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湛寂一直在躲他。别说让人去请，就是在安全区里想来个偶遇，都能碰不上。这个和尚躲人，基本躲到了快要查无此人的地步。
没想到，他现在却愿意见他了。
湛寂人就在安全区给他安排的住处。寒冬腊月里，房间的窗户大开，他和他的紫藤树，就窝在窗边吹风。洗得泛白的僧袍鼓满了风，浑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听见了脚步声，紫藤花颤巍巍地关上了窗。湛寂站起身，走到了茶几边上，笑着道：“秦先生，请坐。”
秦关沉默落座，紫藤树立刻颠颠地奉上了热茶与点心。秦关随意扫了一眼，视线顿时凝在了那个鹿角一样的点心上。
“湛寂师父亲自下的厨？”
湛寂一撩僧袍，在他对面落座：“还请秦先生品鉴。”
* * *
巨大的麋鹿仰着头轻嚎，商都厚重的云在这孤单的呼喊声中，迅速的消散。
肆虐的大雪停了，一枚下弦月挂在天上。没有了云，它就开始发光。
“我都快忘了月亮长什么样了。”庄子轩吐出一口长气，“鹏鹏，沟通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元鹏鹏用力搓了搓脸，“我和它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它愿意带我们到泽城，但到了那里它就不愿意继续了。”
“到泽城？商都距离泽城直线距离都有九百多公里。你确定这头鹿讲的是我们想的那个泽城？”
“它说它以前生活的地方叫‘泽城动物园’，天气很热，空气很潮湿，每年会有很长的时间下雨。我想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李乔有些惊讶：“它要真的是泽城的动物……怎么跑到这边来的。”
“被种群排挤，更主要的是……商都有非常大的麋鹿群。”元鹏鹏解释说，“它说它一路闻着味道跑过来的。帮我们去泽城的条件是，需要小楼每天用异能给它按摩，它很喜欢。”
庄子轩一听就乐了：“按摩？要不要加上老钟，一起给它做个全身spa啊？”
“要是老钟做得到，我想它会很乐意。”元鹏鹏耸耸肩，“小楼怎么说？”
“可以。即使不到泽城。能带我们一段也很节省时间。”秦楼说，“只是我们都不能这样露天赶路，元哥你问问它，我们能不能把车放出来。”
元鹏鹏领命而去，再次和大家伙开始沟通。一群人抱团取暖瑟瑟发抖了好一会，才得到答复。
房车转换为房船模式，漂浮气垫从侧方转向车底，再加上纪修明和李乔连手做出的一个停放平台。一个临时平衡台就做好了。
为了防止麋鹿跑动时车体滑落，李乔干脆把房车与平衡台融在了一起。
这只大麋鹿并没有被背上的东西所影响，它慢慢地走在积雪之间，遇坑就跳，有坡就上。在雪地里走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在鹿背上不适合热饭，一行人急匆匆地啃了些干粮垫肚子，就准备洗漱了去休息。
鹿游原坐在长椅上，伸手抹掉了玻璃窗上的白雾。他透过玻璃细细地看着外面。
明亮的月光，莹莹的积雪，还有荒芜的、只剩下一个轮廓的建筑物。看着看着，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他乘着麋鹿大巴所度过的一个奇幻梦境。
大麋鹿悠然自得地叫着，偶尔停下脚步，低头从厚厚的积雪里翻找出能吃的树叶。要是树叶茂密，它就能饱尝一顿夜宵。
真看得出神，有人一屁股在身边坐下，问道：“难得这么闲，看着这景色就让我想到《毁灭逃亡》里的场景。”
“那是什么东西？”这个声音是纪修明的。
“你们不会没看过吧？灾变之前多火的末日电影啊。”
鹿游原猛地一惊：“末日电影？”
“是啊。”庄子轩说，“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都好像没看过的样子？不至于吧，训练那么封闭吗？”
纪修明好像也在神游，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确实没看过，讲什么的？”
