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投珠完本[耽美]—— by:北南
北南  发于:2018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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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纪慎语包裹好玉薰炉带走,一路小心抱着。到家悄悄藏好,便立即去大客厅帮忙,丁延寿问他考得怎么样,说着说着咳嗽起来。
纪慎语奉一盏茶:“师父,再煮点小吊梨汤吧?”
丁延寿说:“得药片才压得住。”他让纪慎语伴在身边看电视,“暖和天还好,稍微一凉就闹毛病,我该服老了。”
纪慎语忽觉感伤,他惧怕生老病死,因为亲眼见过,所以格外怕。“师父,你根本就不老。”声音渐低,他不想说这个,“师哥呢,他不是去玉销记上班吗?”
丁延寿笑道:“他啊,上个班雷厉风行的,把伙计们的毛病整治一通。下班把我送回来,又开着车不知道去哪儿潇洒了。”
丁汉白没去潇洒,送完丁延寿立即去淼安巷子,还曾和纪慎语搭乘的公交车擦肩。敲门,等梁鹤乘来开,他不进去,问候完打听玉薰炉如何如何。
梁鹤乘只说,徒弟已经拿回去修了,周末来取。
丁汉白心急:“梁师父,我师弟为这事儿连饭都吃不下,希望能尽快——”
梁鹤乘一笑:“他昨天吃不下,可能今天就吃得下了。”
丁汉白懵懂,但门已经闭合,只好打道回府。亏他横行无忌活到二十岁,如今低声下气求人,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为了什么?就为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南蛮子。
那小南蛮子还算有良心,撑着伞在丁家大门口等待,不够,又沿着刹儿街踱步。见汽车拐进来,一溜烟儿跑走,假装自己缺心少肝,不懂体贴。
饭桌略微冷清,二叔一家都没来,丁延寿说:“昨天发疯,谁还敢跟你家一起吃饭。”
丁汉白进门听见:“拉倒,人多我还嫌挤呢。”
他泛着湿冷气,面前应景地搁着碗热汤,瓷勺一搅,金针少瑶柱多。“这汤谁盛的?”忙活一天,他看看谁这么心疼自己。
旁边的纪慎语惴惴:“我盛的,怎么了……”
丁汉白嘴硬改口:“盛这么多瑶柱,别人不用吃吗?”
纪慎语无话可辩,给自己盛时只要清汤。吃了片刻,他扭脸看丁汉白,小声地,忍不住一般:“师哥,你昨晚不是跟我和好了吗?”
丁汉白撇开目光:“少自作多情。”
纪慎语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和好?”
丁汉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他高声,竭力掩饰自己心慌。
这厢嘀嘀咕咕,那厢丁延寿又咳嗽起来,惊天动地。平静后嘱咐丁汉白看店,他要休息几天,咳出的两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险些滴落汤碗。
纪慎语未发一言,夜里在前院照顾丁延寿入睡。他伺候纪芳许时什么活儿都干,纪芳许下不来床,他端屎端尿,徒弟当如此,儿子更当如此。
而丁延寿睡前说,就算以后垂暮枯朽,有丁汉白和他看管玉销记,就算一觉不醒也瞑目了。那声音很轻,可这句话却有千斤分量。
纪慎语回小院,一步步那样沉重,雨停月出,他立在富贵竹旁做好决定。他不要告诉丁汉白“那个人”是谁,“那个人”也不会答应丁汉白的往来请求。
他没资格管别人,可他对恩师养父,必须问心无愧。
就这空当,丁汉白从书房出来了。纪慎语过去,对父亲的问心无愧变成对兄长的于心有愧,望着对方,一时讲不出话。
丁汉白说:“玉薰炉周末修好,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整天惦记。”
纪慎语“嗯”一声,嘴唇微张,怔愣片刻又合上。“师哥,”仍没忍住,从他遇见丁汉白,忍耐力总在变差,“你说的那个人,手艺真的很好吗?”
丁汉白觑纪慎语,似是掂量如何回答,怕夸奖又惹这醋坛子胡言乱语。“雕刻手艺很好,但又不止雕刻手艺好。”他说,“玉薰炉碎了,他能修,明白了么?”
纪慎语点点头,心中隐秘的自豪感升腾发酵,望着丁汉白的眼睛也一再明亮。丁汉白奇怪得很:“昨天还恨得一蹿一蹿,怎么现在不嫉妒了?”
