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更天, 铜镇家家户户皆看到奇景,龙凤和鸣惊得他们梦中醒来, 若非亲眼所见, 当以还在梦中。
晏苏站在客栈门口, 手中龙凤玉佩交合,上方正盘旋龙凤奇景, 她眯眼看去, 周身镇定自若。
灵月虽早有准备,百年前看到过一次,只那次心境与今时全然不同。
她眼光隐隐灼热, 鼻尖微红,忙低头瞥眼他人, 只见众人皆是眸色亮晶晶, 有动容之色。
龙凤玉佩现世, 灵月教定然会出现,晏琼也不会坐视不理,她在宫中看到这一奇景后当即命卫君率三十万精兵前往铜镇,连夜出发,势必要将晏苏一干乱成贼子捉拿归来。
而铜镇里, 人人还在讨论龙凤玉佩奇观,殊不知灵月教正拔地而起,向此处飞奔而来。
灵月教由来已久,人数不知,所谓国有国规,教有教法,平日里灵月教都隐在人群里,只等龙凤玉佩现世。
有些教徒空其一生也等不来,百年前的一场现世惊动三国,自那后灵月教行踪更隐秘,若非见到教中灵物,否则不会现身。
他们宛如隐在黑暗中的杀手,只等一声令下,既会义无反顾往前厮杀。
晏国五十年初,晏苏左手持先皇玉佩,右手握先皇遗诏,率十万兵马攻下铜镇,其诏书言明,废除晏琼长公主身份,册立晏苏为新帝。
晏国百姓讨论纷纷,他们不明白当年的狸猫换太子,但他们善于捕风捉影。
传言——皇上为了坐上皇位不惜弑杀先帝,毒害太后。
传言——此遗诏曾在高公公手上,被皇上把持,后高公公不忍再隐瞒决定告诉晏苏真相,被杀之。
传言——为了巩固皇位,皇上不惜与楚翰联盟,她拥楚翰坐上皇位,楚翰帮她铲除异己。
传言多如牛水,晏苏利用灵月教的便捷,让教中的人四下传播,他们早就与人群融在一起,搬弄口舌起来毫不费气力。
百姓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知道,晏苏有顾宰相和纪大人两位朝中元老相助,一路从铜镇杀出去。
晏国五十年四月,晏苏率领三十万灵月教从铜镇往京城攻击,她手持先皇遗诏,倒是不少官员在她还没攻打过来纷纷投降甘愿臣服。
四月末,晏苏的大兵已经连续攻下十三座城池,卫君率领的三十万精兵只剩一半,晏琼立刻又补上,如今正在城池对面僵持,晏苏的士兵起先不多,但是越加壮大,光是灵月教的教徒遍布三国,此时还有赶过来的,其他臣服的将士也有为之效命。
一时间,她占有优势。
只是她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晏苏时常坐在帐篷里看底地图,头一低,便有血迹从嘴角滴在地图上。
她只能靠灵月的药养着。
还养不好,头晕目眩是常有的事情,她真怕,还没攻下晏国,自己就先走了。
晏苏心中藏着团气,这股气让她保持清醒,她对自己道,还没拿到属于她的东西,她不能死!
青寒似是看出端倪,几次三番相与她说话,但晏苏一心扑在战事上,连宽慰话都说不上几句。
晏苏自知心中有愧,只她不想让青寒再为自己使用浪费灵力了。
青寒每次只得看一群人围着晏苏,她已不再是曾相遇的晏将军,而是身份显赫的长公主。
四月末,晏苏和卫君在白燕镇僵持,晏苏久攻不下,卫君死守白燕镇,不留有一丝缝隙。
房中,晏苏轻咳声,嗓子口血腥气直涌,她用锦帕捂住嘴角,方才咳嗽出声,脸色涨的通红,双目晶莹,赵林从外面大跨步进来,立在她身侧道:“殿下,赵大人带兵从北攻,又失败了。”
这个赵大人。
乃是赵生。
赵林瞧见晏苏的面色透着不自然的红润,他心焦道:“殿下,您要注意休息了。”
怕众人起疑,晏苏除却灵月外,都没告知自己中毒颇深的事情,是以他们都让她休息。
如何能休息?
