进过几个了,你看这最后一节车厢的形状大小,像不像一只巨大的棺椁?”
“看来,我们要好好探一探这最后一节车厢了。”张启山扭头吩咐“副官,准备防毒面具。”
副官领命而去,很快就回来了“佛爷,时间紧迫,只找到两个,您和八爷带吧。”
“你和八爷带吧。”张启山接过面具递给齐铁嘴
齐铁嘴推拒这“佛爷您这可小看我了,前几个车厢都没带,这最后一个咱就省省吧。”
“那行,不戴就不戴吧。”张启山失笑,自己戴上防毒面具,径直走了。
齐铁嘴一看懵圈了,张启山你个王八蛋,你不按理出牌啊。立即扯过张副官的面具,在张副官挪揄的眼神中狼狈的跟上张启山的步伐。
跟着佛爷走向最后一节车厢,车厢的地上垫满了稻草,两三具背枪的尸体趴在地上。尸体后面一口巨大的石棺,放在车厢椁室的中心,因为沉重,底部的椁面都有点凹陷,整个车厢里,只放置着这一具棺材。
张启山举着风灯靠近,看到了棺材上的花纹和一些奇怪的痕迹,那是一块一块黑铁,浇筑在棺材的表面,覆盖了棺身和棺盖之间的缝隙。
黑铁上,刻了很多类似于道符的符号,非常复杂,张启山和齐铁嘴对视了一眼。
“棺有皮,皮带铁,铁包金,哨子棺。”齐铁嘴念着老一辈流传下来的口诀,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这最后一个车厢,就是一个完整的椁室了。
第 7 章
梨园后台,吵杂却不慌乱,化妆的化妆,穿衣的穿衣,吊嗓子的吊嗓子。
二月红有专属的妆台,用一架屏风与外间隔开了。
放下眉笔,二月红看着镜中精致的妆容,自从离开长沙后,他就没再扮过妆亮过嗓了,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还有机会登台啊……
“二爷,客人进场了。”
管家伺候着二月红穿上戏服,看着自家风华绝代的“虞姬”在锣鼓声中娉婷登场。
嗓音一开,看着满堂喝彩,二月红眉眼间更是柔了几分。
可惜,好景不长,这才没多久,就有人捣乱了,这是拆他台呢?还是拆他台?好容易他再次登台,怎能让他不生气……
眉眼一扫,管家点头会意,正要让人动手清场时,大堂的门开了。
梨园规矩,开锣亮嗓后是不会放人进来的,当然,除了一人,也只那人会在他登台的时候来捧场,即使那人不耐烦听戏。
在台上对着戏,一边注意着台下。看着那群跳梁小丑不甘心的反击,再看着那人波澜不惊的和亲信私语,直至这一刻,他才有重生的真实感,终于,又见面了……
戏终人离场,堂中只剩下台上台下两人
“稀客啊,佛爷。”
“唱的很好。”抬手,以便台上的人好搭着借力下台。
台上的人眉眼弯弯“可算了吧,与你只有对牛弹琴的份。”
张启山不置可否“这次过来是有一事相求。”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枚古朴的戒指“南北朝的东西,你熟。”说这便将今天火车站发生的是一一说来。
二月红偏头想了想,当初似乎也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候丫头病重,他以祈福为借口不再碰地下的东西给推卸了,后来的事因为时间久远也记不大清了,这会儿能记起的线索实在不多,得好好想想才是……
二月红的沉默让张启山以为他在为难,内心叹了口气,早就听说二月红为了夫人不再下地这件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身为挚友的自己也会被拒绝。
想到二月红那病弱的夫人,他倒有些抱歉起来,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他把戒指到一边的八仙桌上“此物原属于红家,就此物归原主,其余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吧……”压了压帽檐,张启山准备离开
“佛爷,此事凶险,万不可贸然行动,容我想想再回复你,如何?”
峰回路转,自然让张启山高兴“好。”
“这会子突然想吃甜酒酿了,佛爷若无要事,可要一同?”二月红抬手拂过鬓边,掩住了发红的耳际
“好。”
卸了妆的二月红眉眼精致,比上了妆时少了一丝妩媚多了一分英气,走出门去,只会让人赞一声,好个俊秀清逸的小郎君啊。
长沙城的夜与白天的没有不同,反而更为热闹了。
沿街的铺子挂着明亮的灯笼,也有不少小摊挂着煤灯摆了出来,多是米粉辣、荷兰粉、甜酒冲蛋这些暖食,也有牛肉馓子、三角豆腐、脑髓卷、龙脂猪血这些小吃。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吃着,不时有一些好热闹的来与二人打招呼
“二爷,新鲜的猪血来一碗?”
