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大人悄悄抹了把汗,幸亏这嘴拐弯还算快。
仲校官露齿一笑,似猛虎扑食般一口啃上了那截觊觎已久,白生生的嫩脖子,叼着嫩肉边磨牙,边在大人耳边柔声道:“阿弦,我也多谢你的用心。”
言罢,一手捞起已被啃得腿软,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的大人,扛在肩上就快步往内房走。
“今日大人微恙,暂不理事。”
思庐微笑着拒了几个有事要禀的管事工头,抬头望望刚过午不久的日头,也不过感慨一声:男狐狸精的功力如今是越发见涨了。
仲校官奋力耕耘了快一个时辰,这才依依不舍、汗流浃背地回了军营,连澡也顾不上洗,事务实在繁忙,能脱开这片刻时光,求一时欢娱,已是奢侈太过。
厉大人吃得饱撑,懒洋洋地偷睡了一个多时辰,到得夜里,突地心中一动,脑海里传来一道信息。
咦?让这夯货试验一次,竟是这个时候发了过来?
这种作用于脑海频道的信息十分玄妙,既不像仲大仙那样似是直接将意思印入脑中,也不像上人们的言语出现在眼前视屏之中,而是类似于有人在耳边轻声叮咛,虽是轻语,却字字清楚。
“阿弦,吾以心为誓,此生不二色。”
厉弦收到仲衡这句试验信息,心头美滋滋,下了结论:同频接收器缺点一如所言那般多,但收讯很成功。
第107章 暂别
给远在安成的柴东城送“千里传音钱”之前,厉弦抽空翻找了几个硝皮子的方子, 可是无论哪个方子都离不开盐、碱、芒硝几种必备矿物, 盐就不用说了, 这东西不但贵,且是朝廷专营, 以那成本来弄皮子,一张好皮怕不要贵上天去。
碱与芒硝等物近旁也无矿产, 倒是听说先零羌的故地有天然的盐碱湖……厉弦摸摸下巴,为了做皮甲,去挠一把先零羌这病猫的屁股值不值得呢?低头一算, 自家连皮带骨才千八百个新兵,撒到草原上怕是连草籽都不如,要打人家盐碱湖的算盘, 这身子骨还差得远。
光有好方子, 没有材料,也只能徒呼奈何,先用山民那些草木灰之类乱七八糟的方子选顶着,再请郑家四处收购碱石与芒硝, 一步步来罢。
临出发之前,二舅郑锦忽地找上厉弦,与他辞别。
“……您不是在忙着那个小额信贷实验么,怎地突然要回去?莫不是外祖他老人家看你赖在狄丘不肯相亲, 要拄着拐杖打上门来了?”
郑锦哭笑不得,俊秀的眉毛轻轻扬起, 眼角微弯,犹如一汪波光粼粼的浅湖,漾得人心旌神摇,直播室里无边星币萧萧直下,到处都是粉色的条幅烟花。
“休得胡言!”
他伸出玉白得都有些透明的纤长指节,“咚”地一声敲在胡说八道的小子脑袋上,人前要为厉大人留足颜面,人后么,再怎么高官得做,这还是他怀中未长成的孩子。
“小额借贷之事有元则替我看着,这几个月只要萧规曹随,记录详细,其余的待我回来再详加整理、推进也不迟。”
元则姓易,易范易元则正是驴子的爹,他一路随着厉大人西行,在后勤司烟青管事手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于银钱简数之上极为敏感,积功累进,狄丘初建又少人才,到得如今竟已不知不觉升到后勤司第三把交椅的“助理”之职。
郑锦醉心于经济之道,看了一堆理论书籍,总觉各种道理离这人间似乎都远了些,最近便萌发了以实践来验证书中道理的想法,便在厉大人的支持下,在狄丘开了首家官营的“钱庄”。
不但是狄丘的首家,在这大燕朝怕都是第一家。
钱庄,顾名思义,存钱的庄铺。
与佛寺的寺库、时人开的当铺以典当、放息、周转钱币为主业不同,这个钱庄以“钱”为主,不以“物”来周转,主要的业务便是吸储与放贷。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办过类似的铺子,狄丘此处百姓又绝大多数都是山野出身的土鳖,以往日日操劳,家中一年到头未必能摸到几个钱,平日所用要么是自产自销,要么是以物易物,连寺库之类都闻所未闻,更不要说什么“钱庄”。
好在大伙虽是不懂这些,但都晓得了这铺子是厉大人的舅舅开的,厉大人便是这家钱庄的主子,大人说有余钱可存这铺子,存钱还有息可拿,便是听上去再离谱,百姓也信得过——手上这几个攥出汗来的辛苦钱,不都是大人给的?!
