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特色小吃脑髓汁!精选上好妖脑,个个都是修了五十年以上的!您闻闻这香醇!”
“这个鸭血非常不错的嘎,你看看嘎,俺刚刚从自己身上割的嘎,尝尝吗嘎。”
“我们家的果子是正宗的坟头鲜果,不是死人身上长的我们根本不摘,童叟无欺……”
一堆一堆,送得谢怜目不暇接,不断道谢。不好拂了这般汹涌热情,但有些特色小吃又实在难以直视,手忙脚乱中见对面花城一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他,谢怜左看右看,轻咳一声,小声道:“……三郎……”
花城这才道:“哥哥不必理会它们。人来疯罢了。”
有鬼立刻道:“城主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咱们也不是什么人来了都疯的,要是城主是咱们爷爷,那城主的哥哥就是什么,是咱们大伯公……”
“是啊大伯公来了当然要疯!”
谢怜哭笑不得,心想这都什么胡说八道乱七八糟的,花城也喝道:“少胡说八道。闭嘴!”群鬼连忙道:“是!城主您说的对。闭嘴了。不是大伯公!”
谁知,这时,有几个一直在嘻嘻嘿嘿的女鬼终于忍不住了,嘴快道:“哎!你……不就是上次跟兰菖说自己不举的那个道士哥哥嘛?”
“……”
谢怜当场一口粥没喷出来。
群鬼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炸道:“哎哟我的妈!真的!”
“是他是他就是他!兰菖到处跟人说了一圈呢!”
不少精明点的鬼都去捂那些嚷嚷起来的鬼的嘴了,然而,花城肯定听到了。谢怜则抬眼望去,只见花城挑起一边眉,正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不举”二字和他联系起来是什么意思。那原本是谢怜上次遇到女鬼缠身时随口扯的一句托词,当时也是被群鬼围观嘲笑,但他就能泰然自若以对。现下给捅到花城面前来,他却是没法儿忍了,窘得恨不能一口粥把自己呛晕过去,道:“我……”
花城似乎在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但这事能怎么说?难道还一脸认真地辩解自己没有不举?
谢怜只好道:“……我饱了。”
他也的确是饱了,说完便起了身,匆匆出了摊子。身后群鬼捧着一堆精心准备的特色小吃嚎叫不止:“大、大人!您还吃吗!”
花城也追了上去,抽空回了个头,再次道:“滚!”
群鬼连忙再次滚了。谢怜在前面胡乱走了一阵,见没鬼再跟上来,放缓了步子等花城。少顷,花城负手走上前来,一本正经地道:“我竟不知哥哥还有这等隐疾。”
谢怜立刻道:“没有!”
又无奈道:“……三郎。”
花城点头,道:“好。三郎明白了。不会再说了。”
他一副状似很乖很听话的模样,却假得十分明显,谢怜道:“你真是好没诚意。”
花城笑道:“我发誓,上天入地你再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有诚意的了。”
听到这熟悉的对答,谢怜也笑了。
须臾,他认真地道:“三郎,你知道千灯观在哪里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被针扎脚请及时就医……
☆、第97章 白夜题书红袖添香
这个问题, 他心中其实隐约已有答案。然而, 花城的反应,却和他预想的大不一样。
默然片刻,花城忽然道:“抱歉。”
谢怜不解:“什么?”
他原本觉得, 如果“千灯观”不是什么乌龙,那么最有可能和它有关系的, 也只有花城一人了。但无论他的猜测对不对, 花城都没有说抱歉的理由。花城不答,只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往前走,谢怜依他而行。二人走了一阵, 一转角,蓦地视线豁然开朗, 一座灵光流转的宫观,静静呈现于谢怜眼前。
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凝滞了。
四面八方都是乌黑与赤红交错的鬼域风光, 而在这包围之中, 那宫观美轮美奂,千灯璨璨, 宛如仙境。
这样一座以光明和辉煌为基的宫观, 却是坐落在一个龙蛇混杂、群魔乱舞的鬼市里,如此格格不入, 却又如此令人震撼。入眼的一刹那,就会在脑海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好半晌,谢怜才道:“……这是……”
二人站在这宫观之前, 均是仰望。花城也微微扬首,道:“前几日中秋节至,想着哥哥在上天庭大概也要参加他们每年那个无聊的游戏,就弄了这个地方,给哥哥赴宴之时找点乐子,解解闷。”
“……”
他“解闷”的方式,未免令人瞠目。为了给谢怜“找点乐子”,就弄了个观出来,还升了三千盏祈福长明灯!
