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任务,怀里的人目光重新亮起来,无声地抬起头望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维诺心口蔓开一片酸楚,却依然浅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抚了抚戴纳柔软的发梢:“没关系的,我们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皇室虽然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财力也大幅衰落,却毕竟还有着深厚的底蕴,依然有不少在外面千金难求的药剂。虽然比不上之前几乎能起死回生的神迹,却也至少能有效地改善身体状况。
只要维诺会对皇室刻意照拂,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代表皇室予以回报,只要有了那些药剂,无论如何也有办法延续对方的生命。
戴纳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这一会儿就又有些打不起精神。维诺小心地扶着他躺回去,又柔声嘱咐了几句好好养身体,才把守在外面的中尉换了进来,嘱咐他重新替元帅把液输上。
中尉才进了屋,那个人就又恢复了平时的温然从容,迎上中尉急匆匆的担忧目光,还含笑调侃了两句。
维诺守在门外,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轻声笑语,眼中的光芒渐渐坚定,沉默着快步离开。
他要让戴纳好好活下去,可以这样轻松地说笑,可以生活在阳光下,可以永远和他一起守护着他们所付出鲜血和泪水的国家。
他必须做到。
维诺的判断很准确,两天之后,起义就在首都爆发,不过三天的时间,就浩浩荡荡地点燃了整个国家。
在起义爆发的第一天,戴纳就临危受命,紧急结束休假回到总统府,全权负责指挥军队镇压起义。
没人管的苏时立刻恢复了一贯的作风,和维诺打了个招呼,等到对方一离开首都境内,就开始对着起义军所谓的聚集地狂轰滥炸,转眼就把几个已经撤空的根据地轰成了一片废墟。
“他真这么做了?”
听到卡特的汇报,维诺的目光沉下来,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情报。
他明白戴纳这样做的用意,首都有对方坐镇,从来都没有被划为起义军的主战场,甚至在打响了第一炮之后,起义军就已经尽数撤出了首都。
而戴纳这样做,无疑会让民众误以为政府军不由分说地绞杀了起义军。民众的愤怒和不满已经得到了顶峰,如果再有这样惨烈的消息作为引信,一定会将局势最大规模地引爆。
可这也就同样意味着,戴纳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会更加残暴冷血,民众对于政府的怒火,会将戴纳也一并牢牢捆绑在战车上。
“维诺殿下,戴纳前辈这样做是最正确的选择。不仅可以暂时用首都暂时的和平来麻痹特伦斯政府,叫他们不及反应,也会叫民众的情绪更加激烈。大伙儿都已经撤离了,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损失……”
看着他过于激烈的反应,卡特迟疑着低声开口,维诺却已经将情报放下,轻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夜莺,你先出去吧。”
他当然都明白,可他如果能再早一点明白就好了。
独自回到暗室里,维诺在桌边站了半晌,还是打开了监控的画面。
办公室里,苏时正披着外套伏在桌前,小口抿着杯子里的热可可,全神贯注地在本上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迹。
“元帅,休息一会儿吧。”
中尉替他把灯调暗,不由分说地收起笔记本放在一旁,朝他探出手臂:“您的身体不适合过于消耗体力的工作,现在是休息的时间了,我明早会早一些叫您的。”
“我怎么觉得自从和维诺混在一块儿之后,你就越来越不怕我了。”
苏时哑然轻笑,妥协地按着他的手臂撑起身,闭上眼睛忍过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清明时,已经靠在了中尉的肩上。
“不是因为维诺殿下,元帅。是您对自己的身体都已经毫无信心,所以我说的话才像是越来越管用了一样。”
中尉闷声开口,将他披着的军装放在一旁,扶着他在一旁的行军床上躺下:“元帅,维诺殿下迟早会胜利的,您其实只要控制局面,不是必须这样耗费心力——”
“他当然会胜利,可如果他不能尽快叫大家的生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无法彻底赢得民众的信任的。”
抄剧本抄得头晕眼花,苏时疲倦地舒展着酸痛的身体,侧过头温声和他解释着自己的用意。
“那些残暴的政令,大都是从我手里被执行下去的。特伦斯政府不会有人关注它们究竟有多少条,内容都是什么,如果我能尽快把它们整理出来,维诺就会更加有的放矢,要改变它们也会变得更容易,你说对吗?”
