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静婴闻言,慢慢的侧过了脸。
二人面无表情的对视了片刻后,龙静婴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反问:“庄大人觉得呢。”
苏卞面无表情:“下官不知。”
龙静婴淡淡道:“……日后庄大人便知。”
龙静婴声音轻描淡写,神色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不知怎的,苏卞总觉得,龙静婴方才的那七个字里,掺夹着其它不同的含义。
这时,月瑶出现在大堂,毕恭毕敬的对着龙静婴说道:“大人,午膳好了。”
说罢,又抬眼朝苏卞的方向看去。
月瑶对苏卞微微一笑,柔声道:“正好,庄大人也留下来一起用午膳罢。”
苏卞微愣,下意识便准备拒绝。
但下一秒,只听月瑶笑着又道:“照大人吩咐的,菜里全都未放葱姜蒜,九卿大人尽管放心。”
龙静婴吩咐的?
苏卞错愕,朝龙静婴的方向看去。
后者神色淡然,恍若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
第147章
苏卞静默不语的注视了龙静婴片刻, 接着不疾不徐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只是在相府用一顿午膳罢了,没必要避如蛇蝎,如临大敌似的。
苏卞起身, 跟在月瑶身后, 随着龙静婴一同来到了膳厅。
苏卞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才落座, 那本应该坐在主位上的龙静婴不疾不徐的在苏卞身侧落座。
苏卞身子微顿,没说话。
很快, 下人将一盘盘菜端了上来。就如同月瑶说的那般, 没有放丝毫的葱姜蒜。
虽未放葱姜蒜, 但说不准,菜里放了些其它的东西也说不一定……
龙静婴突然一反常态的留下他用午膳,不可能毫无目的。
夹菜时, 苏卞格外留心了些许,然而他将桌上的菜几乎都夹过一遍后,都未曾发现下药的痕迹。
难不成,药其实在酒水里?
苏卞蹙眉, 狐疑的看向搁在一旁的酒水。
正暗自揣测间,约莫是注意到了苏卞的视线,龙静婴主动伸手, 替苏卞将酒水端了过来。接着,神色平静的替苏卞倒了一杯。
苏卞微怔。
在怀安那几日,向来都是他在伺候龙静婴,这回在相府, 竟反过来了。
苏卞看着龙静婴,神情微妙。
而后者神色如常,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就像是已经做过了千百次一般。
苏卞轻抿了口酒杯。
口感纯粹,直到喝完他都没有产生任何不适感。
——水里仍未下药。
苏卞本就不饿,吃了两口后,便就放下了筷子。
苏卞才放下筷子,龙静婴便抬眼看了过来,问:“不合庄大人味口?”
苏卞回:“下官已经吃饱了。”
龙静婴这才收回视线,淡淡道:“庄大人体虚,应当多吃些才是。”
龙静婴话落,苏卞沉默了两秒。
龙静婴向来疏离冷淡,不闻世事,就仿佛对任何事都不曾放在心上一般。因此,方才的话,着实让苏卞不由得惊悚了两秒。
更惊悚的还不在此。
苏卞放下筷子后,没过多久,一向吃的不多的龙静婴便也搁了筷子。
接着,一旁站着的下人很快端着干净的手帕上前,在龙静婴的跟前站定。
龙静婴接了手帕后,却未开始擦手,而是朝苏卞看来,简言概之:“手。”
苏卞不解,伸出手来。
正当苏卞揣测着龙静婴要做些什么时,只见龙静婴慢条斯理的握住苏卞的手指,开始细细的擦拭。
细致入微到甚至连指缝也没漏过。
苏卞呆住,然后惊悚了。
至于前者,在苏卞惊悚的表情下依旧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仔细擦完,龙静婴这才不疾不徐的收了手。
龙静婴收手后,看了苏卞一眼,“……庄大人?”
龙静婴话落,苏卞这才回神。
回神后,顿时更为惊悚了。
若不是苏卞现在清醒的不行,苏卞甚至都要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了。
他分明清楚的记得,龙静婴不喜欢触碰旁人。
只觉眼下情形愈发诡异的苏卞一下子站起身,故作镇定道:“下官突然想到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苏卞转身离去。
月瑶注视着苏卞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道:“大人……”
龙静婴端起苏卞方才用过的瓷杯,在苏卞方才喝过的地方轻抿了口,接着淡淡道:“不急。”
——慢慢来。
另一边。
苏卞回府之后,坐在寝房内深思。
眼下的情景似乎变得愈发诡异惊悚。
若是之前,苏卞倒不会对龙静婴方才的举动多想什么。可经由玄约无故表白后,再回想起方才龙静婴的举动,就有些让人不禁匪夷所思起来。
苏卞啧了一声,只觉愈发头疼。
玄约这厮不正常也就罢了,怎么连龙静婴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隔日。
石闻与冯丞一案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再过两日,差不多就要到了问斩的时候了。
晋帝想着苏卞手上的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应当也有空了,于是一等下了朝,便叫上了苏卞,打算让苏卞陪他去寻芳阁玩。
然而晋帝才将话落,只听龙静婴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道:“皇上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怎能成天想着拉庄大人一起胡闹。”
龙静婴声音冷淡,不过才一句话,便让刚才还激动亢奋的晋帝,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以前龙静婴向来将他无视,对朝中之事不闻不问,这回从怀安回京后,就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晋帝心下郁闷,后悔不迭。
要知道是这结果,早知当初就让谢将军去了。
晋帝心中小声嘟囔。
另一边,季一肖朝龙静婴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又向苏卞的方向看了眼,随即慢慢的收回了视线。
龙静婴的一反常态朝中的所有大臣都看在眼里。
怕被苏卞治罪,大臣们不敢在明面上说,便偷偷的私下里八卦。
说千岁一改往日里的不问世事,如此护着苏卞,相比定然是怀安那几日发生了些什么。
说到发生了什么时,那八卦的几名大臣便神色暧昧了起来。
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一传十十传百,各个添油加醋,将苏卞与龙静婴去怀安的那一月描绘的惟妙惟肖,传神的不行。
就好像是他们也在现场一般。
谢道忱本是不信,可看着龙静婴如此反常的态度,一时间不由得也半信半疑了起来。
一下朝,谢道忱沉默半响,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庄大人……似乎与千岁大人关系不浅。”
苏卞脚步一顿,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苏卞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因在怀安一同相处了几日,虽算不上什么太深的交情,但比起其它大臣,还是略微熟上半分。”
苏卞此话说的滴水不漏,面不改色,就好似昨日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因此,谢道忱不疑有他,信了。
然后……心情便又重新的好了起来。
玄约还在刑房关着,对于外面的一切浑然不知。
不过他在牢中的这几日,喷嚏接连打了一个又一个,心情不知怎的,也逐渐败坏了起来。
玄约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狱卒,问:“你们九卿大人何时会来?”
狱卒瑟瑟发抖的回道:“小的不知……”
玄约啧了一声,心情不快道:“那你知道什么。”
玄约话落,狱卒两腿一软,差点哭了出来,“九卿大人一向神出鬼没,小的实在是不知大人何时会来太卿院啊——”
玄约瞧着狱卒被吓尿的模样,扫兴的收回了视线。
啧,无趣。
这一对比,就愈发衬得他的夫人稀罕有趣起来。
奈何……夫人生了气,将他晾在刑房,看也不来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玄约便心下郁结。
玄约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腕上的镣铐。
若不是怕夫人更为生气,他早就把这个碍手碍脚的玩意给取下来了。
玄约拨弄了会镣铐上的锁,倏的又回头去问刑房内的另一个衙役。
玄约:“你们九卿大人究竟何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