“佛爷,和二爷来碗云吞呗。”
“二爷,许久没见您到这走走了,可好?”
“佛爷,来来来,拿着,刚出炉的臭豆腐,可香了。”
看着鼓着两颊吃得欢快的二月红,张启山想起了刚来长沙那时,当时二月红父亲刚刚去世,两个人在棺材前喝酒相交,之后张家在长沙立足,少不了红府的推举。
革命政府起义,收编长沙地方武装,也是红家出力最多,当时两人身上都还没有家国情重,一盘棋可以下三天三夜,也不见有人催促,这种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了。
“想什么呢?”
张启山嘴里被塞进一粒辣丸子“没什么。”
好容易将食物咽下去,天知道,这一路他已经吃了多少东西了,都快反胃了,可某人还兴致勃勃的看着烧烤档上的鱿鱼串“二爷,天色已晚,该回了。”
“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等抵达红府时,两人手上大包小包的狼狈样不足而言。
显然这般毁形象的佛爷明显娱乐了红府上下。
在红府下人们忍笑忍得面容都开始扭曲的时候,张启山将手中的小食统统塞到前来迎接的管家身上,颇有落荒而逃的钻进前来接人的汽车,扬长而去……
第 8 章
“二爷。”
清晨醒来,便看到丫头正站在妆台前打理着他的头面。
当初醒来后,他便以丫头的病为由两人分房睡了。
没办法,他很是担心自个儿夜里睡觉时说梦话暴露了,这等匪夷所思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再者,他还没想好,要怎样与丫头相处,毕竟,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爱恋着丫头的二月红了……
“怎的这么早?昨个睡的可好?”任由丫头服侍着穿上便服“昨夜带了许多小食回来,桃花说你歇了便没叫你,早上可吃了?”
“嗯,多谢二爷费心想着。”丫头将沥干了水的面巾递给二月红“那糖油粑粑我吃着极好。”
“那东西腻,你胃弱,试试就好,吃多了会不舒服的。”伸手将丫头滑落额际的秀发别与耳后,二月红柔声嘱咐着“喜欢我下次再帮你带。”
“好。”很是高兴二月红的关心,丫头让侍女去厨房端面“早起给二爷下了面,二爷趁热吃吧。”
陪着丫头吃完早餐,二月红招呼管家进了书房“去西北的人有消息了么?”
当初醒来,他先做了两件事。
其一,是去北平探路,若是可以,在北平打个落脚点。
另一件事,也是最要紧的事,就是去西北,探一探彭三鞭的底。
彼时,为了丫头的病,他与佛爷散尽家财求得神药鹿活草。
也就是那时,佛爷与北平一势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尹新月结了缘。
后来丫头与其相交时,尹新月说漏嘴,与彭三鞭的婚约是为了其在西北发现的金矿,新月饭店想在其中来一杯羹,所以才有点天灯嫁女儿这回事。
现如今想起,不去捞一把实在可惜了,是以,便让管家安排一些机灵的去探消息,只要一确定地方,那可就是老鼠进洞了,不好好挖挖怎对得起祖师爷赏的手艺啊……
“昨天来的消息。”说起这个,管家笑眯了眼“已经确认了地方,是金矿,成色很好。”想到随信带来的金沙,管家决定了,等东西运回来,一定要好好奖励一下那些小家伙,这回大发了“按二爷的吩咐,让老三扮着富绅去和彭三鞭谈山地买卖,一边让我们的人进山挖洞。”老三是红府上的二管家,长得富态,扮起豪绅来有模有样的。
“是吗?可派人去接应了?”这是个好消息。红府虽说几代积累,富贵有余。但说到底,全都是各代古董物矢多些,黄白之物极少。这次若能挖他个三天三夜,那就大发发发了“派了谁?”
“陈皮带人去的。”
“怎让他去?”
“陈皮功夫好,也机灵,地下的活在帮里也是数得上的,要是有个意外,能顶事。”管家解释着“上次让爷教导后,我瞧着性子收敛了许多,多少可以独挡一面了。”
陈皮被带回来的时候才七岁,可以说是管家看着长大的,之前脾气躁,管家看着也忧心,好在二爷对这徒弟很是上心,这些日子手把手教着倒把性子给掰回来了许多,让老人家高兴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