大人说能存,大伙就存。
只是百姓们手中那几个铜板,用来花销还不够,又要存粮防饥,能存到钱庄里的,不过是涓涓细流,聊胜于无。
存款的大头,还是狄丘的司吏管事们,以及护卫、新兵这些有固定粮饷,却被圈在狄丘,无处花用的“公务员”、正兵们,偶尔有几位看好狄丘之地的行商,给供销社下定单后,定金也应厉大人的要求存入了钱庄。
钱庄有了厉大人出的本钱和二舅支援的私房钱共两千金做底,再有了“客户”存入的这些银钱,便开始试着做小款贷款,这“贷”却不是贷钱,而是“毛贷”,贷予经考察认可的农户几只小鸡、小鸭抑或一只乳羊,待来年以市价回收家禽家畜,或是折钱归还钱庄。
概因如今在狄丘物品短缺,分配制的“计划经济”占了大头,农户便是贷了钱,也不知如何“以钱生钱”,更无处可买多余的货物,何况这千百年来的习俗,若不是生老病死万不得已之际,一般的庄户人家如何愿意去借贷?那利滚利的各种坑法,吸血吮骨绝非妄言。
这小额的“毛贷”便是将生发之道交到农户手上,买了畜牧司出产的种鸡种苗,再请技术员手把手地教会养鸡养鸭,以小户散养来补充集中养殖,增加狄丘肉食的供应,丰富各人的嘴巴和肚腹,同时也让一部分人先试着走出温饱之路。
也因此,放“毛贷”的对象十分重要,要选那勤劳肯干,家中又无大疾苦的人家,否则这家禽家畜放下去,来年怕是血本无归,穷得叮当响的赖皮汉子,吃了卖了鸡鸭,躺倒任打,除了泄愤又能奈何?只是若走到这一步,就完全违背了放贷的初衷。
如此一来,这钱庄铺子先期工作极多,人手的要求更高,郑锦调研了旬月,又忙了许久做计划,做宣传,拉存户,把自家得力的管事伙计都用上,犹嫌不足,好不容易磕磕绊绊走到了可以放贷的这一步,突然说要走,若不是有什么要事,绝无可能这般轻易撒手。
郑锦眉头轻蹙,并未直接应答外甥的问话,轻声一叹,只道:“你在狄丘做得极好,只是锥出囊中,必有人嫉,我不在时你要小心谨慎从事,却也不必过于畏缩,”他秀眉扬起,声音清朗而自信,“在这西北的界面上,我郑阀倒还没怕过谁来!”
厉弦嘻嘻笑着应了,很是赞叹自家阿舅的气概,只这一句豪言,就帮他摇下一树星币啊!那两个通讯器给亏出去的分都快能赚回来了。
瞧这傻孩子笑得双眼冒金光,郑锦也无可奈何,轻扣了一下阿丑的脑瓜蹦,又说起一事:
“并州那位驻守的壮威将军朱嵩,你可还记得?”
“记得,肥如猪,贪如虎!”
“阿丑!”郑锦温言道,“慎言。言为心声,阿舅却是望你能‘讷于言而敏于行’。”
看看外甥抓耳挠腮的孩子气,他轻叹了口气,笑道:“罢了,也不指望你做个温雅公子,只须知祸从口出,出言必三思。”
厉弦嘿嘿一笑,听着阿舅继续叮嘱。
“上次大哥带你拜见朱嵩,听说此人略有微言,大哥不放心,又放了个管事打探,这壮威将军原不过有些贪心不足,听得狄丘秋收之后,就有些意动。大哥让人打点了这朱嵩身边的几个幕僚,却是起色不大。驻防之兵要出动,必有上命。他若是个循规蹈矩的,自不必怕他,就怕蠢货闷头胡来,找你麻烦,这节不可不防。”
郑锦谆谆教导,恨不能一言之间将自己的经验都教予孩子,厉弦心中温热如汤,伸手轻轻握住了阿舅的手。
“我知晓了,人惹不犯我,我必安分,人若犯我,我必痛击!阿舅,你放心,我长大了,再不会鲁莽冲动行事,凡事必三思。”
郑锦听他这番话,也自莞尔,如何他也这般婆妈起来,哈哈一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