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冰冷的雪钻进脖子里，脆弱的身体打了个颤，花眠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在下一秒，变的更加急促。
阿白可能还在等她的消息，她要快一点，才好。
买个充电器，借个电话，随便怎么样都好。
那个人也许不会在意。
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漫漫飞雪卷着寒风，粘在头发上，一片雪白。
可是……她好想，有阿白陪着啊。
哪怕，听她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她看着从自己头上抖落的雪花，脚步慢下来，厚厚的雪埋着她的脚，一步一步走的有些艰辛。
夜深了。
她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暖黄色的灯亮着，穿过玻璃，照着她的眼睛也亮起来。
打个电话好了。
电话是要投币或者手机扫码的，花眠摸了摸身上，从兜里摸出了一张一百块钱钞票，一时顿住。
……没带包。
手机没电。
看着公用电话亭上面的手机扫码和投币箱，再看看漫天飞雪，花眠垂下了眼睫。
阿白，现在想和你说句晚安，怎么都变得那么难。
……想去，找你。
亲口对你说句晚安。
头发上的雪在慢慢融化，花眠把手机和钞票塞进口袋里，看着被雪水打湿的羽绒服，又望着公用电话亭玻璃墙上的自己。头发披散，刘海湿漉漉的贴在白净的额头上，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狼狈。
少女慢慢伸手，摸着玻璃墙上自己的影子。
——真丑。
花眠敛下眸子。第一次，无比希望，那个人如之前无数次那样，对她的消息爱答不理。
不要等她。
这么晚了，该睡了。
那个人，应当是睡了吧。
她以前都不曾等过的。
花眠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回去，睫毛沾上了细雪，风霜凄寒。
……阿白要是没睡，明天，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怕是会生气的。
阿白要是没睡，可能是委屈的。
阿白要是没睡，那么，就是在等她的。
……在，等她。
花眠眸中微微一亮，她转身朝着姜白家的方向走，但没走几步，又转身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家。
开了灯，换下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穿上那件想要让姜白看的羽绒服，把那条围巾放到耽美文库里，穿上小靴子，把头发吹干，对着镜子涂了个浅色的口红。
她敛下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出了门。
风霜乍起，少女眸色微冷，树妖的结界放出来，半片雪都未沾在身上。
“脚步匆匆，莫不是去看心上人？”
诡异而嘶哑的声音蓦地响起，“你身上有黄泉之人的香味……是豢养当死之人的妖魔吗？”
花眠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少女气息冷厉，带着嗤笑，她抬头望向声源，“今天莫不是百鬼夜行？”
模模糊糊的黑色鬼影微微颤抖了一下，“自然不是。”
“那便是恶鬼了。”少女声音微带寒意。
“觊觎黄泉的恶鬼，不如自下黄泉去吧。”
花眠目光冰冷，话音刚落，无数藤蔓从少女脚底厚雪之中翻出，带着冷厉的黑气，直直将那黑影撕成了碎片！
“啊——”
恶鬼惨叫一声，灰飞烟灭。
“戾气真大呢。”女人有些优雅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令人浑身酥麻的妖娆尾音，“何必跟这小鬼一般见识。”
是妖魔。
脚下的藤蔓蔓延纠缠，花眠嘴角微微勾起，“跟小鬼自然不必客气，对你，却有点难说了。”
女人呵呵的笑了，声音带着酥麻入骨的妖娆，漫天风雪中，一团黑气慢慢形成了一个女人妖娆的身躯，暗红色的长发披下来，雪白的面庞，暗红色的唇，修长白皙的手里掂着一只烟枪，眉眼细腻，不沾风霜。
“听闻这里出了千年之妖，我不过是来见识罢了。”女人勾唇微笑，“贵客莫要被区区小鬼惊扰了。”
这妖魔身上，是浓浓的黄泉之气。
花眠目光深寒了下来。
刚刚的，是小鬼。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恶鬼。
……看来，今天是去不了阿白那里了。
“不过一介无名之妖，哪里需要特地来见识。”花眠琥珀色的眸子染着寒气，“倒是你，确实能让人涨一番见识了。”
如此浓郁的黄泉之气，不知豢养了多少应归黄泉之人，又不知多少人，魂飞湮灭在她那一杆散着黄泉之气的烟枪上。
“谬赞。”女人微微颔首，红唇带笑，眉眼间俱是风情，“贵客神色匆匆，不知要去何处？”
脚下的藤蔓开始蔓延，花眠想到了可能在等自己消息的姜白，眉头蹙紧。
——不能去。
绝不能去。
如果将这恶鬼带到了阿白那里……
“废话真多。”少女眉眼清冷，琥珀色的眸子一片冰凉，“不如我送你去真正的黄泉之地，应该能让你学着少说一点废话吧。”
女人的眼睛微微犀利起来，唇角还带着笑，“那可真的是有趣了呢，我早就想知道，千年恶鬼和失了半身修为的千年之妖，哪个会更强一点呢？”
寂静无人的路上，漫天飞舞的风霜之中，那危险而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可爱的存稿箱。=w=
☆、苹果
第20章
明亮的天光。
浅色的羽绒服沾染了化开的雪水，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映着遥远的东方，那一抹明亮的朝霞。脚下的藤蔓蔓延，狂躁的鬼气随着天光渐渐消散。
雪停了。
花眠垂眸，望着手里一块浅蓝色的猫眼石。
在她即将干掉那只恶鬼的时候，那恶鬼偷天换日，用这块猫眼石化成真身躲了她一下，便逃之夭夭了。
——“千年之妖果真名不虚传，幸会了。”
——“那块石头，我会来取的。”
——“你且等着。”
留下了这块石头。
是那恶鬼贴身之物，想来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沾染如此之浓的黄泉之气，甚至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明知不敌，还说会来取这种无稽之谈。
鬼气随着渐渐明亮的天光而消散，少女动了动眉头，撤去了藤蔓，身体一颤，小腿微微软了下来，竟是一下跪在了地上。
身体里的妖气四下冲撞，肆意破坏着这个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血肉之躯，与那恶鬼打了半夜，寒雪纷飞，鬼气冲天，她无所谓，这脆弱的身体却是受不住了。胸口一阵翻涌，花眠下意识的捂住嘴，口中腥甜，一股铁锈味道，竟是生生咳出了血来。
“……”
花眠在冰凉的雪地里安静的跪了一会儿，慢慢收敛自己狂暴的妖气，直到妖气服帖下来，她才站起来，只是浑身虚软，没有力气。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沉寂下来，妖气灌到四肢，像是撑着木偶一样，攥着那块蓝色的猫眼石，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这身体……
或许，可以装病博一下阿白的同情？
不，不行，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阿白会很担心的吧。
但……真的，撑不住了啊。
一步一步的走回去，花眠感觉这具身体就像是已经开始生锈腐烂的机器一般，即使有着妖气的支撑，也开始难以维系简单的呼吸了。
这身体……好像，走不动了……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早。”
熟悉，有着微暖的声音倏的从背后响起来，微微有些不自然，“你的手机充电器。”
花眠的身体蓦的僵住。
她僵硬着身体，感觉浑身的妖气都在逆流。
阿，阿白？！
即使是已经难以维系的身体，也能感觉到背后少女接近的气息，冰凉的手被握住，东方初生的太阳映着一片明亮的朝霞，也不及手中的万分之一的温暖，花眠却死死的握紧了手心，没有反握回去，嘴巴闭着，一句话也不讲。
……有，血。
手心里，是血。
姜白围着灰色的围巾，黑发简单的披着，黑色的眸子映着天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晨练吗？”
“……”
花眠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讲。
“怎么不说话？”
姜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