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昊带着长琴过来时, 她正欲北上,看到他们二人,她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后退同他们保持距离。
“是你!”她遥遥在河岸旁站定,不愿靠近他们的样子, “我身上染有魔气,你们仍是至清仙体,不可离我太近。突然来此,可有什么要事吗?”
萧昊无奈地把长琴放在地上让他坐好,这醉酒的小白兔如今被他拎了一路,这会儿竟然有些乏了,乖巧地抱着琴打起盹儿来。
萧昊把他摆正,对赤水女子献道:“哎……说出来你可千万别笑话,我不小心把长琴给灌醉了,他身负治愈之能,我担心任他留在天界发酒疯引来是非,所以来你这里避一避。”
赤水女子献微微一愣,歪头不解道:“……什么?”
醉?发酒疯?太子长琴???
对这些陌生的词没有什么概念的赤水女子献看着长琴有些奇怪的模样,脑中充满了问号。
萧昊知她必定没有听懂,只好捡点能听懂的正事来说:“长琴或许可以驱散你身上的浊气,我带他来也是想试一试。先前伏……天皇曾允诺,若我能除去你身上浊气,可令你重归天界。”
赤水女子献闻言一震,脱口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之前在涿鹿战场上,她也受到过长琴音波的增益,对此深有体会。眼下听闻竟有可能治愈魔气带来的影响,赤水女子献激动万分。
萧昊笑着点头:“自然。”
赤水女子献目光闪动,面部变幻了几次,最后停在一个坚强又坚定的淡淡笑容上。她恭敬地向萧昊鞠了一礼,一字一句道:“此份恩情,定当涌泉相报!”
她何尝不知道伏羲将她留在下界的原因:神族与仙族无法抵抗魔气,贸然放她上天只怕会引起天界混乱,而下界本就较天界气息驳杂许多,只要她身上魔气一日不除,就永无归天的可能。更何况这件事其他天界同僚也必定清楚得很,绝不会在伏羲面前为她多说什么。
然而留在下界,害下界生灵因她之故饱受旱灾之难,也是她不忍见到的。
这昭明剑灵竟肯替她向伏羲求情,难道不怕伏羲对他心生不喜吗?
她又想到当日蚩尤口吐魔气,诸神退避,而唯有萧昊直冲过来的样子,心中敬意更盛。
人言刀剑无情,然而这诸天仙神,却还不如一个剑灵有人情味。
萧昊冲她摆了摆手,“现在还不知道是否真能成功,还是等长琴醒了酒再试。我帮你不过也是心疼下界百姓,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不需要谢我。”他看着抱着凤鸣秋梧、时不时拨拉一下琴弦的长琴,哭笑不得:“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安静,你是没瞧见方才他在天上的时候那个阵仗……满天的鸾凤齐鸣,铺天盖地的治愈之光……幸好我果断把他拉下来了!”
赤水女子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二人感情真是令人羡艳。”
萧昊摸了摸脑后马尾,认真道:“长琴助我稳固昭明剑身,于我有恩,又多次救我于危难,我理应尽我所能相助于他。”
别的不说,单就跟蚩尤打架这一条,若没有长琴加血,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这四句批命未免太过沉重,若真落得那般永无归途的下场,只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温和沉静的长琴了。
伏羲对长琴的态度萧昊一直琢磨不透,似是忌惮又似是厌恶,但直觉告诉他谨慎行事总是没错的。这一世若能助长琴跳出悲惨宿命,他也算没有辜负这个好友。
“说起来,我只知道你封号叫做赤水女子献,真名就叫献吗?”
赤水女子献轻笑道:“我复姓淳于,叫我献就好。”
长琴这会儿消停了许多,闭着眼睛安安分分地随意拨弄起了小曲儿,看起来倒还惬意。清澈的绿光不时落在萧昊和献的身上,萧昊趁机看了一眼淳于献血条下面的魔气debuff,倒计时倒是有所缩短。
赤水女子献或许察觉到魔气有变化,也不再离他们那么远,稍稍靠近了些席地坐下,长.枪搁到了一边,正色道:“算来你已救了我两次,日后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不吝言之!”