“从一直以来的海底古城开始讲的故事。就南境内海那座古城被发现，随后世界开始异变。用了世纪末的末日传说。传了很多都市传说，故事讲得很棒啊。”庄子轩兴致勃勃地说，“我从新兵的时候开始追。追到今年上电影，休假的第一时间就去吧电影看了！”
这下不止鹿游原，还在一楼蹭被炉的几个人都惊了：“海底古城？末日传说？什么玩意？”
“你们不是吧？真的都没看过啊？”
“我的记忆里，别说今年，就是往前所有年份，都没听过和末日相关的东西。”李乔干巴巴地说。
“阅读面这么窄？”庄子轩也惊了，“你想想前年说世界末日的时候，都闹出全国新闻了！老钟，《毁灭逃亡》，你还记得吧？”
刚从洗漱间出来就被点名的钟泽想了想，才说：“……好像没听过？”
“怎么可能！就灾变之前，我俩休假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庄子轩说。
鹿游原紧紧盯着钟泽的脸，看着他从茫然恍惚到似乎想起来的转变：“哦，你说那个电影，特效很不错！”
鹿游原嗓子发抖的突出一口气。如果他没记错，几个月前他查阅的资料，还一点这些东西都没有……那时候秦楼他们对于这些事，也完全没有印象。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不关注吗？
“我手机里还有付费下载的电影版。你们要真没看过，明天用投影仪放给你们看。”
庄子轩还在拼命的卖着安利，鹿游原握紧了手，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137章 月光
滚烫的开水倾倒入杯中, 翻滚不休的蒸汽眨眼间就顺从了下来。只是这一个动作，入口的水就只余微温。
秦关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湛寂。
湛寂带着一个绣着两只大眼睛的眼罩，眼瞳里没有绣高光, 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就那么直愣愣的对着秦关。湛寂不开口, 秦关也不开口。两个人安静地对坐良久，湛寂才说：“你想问的事情, 我无法给你答案。”
“是不知道答案，还是不想告诉我答案？”
湛寂笑了笑，他伸手缓缓抚过冰凉的茶杯，杯中已经凉透的水又开始沸腾起来：“秦先生知道, 西境多了几座山吗？”
秦关正要说话, 湛寂却比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开口：“不是你们资料里呈现的模样。也不是你们卫星观测到的那样。它们凭空出现，拔地而起。山上植被茂密, 还有动物活着。”
“我眼见天地翻覆, 星星坠落。这样的答案, 要怎么给你？”
秦关垂目, 看着杯中冒着白气的开水。再开口，便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关于南境内海那座海底古城，大师有什么想法？”
湛寂斟酌片刻，手掌一翻，手中就多了个东西。他轻轻地把那颗猩红宝石推到秦关面前：“整个西境的山之心, 现在都在秦先生面前。”
那颗山之心光华流转, 里面甚至还有血液一般的液体。不知道湛寂是从哪里得到的。
“贫僧惭愧, 曾做过一些日记。”他说，“群山倾覆、飞鸟远走，有大大小小的人烟古迹突然出现在坍塌的山脉之下。我曾用力的记下它们原本的模样，但等到记忆不再有的时候，连日记都会发生变化。”
“贫僧曾怀疑过自己，这所有的变化是否都出自几身的妄想。但……”他笑了笑，“秦先生还记得，南境内海之下到底是什么吗？”
“就像安宁庄突然出现的古钟。它凭空出现，可很多人却有关于它的记忆。”秦关轻嗤一声，“历经五百年，曾经是皇家寺院。安宁庄往前一百年都是荒坟野地，哪里冒出来的皇家寺院！孤魂野鬼的吗？”
“阿弥陀佛。”湛寂道了声佛号。
“古城原本是一条海沟，可它现在却成了一座保存完好的古迹。”秦关飞快地说，“最初检测到它，所有人都很惊讶。但最近已经有研究员表示古城早已有之，甚至拿出了相关历史与传说。只是过去没有探测到而已。”
他说着，摇了摇头：“这把戏太拙劣了。”
“可焉知……你没有完全被迷惑的一天？”湛寂轻声道，“我的体内，有一颗山之心。连我都会忘，更何况是你。”
“……是什么人，或者组织，能做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