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昆下意识的防备着想要退后,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全身都动不了了,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章柳伸出手,看着章柳缓缓靠近的白玉雕琢一般的手指,缓缓的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阵耀眼的白光从他的额头上炸裂开来,刺得他下意识的闭眼。
一个猛然的喘息,崔尚昆睁开眼,他还在审讯室里,与章柳隔着一个桌子相对而坐。
剧烈的喘息,通痛欲裂,眼中、脑中、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有什么能量在翻滚,有巨大的巨量的信息像是被输入电脑里一样输入进了大脑中,崔尚昆忍不住抓着脑袋,咬着牙抑制自己狂喊出来的冲动。
而崔尚昆对面,向后靠在椅背上的章柳冷冷的看着崔尚昆,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及至崔尚昆彻底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着章柳,此时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过去这一两年来从章柳身上看到的莹白色外面混合这灰色的能量,他能看到一道道的无形的“锁链”符咒把自己和章柳绑在一起,他忍不住道:“你做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章柳的嘴角扯了一个冰冷含着锋锐的冷笑,道:“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方才伴随着剧痛融入脑中的海量信息量,崔尚昆尚且不能“阅读”“运用”,花了点儿时间,崔尚昆才从脑海中的信息里找到答案,然后他忍不住道:“你疯了?”
章柳冷笑了下,道:“不是我疯了,你疯了,你已经在发疯了。”
也微微向后靠了下,靠在椅背上,崔尚昆逼着眼睛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很奇怪,从父亲去世的时候起,到现在他睁开眼睛的前一刻为止,他做得事情都像隔了一层玻璃一样,不十分真切,在会想到自己是怎么对付章柳的种种,崔尚昆忍不住有些懊恼的“靠”了一声,好吧以大欺小耍拿手里的资源欺负人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只是他下作的手段,他倒是不屑于去耍弄。
在骨子里,崔尚昆是有他的骄傲的,也许是崔老爷子的性格和言传身教的影响,崔尚昆一直认为耍小手段习惯了的人,做布料大事儿,能堂堂真正靠着自己的本事压榨别人,没必要小来小去的搞那些下作事情,没必要。
阳关大道走得通,何必去挤羊肠小道?
再者,鬼神之事,他虽不信,但是却也一向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而章柳,在他决定动手时,这个明显他还没了解到底的不知道是人是鬼是妖的家伙,没有完全把握竟然就贸然翻脸了。
他当时是疯了,怎蠢到如此掉渣的程度呢?
有些懊恼的揉揉额角,崔尚昆觉得过去这近一年的时间,他似乎在清醒着发疯。
章柳冷冷的看着此时一脸懊恼的崔尚昆,道:“想办法把我弄出去,然后我的事业被你搞完蛋,你要负责给我救回来,不然那我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陪葬。”
第137章
从审讯室里出来,崔尚昆去和这里的局长打了个招呼告辞,昔年一起在部队的里战友此时胖了两圈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做仰卧起坐的样子,略带感慨的对崔尚昆道:“老崔啊,你可是不常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崔尚昆笑了下,没说话,有些事情不用当面说清楚,比如虽然是老战友,但是对方帮了他这个忙给他行了这份方便,回头给这位老战友在飞讯哪个无关紧要的部门安排一个清闲又钱多的职位,也是投桃报李,毕竟有来有往才有下次相见。
事情办完,崔尚昆从工作人员内部地下通道撤了,当车子开除很远的一段路时,崔尚昆突然对司机道:“去文体。”
司机愣了一下,但随即了解自己这位老板脾气的司机立刻转而向文体杀去。
路上,去文体的路上,崔尚昆看着车窗外帝都的街道景色,看着这个浓郁到近乎魔化的邪气与龙气纠缠翻滚的帝都,刚刚章柳强行输入到他脑中的信息渐渐平和的与他的意识相容,所以他不像是刚开始修为与邪气入体时那么不知所措了,他了解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解他为什么会看到那么多奇怪的东西,了解修士世界运行的一切法则。
了解了就不会觉得恐惧,了解了才能不把这种未知视为弱点。
抬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色链条,缓缓旋转的咒符形状优美,使得这条链子乍然看去像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崔尚昆知道此时章柳的手上一定也有一条。
如果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一个人是你的克星你又注定不能除掉他,你该如何反应?