一日没到京城,一日没亲手抓到晏琼,她就一日都没法休息。
晏苏蹙眉,迅速平复心气,她道:“那兵分三路,上中下攻呢?”
赵林死死拧眉,面色纠结,似是不知该不该说,见晏苏看过来,他老实道:“殿下,刚刚有消息传来,楚国拨了二十万兵马助晏国早日平息内乱。”
拨给谁,不言而喻。
只是晏苏没想到晏琼如此大胆,竟然敢让楚国的二十万兵马进晏国,她就不怕楚国出尔反尔,直逼她京城吗?
晏苏冷笑一声,随后释然,那人就算知道,也要冒死一举,她为了这个皇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只是如此一来,她们本就久攻不下的城池,更难攻下了。
赵林担忧的正是此事,晏苏迟疑半响,没答话,她抿唇从桌上拿起杯盏,浅浅抿了一口茶,道:“容我在想想。”
晏琼此举,大错特错。
若是晏琼胜了,楚国不肯回兵,打她个措手不及,届时她除了拱手让出晏国,别无他法。
而若她胜了,亦然。
楚国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二十万兵马安然进入晏国,真可笑。
晏苏在房中静坐了许久,她唤道:“赵林!”
赵林忙不迭跑进去,只见晏苏手上拿了块牌子,她道:“你去栗国见栗王,就说他曾欠晏苏的一个人情,该还了。”
曾经在昆仑山,她施以灵药解了栗王的病,当时栗王爷便许诺要还她一个人情,现下,该是时候了。
晏国五十年,六月。
栗国从边境攻打楚国,调动三十万兵马,直取边关,迅速占下两座城池,楚王大怒,令人迎战,战败。
七月,栗国持续攻打,又占领三座城池,楚国被逼无奈,撤走晏国的二十万兵马,掉头攻打栗国,只兵马来回折腾,士气不稳,将领也怨言颇深,与栗国正处于焦灼状态。
八月,晏苏破了白燕镇,卫君战败,起身回京。
京城里,晏琼坐在皇位上,不断听到有人报信,她较之前憔悴很多,仿若短短半年老了数岁,她按着额头道:“卫将军在何处?”
御书房中站着的人迅速道:“禀皇上,卫将军战败,正准备回京!”
“砰!”
晏琼的玉杯砸在说话那人脑门上,那人只觉头一疼,继而有鲜血缓缓流下,他却是擦都不敢擦,只愣愣站在原地,等待晏琼说话。
御书房内寂静无比,那些文武百官仿佛是死人,见晏苏如此长驱直入都没有好的法子。
晏琼越想越来气,她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奏折乱了一台面,她道:“你去告诉卫君,若是守不住,让他提头来见!”
小兵听到命令忙转头退下,走出御书房,腿直抖。
晏琼已经疯了。
她日日就在金銮殿上,甚至将御书房改至金銮殿里,她要坐在这龙椅上,就是死,她也要死在这上面。
“报!风下关失守!”
“报!卫将军战败,损失五万兵马!”
“报!维州知府叛变,已归降敌军!”
“报……”
消息纷沓而至,晏琼颓然坐在龙椅上,她看外面的天色,依旧红火的惊人,只是再无人欣赏,她想守住的这个位置,终究不是她的。
晏琼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她痴痴笑了,双目猩红,手中陡然多了一柄利刃,利刃泛着寒光,她双手颤抖摸在剑刃上,刺骨的凉意。
站在她身侧的太监忙道:“皇上!”
“皇上,使不得啊!”
他惊得面目扭曲,想伸手夺过晏琼手上的剑刃,又唯恐伤了皇上,只得站在那里干着急,晏琼没说话,只是又将利刃放在怀中。
晏国五十年,十月。
晏苏重新抵达京城,一路畅通,她途径之处皆先安顿好百姓,拉拢了不少人心。
百姓们纷纷传言,先前的奇景乃是天子归来,晏苏就是晏国的天子,他们理应朝拜,至于晏琼,自战败后她就缩在深宫中,就连晏苏的兵马抵达皇宫脚下,她都舍不得离开皇位。
晏苏自知她对那皇位有多么执念,她被权势蒙了眼,完全不顾人的性命,在她眼里,只有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
十月末,晏苏率六十万兵马抵达京城,她不顾众人反对,独自骑马去了宫中,金銮殿,见到了晏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