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住,整个人宛如从水里被拎上来,湿漉漉的。
晏琼低头看他:“没听到刚刚娘娘说话吗?让你留下。”
高连忙磕头:“奴才遵命。”
顾采被晏琼抓着双手,她歪头看眼高连,瞧见他狼狈模样,心有不忍。
只是没敢再求情。
晏琼让高连起身,倒是没再让他布菜,她亲自起身为顾采夹了两道菜放在瓷碗里,温柔道:“这是南方那边刚送来的,尝尝。”
顾采用银筷夹起菜肴,放在唇边咬下,酥脆。
晏琼看着她动作,侧头笑道:“好吃吗?”
顾采抬头看眼,现在温柔的她与刚刚截然不同,她眉眼弯弯:“好吃。”
晏琼点头:“好吃就多吃些。”
一顿晚膳吃了近半个时辰,高连始终笔直站在晏琼身后,顾采被照顾的很好,往往她眼神刚落在哪个菜上,晏琼立刻夹过来给她。
完全不似在人前那般高高在上。
顾采缄默不言,晏琼夹了什么她吃什么,偶尔与晏琼再撒娇两句,小女人姿态十足。
膳后高连吩咐丫鬟撤了桌子,晏琼瞥眼他道:“先下去吧。”
高连僵硬了半个时刻的身体才动起来,他忙叩谢隆恩。
晏琼只是从他身侧拥着顾采提步离开,连个视线都没给他。
宫中是藏不住消息的。
高连因为皇后被皇上怒骂的事情瞬间就在宫中传遍了,宫中谁人不知高连是皇上跟前红人,说话颇有分量。
现在却因为皇后怒斥高连,可见皇上对皇后的重视。
原本还有几个心生不满的嫔妃立刻将怨言咽回肚子里,再也不敢置喙半句。
已近戌时,晏琼和顾采用膳结束在御花园闲逛,她陪在晏琼身侧随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凉亭。
御花园四处都是灯盏,火光照在这些姹紫嫣红上,平添了白日没有的艳丽,晏琼走了半响倏地停下脚步,她认真盯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顾采忍不住道:“皇上。”
晏琼回神,落落笑道:“走吧。”
只是余光瞥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那处正是晏苏挺直背脊护着狐狸站了一夜的地方。
也是她们分道扬镳的地方。
顾采在晏琼走过后又瞥了眼那处,很平常,没花没草,只有一条石道。
夜风袭来,顾采只着单薄罗裙,晏琼握住她手浅声道:“走吧,回房。”
顾采手微凉,她满脸娇羞低头,自大婚后晏琼日日歇在她那里,闺房之事她也是从懵懂无知到现在了然不少。
晏琼说回去,她就下意识面红了。
晏琼余光扫到她神色,她凑近顾采些,顾采身上的香味很特别,不是很浓郁的香气,很浅淡,但足以让人闻之不忘。
仿佛是上了瘾。
想一直闻。
她低头,星眸璀璨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高连:皇上你知道什么叫出尔反尔吗?
晏琼:滚!
☆、进退两难
与未央宫遥相呼应的永宁殿却依旧冷清, 太后听锦西说到了晏琼为皇后怒斥高连一事, 她眉心紧皱起, 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愁云, 头一摇金钗坠子乱晃。
锦西见太后如此忧心安慰道:“娘娘,您身体要紧啊。”
自皇上与太后争吵过后, 太后病情愈加重了,太医三三五五进永宁殿, 饶是这样, 也不见任何好转, 太后每每头疼起来一身虚汗。
偏皇上宛如被皇后迷了心智,完全不顾及永宁殿, 每日来请安也是来去匆匆, 未和太后多说一句。
太后对此唉声叹气,奈何皇上终究大了,太后也奈何不了她了。
锦西除了安慰太后, 别无他法。
夜半后太后从梦中惊醒,她抬眸看头顶的白色帐帘, 一幕幕景色从眼前掠过, 走马观花般。
她嗓音粗哑道:“锦西。”
锦西就在床边伺候着听到太后的叫唤忙上前道:“娘娘, 锦西在。”
太后按着头疼欲裂的部位,她面色发白,呼吸急促,两鬓边的冷汗簌簌落下,显然疼痛至极, 她道:“锦西,请太医过来。”
锦西大着胆子掀开帐帘,瞧见太后虚弱的一幕当下心慌道:“娘娘,奴婢这就去!”
