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方爸爸和方妈妈直接买了两个大的电脑桌面对面放着。可是老两口走了之后，旧的电脑就被方圆收了起来，后来只有一个桌子上放着方圆自己的笔记本，另一个桌子就直接当办公桌使用了。
方圆站在书房门口等着艾芒走进来才轻轻合上门，随手指了指电脑桌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自己拉了另一个椅子坐在平时办公的那张电脑桌前面，酝酿了一下这才问道：“艾芒，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句芒的族人的事……”
艾芒点了点头：“我们芒族，都是句芒神的族人。”
仔细看了看他，方圆缓缓问道：“那，我能问问，你见过句芒神吗？”
艾芒笑了，英俊而深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单纯的喜悦笑容：“阿姆说，句芒神消失之前，我是见过他的。”
“消失？”方圆被这个笑容弄晃神的思维忽然被拽了回来，连忙问道，“你说，句芒神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消失了。”说到这里，艾芒眼睛里的光点黯淡了下去，有些愁闷的说道，“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姆说，神灵离开了我们，整个大荒再也找不到那些最先的神灵了……”
方圆深呼一口气，顿了一下才问道：“那，他们是陨落了，还是离开了？”
艾芒歪了歪脑袋：“什么叫云、云落？”
“陨落，”方圆尽量咬字清晰的发音，“陨落的意思是……就是，就是灭亡了，死了。”
艾芒闻言吓了一跳，“死？”
方圆连忙站起来按住艾芒的肩膀：“你别激动，我没说他们死了……好吧，我，我确实是想问问，那些神灵为什么消失的，是死了还是怎么的？”
“没、没有死！”艾芒焦急的要解释，“没有死！神的力量没有消散，神灵们没有死！”
“好好，我知道了！”方圆连忙搂住激动起来的艾芒，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我说错了，对不起，你别激动！”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艾芒的情绪，方圆这才放开手：“对不起，艾芒，我用词不当，我跟你道歉。”
想来远古的人们是极为尊重神灵的，也难怪艾芒反应这么大，方圆有点懊恼自己嘴快，说什么不好，非要质疑艾芒心中敬仰的神灵消逝了？
不过艾芒比较单纯，既然方圆承认了错误，也就放过了这一茬——他知道道歉的意思，方圆已经道歉了，他就应该原谅他。
“神灵们只是消失了，”艾芒认真的看着方圆的眼睛，极力解释道，“他们没有死，因为……因为神灵的力量并没有消失。”
方圆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好意思的对艾芒笑了笑，这才问道：“所以说，其实有人见过那些神灵是吗？只是后来找不到他们了，对吗？”
艾芒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可是族人们还能感受到神力的存在，我们，我们照顾植物的时候，能感受到神力。”
方圆若有所思的开口：“……你的族人们，都擅长照顾植物，是吗？”
说道植物，艾芒整个脸色鲜活起来，欢快的说道：“对！我们芒族得到句芒神的允许，可以使用神的力量，让我们可以更好的照顾植物，芒族从不饿死人！”
所以说，这就是他家的绿植长得这么好、以至于这半个月不断分盆的缘故吗？
方圆想到家里的芦荟和绿萝不断爆盆，搞得他去花鸟市场买了两次花盆，把爆出来的新芽不断分盆的乌龙，简直哭笑不得：“艾芒，现在家里的植物也是你照顾的，所以才长得这么好的对吗？”
艾芒兴奋的点了点头：“味道……味道不好，植物长起来，味道就好了。”
方圆想了想：“……你是说，空气不好是吗？家里植物多起来，空气会变好，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对！”艾芒连忙表示赞同，“这里的空气很不好，植物太少了。空气不好，人就不舒服，会得病。”
那倒是。