哪有自己嫉妒自己的,纪慎语持续走近,直至丁汉白身前,他不回应,盯着对方细看。丁汉白见到玉童子时是何种表情?丁汉白收到合璧连环时是如何欣喜?丁汉白殷勤求师父帮忙时又是怎样的别扭?
他想这些,想透过此时平静无波的丁汉白窥探一二,却不知自己那专注样子搅得丁汉白心跳紊乱。“你盯着我干吗?”丁汉白问,强稳着气息。
纪慎语也问:“师哥,我在书上见合璧连环,但不明白是怎么套在一起的,你懂吗?”
丁汉白带他去卧室,一个西式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对碧玉连环。并坐在床边,丁汉白轻拿轻放地展示,给他详细地讲物件儿本身,而来历则一带而过。
纪慎语内心旋起隐秘的快感,这连环出自他手,被丁汉白宝贝着,而丁汉白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故意将宝贝心思遮遮掩掩。他不看东西,仍旧盯人,盯也不够,问:“师哥,玫瑰印章和合璧连环,你更喜欢哪一个?”
丁汉白愣住,试图以凶蒙混:“你管我喜欢哪一个。”
纪慎语说:“更喜欢这个吧,如果更喜欢印章,就会直接回答了。”
丁汉白语塞,啪嗒盖上盒子,像被拆穿后恼羞成怒,也像话不投机半句多。“回你屋睡觉。”下逐客令,丁点情面都不留。
纪慎语不动:“喜欢哪个是你的权利,我没有别的意思,也许以后我送你更好的,你就又变了。”
丁汉白实在费解,弄不明白这人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这好生说话的乖巧模样正戳他神经,舍不得再撵,凶也端不起气势,就这样挨着静坐。
两臂相触的一片暖热了,惹人眷恋。
纪慎语明着的一面被嫌弃,暗着的一面被欣赏,左右都很满意。然而这十分短暂,他作为“那个人”将拒绝丁汉白的往来请求,以后也会渐渐失去丁汉白的惦念。
而丁汉白倒腾古玩的事儿没对他透露半分,他不好估计丁汉白以后的重心。
夜里,纪慎语只睡了半宿,随后起床修补玉薰炉。万籁俱寂,一屋灯火与他作伴,他应该觉得疲乏,应该觉得倒霉生气,可小心忙活着,竟觉得开心。
兜转一遭,多有趣儿。
周六一到,纪慎语谎称约了同学,早早去梁鹤乘那儿。里间,他将修好的玉薰炉取出,这几天多雨,所以阴干有些不足。
“师父,我没有滑石粉了,你帮我兑一点。”纪慎语挽袖子,最后检查,“碎渣补不上,碾成粉末融树脂涂了,没涂完发现从扬州带来的材料不够。”
梁鹤乘动作娴熟:“你瞒着你师哥,等会儿他过来可别碰上。”
纪慎语说:“还早,他周末起得晚。”
丁汉白往常周末起得晚,偏偏今天没赖床,除却为玉薰炉,他还怀着捉人的心思。玉童子加上合璧连环,再加上这回,三番五次,他一定要见见对方。
收拾妥当,开车先去世贸百货,初次见面不能空着手,得备份像样的礼物。而且这礼物只能买些俗的,古董贵重,人家反而不好收下。
丁汉白忽生疑惑,十七岁的男孩子喜欢什么?
他后悔没问问纪珍珠,哎?出门前貌似没见纪珍珠,干吗去了?丁汉白明明要给旁人挑见面礼,却想着纪慎语逛了一路,最后买下一件冬天穿的棉衣。
北方冷,小南蛮子受不了。
丁汉白交了钱回神,他考虑这个干什么,“那个人”又不是扬州来的,没准儿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再看尺寸,大小肥瘦全依照纪慎语的身材,根本没考虑“那个人”穿是否合适。
他只好重新买点别的,花钱如流水,却敷衍许多。
丁汉白到淼安巷子外熄火停车,看看表,等一刻钟后的准点上门拜访。
十分钟过去,指尖拨动活环,叮铃一声脆响,纪慎语舒口气,对着恢复完好的玉薰炉爱不释手。梁鹤乘凑来,称赞道:“瞧不出毛病,丁点都瞧不出来,这就叫以次乱正。”
纪慎语将旧衣塞回耽美文库,要重新找点旧报包裹。吱呀推开门,他去邻居家借点废纸,遥遥晃见巷口的汽车,步子急忙刹停。
是丁汉白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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