她匆匆跑到门口让丫鬟速度去请太医,又吩咐另一侧的太监去请皇上过来,太后娘娘如此病重,她不敢有所隐瞒。
太后虚弱躺回床上,她连抬手都没了力气,全身阵阵发寒,头又痛,似有万根针在齐齐戳,疼得她浑身颤栗不止!
面上的冷汗很快遍布全身,太后身体蜷缩成虾状,锦西返回寝殿便是瞧见她这样,锦西心疼的用锦帕不住擦拭她脸颊碎碎道:“娘娘,您别着急,太医马上就来了。”
太后牙齿打颤,脸部肌肉扭曲,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锦西往外面叫道:“太医呢!”
门外迅速回她:“太医到了,太医到了!”
应完话,寝殿的门就被推开,太医帽子都没戴好,步履匆匆往太后这处走来,边走边道:“太后娘娘吉祥!”
太后双手握住锦西的手腕,锦西疼得惊呼,她咬牙道:“还跪着干什么,过来给太后看看!”
魏黎又匆忙起身,他往床上看眼,太后旧疾又发作了。
这阵子太后的旧疾发作越发频繁,不由得让人担心,他往前走两步,细看太后几眼又搭了脉,末了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这两日没喝药?”
前阵子因为太后旧疾频繁发作太医院已经改了药方,按那副药喝下去可保暂时平安,听说晏将军去昆仑窟找灵狐了,皇上给了她两月期限。
若是没找到,届时他们再用晏将军府上的那只灵狐即可。
所以他们要撑过两月的时间。
可偏太后娘娘不合作,这又开始不吃药了。
锦西听到魏黎的话有些心虚避开眼,她抿抿唇道:“太后娘娘觉得那药味道甚怪,不肯服下。”
连着确有两日没喝药了。
魏黎愁容满面,皇上那边追着他们要治好太后,太后又不吃药,他们还不敢惊动皇上,真是左右为难。
他迅速和身后的丫鬟道:“去熬药。”
太后疼得唇紧咬,面煞白,身体蜷缩发抖,甚为可怜。
正在寝殿忙的团团转时晏琼赶到了,听到门口的太监传唤皇上驾到时屋内的人俱是跪在地上,晏琼径直穿过他们走向红木床,瞧见太后那番姿态气愤道:“魏黎!”
魏黎缩着脖子头垂低,声音沉沉:“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没看着太后娘娘用药,老臣罪该万死!”
晏琼转眼怒瞪他,却没说话。
寝殿内静悄悄的,烛火跳动,晏琼坐在太后的床沿边,她伸手拍了拍太后的背脊道:“母后,琼儿来了。”
太后似是感应到她,身体慢慢恢复平静,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只是声音沙哑,她道:“琼儿来了?”
晏琼垂眸:“是儿臣。”
她纤细手指抚在太后的背部,轻轻抚顺,太后气息渐稳:“琼儿啊,母后刚刚还做梦,梦到养你的那天。”
晏琼没说话,沉默以对。
太后养她那日,宫中动静不小,那日是赏花节,太后宴请了两位将军夫人共同在御花园赏花,哪想时机就是这么巧。
那日两位将军夫人也是身怀六甲,足月,她们在御花园赏花时太后觉得不适,还未来得及叫唤便听到身旁女人的低呼。
长公主晏琼,将军府的小姐晏苏,还有一位,是薛将军的女儿。
她们在同一个寝殿生下。
皇上素来对皇后宠爱有加,对于如此出格之事不仅没责难,反倒赐予一位将军府国姓,有意拉近君臣关系。但晏琼却只知晏苏却不知另一位姑娘。
也不是一概不知。
也曾听闻太后说起过,另一位将军携夫人去守边关时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孩子由晏老将军代为收养。
后来不知是否乃天意,孩子在三岁那年不幸落水,再打捞上来已是一具尸体。
薛家无后。
听闻晏苏那日被毒打一顿,将军夫人气的吐血,此后日子郁郁寡欢,晏苏每次来宫中和她念叨此事都很无奈,事实上那日她并未见过薛家小姐,但她明白娘亲打她只是在撒气。
晏苏虽然无奈但只能任娘亲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