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王完本[耽美甜爽]—— by:砯涯
砯涯  发于:2018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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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演出后我正好有事,还没顾得上祝贺你。”霍少邱说。
“师兄太客气了。”关瓒淡淡道,“演出成功是民乐团的荣誉,跟个人其实没多大关系,师兄可不要给我居功,不然别人该有意见了。”
霍少邱闻言一笑:“你还挺谦虚。”
关瓒笑着反问:“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霍少邱没着急开口,侧过头,目光平和地与关瓒对视。
整座演出厅只有舞台灯开着,观众席后面几乎打不到光,光线非常暗。而就是在这样的暗处,那个年轻人依然光彩熠熠,他像是一块美好无暇的玉,气场温和,色泽通透,低调而内敛,却让人一旦注意到就很难再移开眼。
关瓒被看得有些茫然,试探着问:“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霍少邱说,“就是听完了你的话,觉得老师应该提前给你安排一场个演了。”
关瓒一怔,片刻后赶紧推辞:“太早了吧,我能力还不够,跟团演出勉强能看,可个演要求很高,我恐怕撑不住场面……”
“怕什么?”霍少邱意味深长地笑,“你有师兄师姐,还有柯老这个老师,只要你开口,我们有谁能不出面帮忙?再退一步说,就算你不开口,我们又有谁敢不买老爷子的面子,主动出面帮你?”
关瓒不置可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过来。
这话说得不假,可落进他耳朵里总觉得不那么中听。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柯溯,跟他本身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别人对他的好,对他的客套和关照,不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高下,仅仅是为了讨老爷子的欢心,他就像个附属品,是周围人接近柯溯的一个渠道。关瓒倒不会真觉得受委屈,也没有非得证明出什么的野心,他不是很介意活在老师的光芒下,只是每每这样,心里总归不会太痛快。
霍少邱似乎没有察觉,静了半晌,见关瓒不说,他便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柯老这一脉传下来的人,首场演出,或者说最重要的演出都会选在这里举行。”
关瓒微微睁大眼睛,顿时好奇,问:“为什么?”
“其实也没有太特殊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习惯了。”霍少邱说,“老爷子成名的时候太早,国内还不具备太过现代化的音乐厅,而中央音乐堂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他本人在这里成名,所以想让学生也从这里走出去,我们都很尊重他,于是沿用传统,给自己学生的首场演出也选定在这里。”
关瓒莞尔:“那不是很好么?”话音没落,他倏而愣了愣,没来由地,思维莫名落到了父亲身上。
他也是柯溯的学生,也有出师的首演,那么……关瓒霍然看向灯火通明的主台,心脏不受控制地隐隐颤抖。
他也是在那里……举办了第一场个人音乐会的?
“的确很好,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霍少邱像是陷入回忆,嗓音变得低沉而柔软,“老师心高气傲,名下没有平庸的学生,到现在每个人都能算得上功成名就。”他蓦地噤声,过了有一会儿才用很轻的声音补充,“除了我那个小师弟。”
关瓒心跳很快,牙齿不由自主地含紧下唇,漫不经心地发问:“师兄是说哪个小师弟?”
“比你早一些的那个。”霍少邱回答,“老师以前的关门弟子。”
关瓒“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霍少邱又问:“关门弟子是个很特殊的身份,跟大弟子差不多,甚至比它更特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关瓒没想太多,如实摇了摇头。
霍少邱笑得和善,解释说:“其实只要条件允许,学生是可以一直收下去的,当年老师的年纪也没有太大,心脏的确是个问题,但后来手术成功,他恢复得其实很好。”
“然而我那个小师弟却成了关门弟子。”他轻笑着缓了口气,“这是因为他满足了老师对于学生的全部要求,天资聪慧,天赋过人,又勤学肯练,特别听话。老师认为够了,这辈子他就是最后一个,他愿意用余生尽心培养,不再花费任何精力在下一个身上。他只想看着小师弟一个人,看他按照规划好的轨迹,一步一步成长为一个理想的、接班人的样子。”
“我还记得他在这里的首场演出。”霍少邱道,“老师为他请来了大半个民乐圈的名家捧场,你要知道,这圈子向来低调,那一场可以说是圈内的盛况了。”
关瓒附和着点头,追问:“然后呢?”
“他当然是成功了,是当年我们之中最成功的一个。”霍少邱说,“民乐局限性大,很难推出国门,他却获得了世界巡演的机会,跟著名的钢琴家和小提琴家合奏。”
“等回国以后,小师弟为了回报老师,把国内的第一场演出重新定在了中山音乐堂,只可惜……”霍少邱长叹口气,他捏住鼻骨,非常用力地揉了揉。
关瓒对当年的事半点也不了解,可这三个字一出,他完全不受影响地对应上了那场假弹!
“可惜什么?”他声音平和,隐隐带笑,似乎只是单纯的来了兴趣,“师兄怎么不说完,这不是故意吊着我么?”
霍少邱摆摆手:“不光彩,不说了。”
关瓒不动声色地看他,问:“我那个小师兄是不是做错事了?给老师招黑,所以您才不肯说?”
霍少邱摇头:“他能做错什么?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他出身最低,也只有他最珍惜古筝带给他的生活。如果是出于本意,他绝对不会做任何有损职业道德的事,然而回国的首场演出分量太重,压力太大,是有政治任务的,前来观看的人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延期。”
“他向来听话,结果听了这辈子最不该听的一句话。”
落在扶手上的手指霍然收紧,关瓒满目不可置信:“老师让他做的,他听了?”
霍少邱欲盖弥彰地一笑,像是惩罚小师弟的兄长,在关瓒鼻尖上一刮,笑着数落他:“哪儿那么多好奇心?不该打听的不要随便打听,当心老师知道了罚你。”
说完,霍少邱起身要走。
关瓒疾步过去扯住他手臂,压低声音质问:“到底是不是老师让他做的?”
霍少邱拧身望着他的眼睛,心平气和道:“小师弟手受伤了,对曲目的完成度肯定会有影响,老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说服他做了二手准备。但舆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就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更何况手掌骨裂,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完成整场演出,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我知道了。”关瓒松开手,“麻烦您转告学长一声,我想起来学校有事,就先走了。”
“外面下雨。”霍少邱问,“用不用安排车送你回去?”
“不用。”关瓒往后退了两步,“多谢师兄了。”
第77章 那天的后台……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离开中山音乐堂,关瓒沿长安街一直走了很久。
深春雨丝横斜,薄雾飘散。他脑内的思绪翻涌不止,在最初的惊惧和骇然过后终于再次平复下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表面上平淡无奇,内心也不再泛起波澜。
那天在公寓楼前,凭直觉他就能察觉出柯谨睿对他有所保留,然而当时并没有点破,一方面是出于信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理解。关瓒在思想上的冷静远远超越了年龄,他习惯于换位思考,更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放在这件事上,他不仅不会因隐瞒而感觉受到欺骗,反而会率先反思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根本不存在多深刻的理由,人说谎无非是出于维护,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别人。
关瓒努力维持一颗理智的心,翻箱倒柜找出所有可能的借口为柯谨睿开脱。可漫天飘摇的雨丝似乎是太冷了些,钻进皮肤,渗入毛孔,凉的他手指轻颤,心疼得空落落的。
这不是一件可以理性对待的事。
那场假弹不管是真是假,结果早已经板上钉钉,他父亲带着满身骂名车祸自杀,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疯癫至今,他们家完了,碎的彻彻底底,连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他要怎么冷静?关瓒几乎按捺不住地长出口气,像死了一般沉寂的心脏难受得扭曲收紧,仿佛呼吸都染上了湿漉漉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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