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佑樘的疑问在嘴边打了个圈重回腹中,他改了口,道,马万宝游学去了。
04
虽不知王奕析为何惧见马万宝,但马万宝既不在村中,王奕析也该高兴才对。
看着强自苦笑的王奕析,马佑樘觉着自己越发的弄不懂王奕析,也越发的对王奕析感兴趣了。
最令他感兴趣的,是王奕析要如何去给婉娘治疗腹疾。
从《香镜缘》到那过于亲昵的话语,婉娘已把自己的心思铺了个十成十。只王奕析这个小傻子,还将婉娘的说辞信以为真,认为他的婉姐真是要让他来治病,傻乎乎的,却又有点儿可爱。
05
到底也不是真傻。
王奕析,终是赶在马佑樘按耐不住阻止婉娘之前,茅塞顿开跑出了厢房。
天底下哪有从女人的香闺中跑出的采花贼?
看够了王奕析慌乱尴尬的神色,马佑樘走进厢房,为王奕析圆场去了。圆场的漂亮话有许多,可以说王奕析实不精于按摩一道,他跑出来,全是因为临场露怯。也可以说,王奕析是忘拿按摩器具了,这才转身出屋。但马佑樘,偏偏选了婉娘最不爱听的话。
马佑樘说,你对奕析的心意我给他说了,我让他自己选择,是否要留下来给你治疗。
自然而然的被婉娘赶出门去,门外,站着个左右徘徊的王奕析。
见到王奕析,身后那被摔的震天响的屋门也算不得什么了,马佑樘捉弄心起,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
去我的房里休息吧。
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王二脸上明晃晃的难以置信。
早知道王奕析会在听到自己的戏言后露出此种表情,但在真正看到时,没来由的,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06
王奕析既披着个女人的身份,马佑樘便也愿陪他演下去。孤男寡女,不得共处一室。马佑樘原想与王奕析分居两室,不成想,这所有的设想,都在王奕析的面前土崩瓦解。
等反应过来,床上的两床被子早已铺的整整齐齐,马佑樘看着几近挨在一起的被筒,觉着这一切,便当是如此。
因着昨夜没有睡好,王奕析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听着耳边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马佑樘偏过头,看向了王奕析。
眉、眼、鼻、唇,处处陌生,偏又处处透出种熟悉感。好似在今日之前,他已与王奕析见过千次万次,但,怎么可能。
许是一见如故,便连长相,也觉得熟悉。
搪塞给自己一个难以信服的理由,马佑樘看着王奕析的睡颜,失了眠。
王奕析睡的深沉却不老实,一晚上踢被翻身好不热闹,最终,王奕析一翻身,贴到了马佑樘的身上,与此同时,贴到马佑樘身上的,还有那精神奕奕的小奕析。
若是以这样的姿势醒来,也不知王奕析该是何种表情。马佑樘这样想着,长臂一揽,将王奕析又搂近了几分。
马佑樘算到了王奕析醒来后的不知所措,却没算到,小奕析在大奕析醒来前,便率先吐了薄雾。这下,不知所措的人,从一个变作了两个。
与男子同床,是第一次。被男子的那物沾湿小裤,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感受着那不容忽视的湿热感,马佑樘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何感受。
恶心?没有。
喜欢?更不会。
更多的,其实是接受时的坦然,坦然到,令他心慌意乱。
知礼守节,统统被马佑樘抛诸脑后,由着心头的那点慌乱,那点不知起于何处的报复欲,马佑樘当着王奕析的面,换好了小裤。
他听见王奕析问自己是如何发现他的性别的,他听见自己说,我希望你是男子。
王奕析,应是,也只应是男子。只有是男子,才……怎样?马佑樘说不出了。
07
初用水桶时用的不仔细,磕磕碰碰的早就将水桶碰的不甚结实。漏水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桶漏在了王奕析的手上,还是在他帮李妈打水的时候。
李妈过意不去,便要把她的手艺传给王奕析。李妈的手艺是家喻户晓的好,但这教人的本事……想起李妈当初教婉娘时的情景,马佑樘挑起担柴,去了李妈家。
