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非常冷静，“哦。”
南京本以为占了上风，却不料对方竟是这个反应，不由得有些愕然。
上海笑笑，直接打开手机，找到备忘录复制粘贴，发了条私信给南京。
南京一看，头皮就是阵阵发麻——
2018年1月 赴苏州参加长三角主要领导座谈会，南京定然缺席；同时定下下次座谈会的时间地点——6月，上海。
2018年5月 开始筹备长三角座谈会，联系杭州、合肥。
2018年6月 南京河西新盘开盘，恐怕会有房产热，备好药品；南京肯定发信息请假，拨回电话，驳回申请；向南京施压，逼南京过来；表白，被拒绝。
to be continued。
南京愣愣地看着这几行简单的字，抬眼看他，“你为我这么机关算尽，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上海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
南京简直无f*ck说，征询道：“那你觉得我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上海不假思索，“装作很震惊很迷惘，想要再考虑考虑，然后回宾馆之后，趁机逃走，随后开始继续躲着我，直到迫不得已不得不见。”
南京不得不承认，上海当真非常了解他，只好无奈道：“你给我看这个，是不是向我展示你的能力，告诉我你势在必得？”
“是也不是。”
上海凑近南京，在他耳边低声道：“势在必得是真的，而我自负的，也并不仅仅是我的能力。”
明知可能自取其辱，南京还是问了，“还有什么？”
上海看着他，似笑非笑，桃花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认真，“你的智商。”
当天晚上晚宴的时候，杭州盯着上海嘴角的淤青看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你输了？”
上海没好气，“我们没打架。”
“那就是你企图轻薄他，结果被揍了，上海你搞没搞错啊，从前的军区，现在的战区就在他那里，你竟然还想用强的？”杭州幸灾乐祸，让上海现在很想揍他。
“并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人啊？”上海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看着好骗，其实又臭又硬，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之前诓他，也只是虚张声势。”
杭州可是看惯风月的，一听他这话就笑了，“我倒是觉得，你们迟早的事情。”
“哦？”
杭州神秘兮兮，“偷偷告诉你，南京是个死颜控，你就做点牺牲，然后坚持以色侍人这个总原则不动摇，保证手到擒来。”
“滚！”

第八章
晚宴快结束的时候，南京对与合肥的亲切磋商也失去了兴趣，他在心里思考是趁着还有高铁赶紧回家，还是真的接受上海的“不怀好意”，真的留宿南京西路。
“喂，”南京回头，发现上海就站在自己身后，端着酒杯站着，脸颊泛红，似乎已经有些微醺，“要不要搞个第二场？”
南京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还是算了吧，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好好休息一下。”
上海没有错过他的失神，心想难道杭州说的竟是真的？又想起南京历来最喜欢才子佳人的话本，最喜欢给有名有姓的美人著书立传搞个排名，光是明清就能凑出20个来，心里更信了几分。
于是上海凑近了一点，与他肩并着肩，在他耳边用气声低语：“安排了个小活动，你要是不去就真的太可惜了。”
南京不动声色，“咱们对上海都算是烂熟于心，能有什么新鲜的？总不能你要带我们几个老骨头一起去迪斯尼坐旋转木马吧？”
“有何不可？”上海满意地看着他微红的耳垂，笑笑，“何况没准备带他们，就带你。”
“哎哟，”南京冷笑，“我好感动哦，你们那个科创走廊搞得热火朝天，也没想起我来呀，就这样还追我，呵呵哒。”
上海也跟着笑，“那是松江啊，也不是我全域性的，更何况，你本身就不路过那条高速嘛。”
“那你可以搞一个G42科创走廊啊？还一直通到重庆呢，总之你就是要绕过我就对了。”南京漫不经心地将长久以来的怨气都发泄出来，“怎么，现在去哪里？”
上海做个“请”的手势，“一来便知。”
过了半个多小时车程，南京开窗四顾，不由得蹙眉，“我买的是上海站的，你怎么把我带到虹桥来了。”
“虹桥算是长三角的开放最前沿了吧？”上海看他，“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对外开放深度广度都不够，南京制造的品牌没有打响么？我的虹桥借给你，给你特设一个南京窗口，怎么样？”
说完，他递给南京一个企划，南京一目十行地扫过——“虹桥商务区正在打造的长三角城市知名品牌展示体验中心、区域城市展示中心、长三角电商中心、长三角商标品牌创业创新基地等平台都将对南京企业敞开大门。南京具有特色的产品常年展、数字博览会和进口跨采业务也将进驻虹桥，打造不落幕、全方位的南京‘城市展厅’。”
见南京迟迟不语，上海又道：“当然，本来这次大家都签订的协议，什么征信一体化、打通断头路、联手推5G、环评排污，这些大家都有的不算，这个是我和你单独的。”
“而且我记得，你家也有个虹桥，这算不算个浪漫的巧合？”
南京深吸一口气，“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你的好意，我无法拒绝。”
他自嘲一笑，“不过你看你这个人，叫我过来是威逼，现在又开始利诱，你的诚意确实感天动地，除了大连那种没见过多少风浪的小屁孩，谁会答应你。”
“你还没有看到我真正的杀手锏。”上海突然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下，“色、诱。”
南京僵硬地推开他，“我警告你，就算你年纪小，不经过我允许公然耍流氓，我也是会揍你的。”
上海挑眉，“所以经过你允许，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耍流氓了？”
南京语塞，转头看他，“你这些年都和洋人学了什么，怎么那么恬不知耻？”
上海耸了耸肩，“和东莞比，难道我不是有口皆碑的正经么？”
“别这么说他，”南京无奈道，“这种地图炮没意思啊。”
正好车开到虹桥，上海看他，“要下车么？”
南京看了看满是霓虹与加班灯光的高楼大厦，摇了摇头，“算了，看着眼晕。”
他与上海深圳，乃至杭州苏州都不同，开放创新这四个字是一点都搭不上边，每次各种会议的各种文件对他来说都犹如天书，满眼的“平台机制载体”，简直玄之又玄。或许就是这些原因，一直以来也要不到什么国家政策，更谈不上砥砺进取、甚至像上海深圳一般开风气之先，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茫然无措的，偶尔还会感到举步维艰，全靠一口气苦苦支撑。
现在，上海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坦白说，南京不是不感动的，虽然明知道他恐怕是逢场作戏，可能这些套路和招数在旁人身上也一一试过。
“你在想什么？”
南京笑了笑，“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如果换做西安或者北京，他们一定不会问出来。”
“他们缺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探索，”上海挑起嘴唇，“他们来自过去，而我代表未来。”
有那么一瞬间，南京脸上出现了一条裂缝，上海一时间心里有些忐忑，然后他就听见南京缓缓开口，“你错了，你也有过去，我们也有未来。对人类而言，荣华富贵是未来，平凡快乐是未来，贫贱困苦也是未来；对我们来说，繁荣富庶是一种未来，衰亡破败也是一种未来。举个例子，我曾经和察哈尔、西康吃过饭，西安曾经深深为古楼兰倾倒，可他们如今安在？”
作为不夜城，上海的夜空被五光十色的霓虹覆盖，几乎看不到半点星光。二人沿着条寂静的小路漫步，南京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小臂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下班的软件工程师。
“你我相识百年，可我印象里并没有深谈过，”南京神情肃穆，像是古刹里供奉的佛陀，“正好今天就把这一课补上，之后，你再慎重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心意。”
上海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预感，可还是点了点头。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很羡慕你，这种羡慕过于刻毒，或许你可以称之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