“我只知道……您亲手写下的这些东西,在国家重新颠覆之后,就会成为您铁证如山的罪证。”
中尉不为所动,声音隐隐显出些低哑:“元帅,胜利很快就会到来,您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时自己要怎么办吗?”
怎么办,当然是背着锅抢过便当就跑。
苏时眼中不觉显出些向往,却又想起了自己屡战屡败的惨痛经历,迟疑片刻才重新凝聚起信心,垂下目光淡淡笑了笑。
“等到那个时候,我就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藏起来,安安稳稳地过完我剩下的日子。你们也不要找我,让我好好歇歇,好不好?”
中尉哽咽着摇了摇头,想要替他把被盖好,窗外却忽然传来激烈的轰响声。
早就和起义军通过气,这个时候不该有什么抵抗才对。苏时猛地撑身坐起,忍下胸口翻覆的血气,卫兵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元帅!是自发抗议的普通民众,他们正在用民用武器朝总统府开火,还宣称在总统府里埋了炸弹,请您尽快撤离!”
作者有话要说:
苏时: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觉得这次便当热得差不多了!!!\( ̄︶ ̄)/
第12章 伟大的背叛者
强烈的恐惧从心底滋生,维诺眼前一黑,深吸口气稳定下狂跳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按下通话器。
“夜莺,立刻给我准备一辆车,我要回去。”
卡特是个聪明的青年,虽然不明白维诺殿下为什么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还是听出了对方语气的异样。没有过多追问,应了声就立刻去吩咐人准备。
结束了简短的通讯,维诺的胸口依然激烈起伏着,怀着微弱的希望看向屏幕。
戴纳被中尉搀扶到门口,却又挣扎着推开对方的扶持,回到桌前取过那个笔记本,用力塞进中尉的怀里。
两人才往外走了几步,就又遭遇了第二波攻击。声波的攻击无孔不入,戴纳勉强走了几步,身体就无声无息地颓软下去。
卡特把车停在了门外,维诺没有带其他人,跳上车将油门踩到最底,朝首都不顾一切地赶回去。
他才来得及看到那个人带着笑意计划着未来,才来得及看到那双眼睛里露出温柔的向往光芒。
原来戴纳喜欢平静的生活,原来他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可就算这样也很好。
他甚至已经在那一刹那想过,等到建立国家之后,把政府的监督和分权系统重新完善,就放下所有的责任和荣誉,带着那个人一起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他们可以做很多像普通人一样的事,可以养几匹马,几条狗,一起懒洋洋地看着夕阳落山。
无论那个未来究竟是什么样,他都会想办法把它变成现实,然后送到戴纳的面前。
可这样的念头才刚成型,他还没来得及想好他们要住在哪里,要置办些什么,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再一次倒了下去。
一次接一次把速度提升到极限,维诺不敢去思考,任何可能都叫他恐惧得喘不上气。
他只是必须赶回去。
有人在等着他。
“元帅!”
仓促地架住元帅无力栽倒的身体,中尉急声开口,停住步子焦急地等待着他缓过来。
苏时眼前黑了一瞬才重新复明。这个身体已经十分破败,胸口闷得要命,低低咳了几声,抬手一捂就是一片鲜红。
“我不要紧,努亚,我们不能走,先去伊莎顿宫……”
特伦斯政府不会带着皇室一起撤离,外面闹得越凶,就越可能被政府所利用,反而误伤到伊莎顿宫里面的皇室成员。
维诺既然拜托了他帮忙照顾好家人,他就必须立刻赶去调动军队,强行把皇室一起护送离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