空气污染严重，人类确实是会得病的。但是现代污染处处都这样严重，还是人类自己作的……想来艾芒忽然到了现代，虽然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还是会觉得这里并不是好地方吧？
他这边思维散发着呢，就听艾芒说道：“得病不好，大荒到处都是病人，大巫也没有办法……芒族的人，我们都很努力的照顾植物，可是大家还是一个一个死去了……神灵们没有出现……”
方圆一惊，“你说什么？大荒有大瘟疫出现了吗？”
“瘟疫？”艾芒重复了一次这个以前没听过的词，“是疫疾吗？不是的。”艾芒说道，“箴（zhen）鱼和珠蟞鱼很多，所有人都能抓到，但是吃了没用。不是瘟、瘟疫。”
方圆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说的那些鱼，是治疗瘟疫的？”
艾芒认真的点头：“很有用，大巫说只要是瘟，瘟疫，只要吃了这两种鱼，就能好。”
“所以，杀死你的族人的不是瘟疫。”方圆盯着艾芒的眼睛说道。
“恩。”艾芒难过的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大巫也不知道……自从神灵们离开，大荒确实出现了一些大巫们不能治的病。我们芒族很努力的照顾植物，让人们吃饱，可是还是不断有人死去。祭祀也没用，大家……”
艾芒忽然无声的哭了起来：“大家都离开了……阿姆也离开了，族长也……”
方圆心里一沉——若不是真的难过，一个已经成年的汉子怎么会哭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他说的‘阿姆’，大概就是艾芒的母亲吧？
想到方爸爸方妈妈离开那个时候……方圆忍不住心里就是一颤。哎，至亲离世……
高大精壮脸庞冷硬的一个汉子，哭起来却眼圈通红，鼻头也红红的，说不出的可怜。方圆沉默着从纸抽盒里抽出几张面纸，递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艾芒的肩膀，给与他无言的安慰。
好在艾芒虽然难过，倒是还想着跟方圆说清楚他的事情，这才很快收拾了心情，红着眼圈鼻头继续说：“大荒的动物们也病了，但是死的不多，可是族人们却撑不住了。我，我来这儿之前，族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方圆忽然想到艾芒刚出现的时候还发着高烧，连忙问道：“艾芒，你的族人，都是发了热，之后才离开的吗？”
艾芒呆了呆：“热……有一些是，大部分是气、气困难。”
“气？”方圆一挑眉毛，“你是说呼吸困难？”
艾芒连连点头：“对对，呼吸！呼吸困难，身体里疼！”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这里，疼，呼吸困难，然后就睡不醒，后来就都死了。”
高热、呼吸衰竭、休克，可能还伴有肺炎和心脏衰竭，导致昏迷不醒死亡，这不就是大流感吗？
第8章
1918年的西班牙大流感，曾经造成全世界约10亿人感染，四千万人死亡，致死率达到百分之五；抗生素出现以后，流行性感冒杀人的态势才被扼制了起来，就算这样，全世界每年死于流感的人，也有两百万人左右。
流感病毒其实并不致命，身体好的人甚至不用吃药，靠着自身的免疫系统就能够痊愈。可是流感可怕的在于它的并发症。
心脏衰竭、肺炎，以及休克，都能致命。
所以说，艾芒的族人是经历了一场大型流感的肆虐，才导致了大范围的死亡吧？
方圆想起来，艾芒当时出现在他家，他就发现这人其实正在发烧。
当时方圆其实是马上给他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也幸好艾芒感染的流感病毒并不麻烦，吃了药几个小时就好转了，所以也没用上医院挂水，不然当时他还真不好解释艾芒到底怎么回事儿。
天知道，他当时完全是个野人的样子，连话都不会讲好吗？
不过若是艾芒高烧不退，为了不传染给方周，方圆怕是真要把他上交国家了……
“我懂了，”方圆叹了口气，“那种病，其实应该算是瘟疫的一种吧？”流感这种飞沫传染的疾病，怎么看都是瘟疫的一种啊，“你的族人应该是因为流感才死去的。”
艾芒愣了一下：“可是大家吃了箴鱼和珠蟞鱼，没、没用……”
方圆抿了一下嘴唇，艰难的说道：“你说的哪两种鱼……”他MD鱼身体里也没有抗生素啊？！“恩，总之，可能不对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