李妈教人的方式一如往昔,不同的是,坐在她面前学活儿的人变了,变得更笨,也更不专心了。王奕析的目光,十眼中,至少有一眼,会落到在旁劈柴的马佑樘的身上。
察觉到王奕析的偷看,马佑樘蓦地变的像只开屏孔雀,臂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喧嚣着鼓胀起来,为的,只是让王奕析的目光,再多粘在他身上一些。
简直就像,着了魔。
08
村中的消息闭塞,但八卦闲谈,却传的飞快。
李妈将钱顺女儿的事一说,王奕析登时就变了脸色。马佑樘看着王奕析的脸色,心知王奕析,果真与采花贼的事有关。
也只是有关。
马佑樘不相信王奕析会行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无根无据的,他就是知道,王奕析,不会去做那种事。
自家扫去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将陈元靓的话在舌尖上过了一遍,马佑樘送下王奕析,便转身去拿他故意落在李妈家的东西了。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劝说邻家老太莫要乱说,以免败坏了别家姑娘名节的一天。
09
越是轻易得到的事物,便越会视如敝屣。这话,是也不是。之所以视如敝屣,许是因为,那得到的东西,不来于你的心悦之人。
才高八斗,惊世之才。
类似的话,不知听过几何,但终比不上一句,这般学问,种地真是可惜了。
可惜吗?
马佑樘看着满是钦佩之色的王奕析,只感觉,他的这身学问,若是没曾教与过王奕析,才是真真的可惜了。
汹涌的感情撞碎闸口喷薄而出,马佑樘忍了几番,才逼得自己扯出去西村阿舅家吃酒的鬼话。
同床共枕,他对自己没信心。
冷静一夜,马佑樘终是搬了张床回去。好似只要有了这张床,有了两室间相隔的那道墙,他的感情,便能得到抑制。
嘲笑过无数次那掩耳盗钟的蠢人,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盗钟人。
10
既知道了王奕析和采花贼间不清不楚的联系,马佑樘便也明白了,王奕析为何想要离开此地去个偏远的地方生活了。
地偏政远,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不愿。
不愿王奕析在偏远处艰难维生,不愿他此生,都活在东躲西藏之中。
由是,马佑樘为王奕析捏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他误以为,只要如此,便能斩断一切的风波。
11
告示贴出后,婉娘自也知晓了王奕析的真实身份。
该为王奕析说点什么的,马佑樘如是想着,却如鲠在喉,只字难言。该以何种身份何种立场去说什么话?他不知道。
好在婉娘并未发难,仅是轻叹一声,便揭过了这页。
日子如旧,或许,已变得更好。
望着恨不得将小盆护进怀中的王奕析,马佑樘只觉,若时光能一直这般的安然静好,便也无甚缺憾了。他可以等,等王奕析这个小榆木的脑袋转过弯来,只是,他等不到了。
等不到也好。
若王奕析真转过弯来,不知又该怎样心伤。
王奕析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哑哑的,带着哭腔。马佑樘想说,我在,别哭,但,说不出了。
第11章 王兰
01
朋友们,你们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吗?就是那种痛苦到撕心裂肺时,biu的一下,痛苦突然全部消失的感觉。这么说可能太抽象了,让我给你具体描述一下。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护在我身上的樘哥被暴民围殴致死,我也被打的只剩下层血皮。临在咽气之前,我还因樘哥的死感受心如刀绞这词的现实体验版,没想到气一咽,一通,心不痛了,泪不流了,连回忆起樘哥死时的场景,我也没有一点感触了。
悲伤的情绪被抽离的干干净净,我简直就成了个冷血无情的冷心人。
——悲伤过度以至于情绪失调。
我给自己定了个病症后,回想起樘哥谈庄稼经的情景,一没忍住给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