章柳的做法是,把自己也变成对方的克星。
双向核威慑。
我告诉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让你明白我做了什么,让你明白从今以后我们绑在一条船上,我完蛋了,你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崔尚昆眯了下眼,眼神里有了欣赏之意,心道:聪明,聪明的做法,最起码比受心魔引诱清醒着发疯的自己聪明得多,也光明正大的多。
章柳看着自己手上那发着光的金色的手链,眼神莫名的有些苍茫,这一刻,这具皮囊的年轻稚嫩无法掩盖他内里的苍老。
他终究是一个活了三辈子的人了。
当作刘灵时,面对骤然离去的双亲,他难过痛苦,却原来他也是有怨恨的,带着那份怨恨他在同样的骤然降临的事故中离去。
也许,也许作谢雍时的疯狂,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骤然掌握了易门绝学,也是因为那从做刘灵时带来的怨恨。
原来做谢雍时,他并不是不悔的,当他在酒楼听到因为他抢夺了对方的气运而使得那本该春风得意的少年才俊意外惨死时,他的心脏是颤抖过的,他的良知是提醒过他的……
在那一片纯白的世界里,在那混沌的宇宙里,与过去的亲人相见回顾历历过往的不仅仅只有崔尚昆。
生死结契,合集成侣,把本来属于两条直线的命格合并到一条线上,交换的不仅仅是记忆,也是生命和灵魂。
其实他早就可以这么做,在察觉到崔尚昆的命格时他就可以这么做,但是已经不想牵扯无辜的章柳本来还在想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解决问题,谁让崔尚昆逼人太甚,让他不想给崔尚昆留余地了呢。
崔尚昆的家世,飞讯集团的资源,本来章柳都可以通过把崔尚昆和自己绑成生死与共的同路人来逼迫压榨加以利用,只是章柳不想牵扯太多因果,但是现在,呵呵,如果不想他因为在娱乐圈内混不下去得不到香火修行转化修为,进而人亡道消拉着他崔尚昆一起魂飞魄散的话,崔尚昆你最好想个好办法收拾解决你自己给我惹出来的这个大麻烦。
车子一路开到文体中心,崔尚昆推门下车了,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莫名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们这一代人很有意思。
他们的父亲很多都是从建国前过来的,刚直倔强,对很多事情的坚持近乎迂腐。
他们这一代人,生在建国后,长在gm教育下,拼搏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经历的变革多了,渐渐的就对老一辈那种“食古不化”嗤之以鼻。
这么多年了,崔尚昆看到有不知道多少当年的战友变了,当年的同学变了,或是脑满肠肥一身铜臭,或是满口官腔官调对上逢迎对下耍着虚伪的威风,犹记得当年秦轩让他愤而退伍,而如今满坑满谷的秦轩,甚至于他自己都成了一个秦轩。
很多长辈都说,家里的亲人都说,身旁的朋友战友都说,崔尚昆最像崔老爷子,和崔老爷子一样为人正派刚直,可是只有崔尚昆自己知道,他的底线退让了多少。
犹记得有一次,明明他们个方面都符合条件了,但就是有一个棘手的审批搞不定,工程延宕,他把刚买的房子车子能卖都卖了给手底下的兄弟结了工资,当即人就跑了八成,最后还是手底下一个头脑圆滑的兄弟和他说,那握着审批权的某人,好色,从这方面下下手,有戏。
再倔强再要强,也是要向现实低头的,最后他这位圆滑的会来事儿的兄弟,把那位难搞的领导请到他们办公室的饭厅里吃饭,请了一位当时有点儿小名气的女明星作陪,同时在饭厅里挂了许多崔家的照片,酒席间这位兄弟把话题扯到照片上,聊起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崔尚昆和崔父哪年哪年拍的合照,崔尚昆当年和战友的合照,这些战友现在在什么位子上……把崔家的底一透,女明星这么一陪,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