萧昊想起悭臾的事情,于是道:“战场之上我只是代君出征,为图建功而已,救了你是碰巧。这魔气之事,驱散的功劳在长琴头上,若要谢,你应当谢他。我知道长琴有一位至交好友,是一条化龙的水虺,唤做悭臾,他们分别已久。若有朝一日,你能寻到悭臾的踪迹,还请赐他自由,令他能上天入地,往来山川。”
赤水女子献疑惑不解:“他能修成龙身,想来应有通天彻地之能,何须我予他自由?”
萧昊但笑不语,见这耿直的妹子直勾勾地用眼神询问,只好解释道:“世事难料,我看你们俩十分有缘,故而这么一说,你不必太过在意。”
赤水女子献于是认真应下,将此事牢记心头。
萧昊趁这会儿闲来无事,而长琴驱散淳于献身上的debuff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翻出系统的信件顺便查收一下。
这一打开查看,里面竟然不是熟悉的配方。
信使仓库安静地躺着一套[儒风·闵君]和一块醉月玄晶,两百块星雷陨铁。
系统突然这么贴心,萧昊有点受宠若惊。
然而萧昊看着那一套儒风·闵君,却实在没法心情轻松。
系统一向发放奖励以他需求为准,好比之前他嫌弃破虏丐帮的杀马特造型,系统就贴心给他送上了一套定国。然而这次,他的所谓“深层需要”实在是有些……
闵奇思之不通兮,将去君而高翔。
他心思有这么明显吗?连系统都能够发觉,那么伏羲呢?
萧昊一时顿觉压力重重,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就地搬出禺期那座能带着走的铸造台,用打铁来平复心情。
泰阿碎了,可以再打一把弱水,比起泰阿只强不弱,到时候伏羲问起来,就说自己把泰阿重铸加强了。
赤水女子献见他在这赤水河畔就地开始铸造,也不去打扰他,静静观察,等长琴慢慢驱散。
凤鸣秋梧七十级的大橙武铸成之时尚且引来天地异象,何况是九十五级的重剑弱水。
这动静不禁惊动了天界,甚至连身处地界的女娲都有所察觉。
长琴亦从这弱水出世的震动中清醒过来,迷茫的看着他们二人。
萧昊将重剑插回背后,对长琴笑道:“我的乐师大人,你可算是酒醒了!眼下正需你出力相助。”
天界,云顶天宫。
禺期自昭明剑心化灵之后,就极少被伏羲单独传召,今日倒让他有些意外。
下界那番动静,想来是萧昊又铸出了新的神兵,禺期推测或许与此事有关。
伏羲看着始祖剑,面无表情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世间可证大道者三千。凤来生而合大道,注定不能长久,如今失去一弦,禺期看来,是福是祸?”
禺期没想到伏羲老儿来找他竟是问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莫名其妙道:“凤来之弦隐于昭明剑心,吾未察觉有何不妥。”
“哦?”伏羲疑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我那日封赏涿鹿之功臣,阿昊伴生之剑似乎并未见他带在身上了。”
禺期沉默了一阵,回道:“他自有打算,早就同吾提过重铸泰阿之事,没带在身上也许是……”
禺期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伏羲的眼神给他感觉十分危险,他这拙劣的掩饰显然并不能瞒过伏羲。
“得凤来一弦而昭明有损,禺期觉得,此中可有关联?”
禺期想到萧昊那柄碎得彻底的泰阿,忧思挥散不去。
他面色冷了下来,昂首傲然道:“昭明乃是吾心血所凝,无坚不摧,至刚至猛。凤来之弦亦刚亦柔,平衡其内部诸力,吾以为,吾的方法没有错!”
伏羲平淡地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天道演化天地,是为寻那遁去的一条规则,若天道圆满,则万物泯灭,重归大道。你可知这其中深意?”
禺期神色一凛,眉头皱了起来:“伏羲老儿!你什么意思?!”
伏羲静静地对他对视,眸中深不见底:“天道不会放过在它推演能力外的东西,凤来为其一,得其弦的昭明为其一。禺期是聪明人,凤来与昭明,势必只能留一个。我同你说这些,也不过是想你思量清楚。即便我不加以干涉,”他指了指上方无尽的天空,“它也会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