花城微微低头,整了整袖口,又道:“原不想教你知道的,因为是我擅自布置的,把哥哥的观建在我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地方里,哥哥莫要见怪才好。”
谢怜立即摇头。花城居然还觉得给他添了麻烦,所以不想让他知道,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到这一步,再道多谢可就太无力了,于是,谢怜定了心神,深吸一口气,专心欣赏起这座“千灯观”,须臾,侧首道:“这座宫观奇丽恢弘,巧夺天工,非数日之工可成,三郎不会是近日才建的吧?”
花城笑道:“自然不是。哥哥看的不错,这地方是很早就建成了的,苦于没法派上用场,所以一直藏着,我也从没放别人进来过。可要多谢哥哥让它终于找到了用途,这才得见天日了。”
闻言,谢怜竟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早就建成了,但一直没派上用场,想来最初应该是要做别的用处的,眼下是顺手拿来用的。不然若花城真是特地给他建了一座宫观,他就要更加不安了。当然,依花城的性子,也很有可能纯粹只是为了建着好玩儿的。虽然谢怜十分好奇原本花城建这样一座与鬼市有天壤之别的建筑是打算做什么用的,但仍按捺住了询问的冲动。问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习惯,谁知道什么时候便问到不该问的了呢?
花城道:“进去看看?”
谢怜欣然道:“当然。”
二人并肩,缓缓行入宫中,在玉石铺地上漫步。四下参观,这观内开阔明朗,却没有神像,也没有信徒用以跪拜的蒲团。花城道:“匆匆落成,草率不周之处颇多,哥哥海涵。”
谢怜莞尔:“并不。我觉得很好,非常好。没有神像和蒲团正好,一直都不要有是最好。不过,为何连牌匾都没有?”
此问绝非责问,只是观内有几处玉石花卉铺地上都精心雕了“千灯观”字样的暗纹,担着门面的匾额却没有挂上,自然不会是因为仓促,所以他才好奇询问。花城笑道:“没法子。我这里可没什么会写字的人,你看方才那群,能识字就不错了。哥哥可有什么喜欢的书法大家?我去给你请来写这牌子,或者,我以为最好的法子,哥哥自己来写一幅,挂在这千灯观上。那是再妙不过。”
说着,他一指大殿供台。那玉案极长极宽,其上井井有条地布置着些供物和一只香鼎,还设有笔墨纸砚,书香清逸。二人走上前去,谢怜道:“那不如,就请三郎来帮我写吧。”
闻言,花城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道:“我?”
谢怜道:“嗯。”
花城指指自己,道:“真要我写?”
谢怜有所觉察,问道:“三郎可有何为难之处?”
花城挑起一边眉,道:“为难之处倒是没有,只不过……”
见谢怜一直等他回答,他负起了手,似乎有点无奈地道:“好吧。只不过,我写的不好。”
这倒是奇了。谢怜当真没法想象,花城会有什么事做的不好,微笑道:“哦?是吗,写一个来看看?”
花城又问了一遍:“真要我写?”
谢怜取了几张白纸,整整齐齐铺在玉案上,悉心亲手抚平,又挑了一支合眼的紫毫,送到他手里,道:“来。”
见他什么都准备好了,花城道:“行吧。但是,不许笑。”
谢怜点头:“那是自然。”
于是,花城便接了笔,一本正经地写了起来。谢怜在一旁瞧着,越是看,脸色越是变幻莫测。
他是真的很想忍住,但还是没能做到。花城一边在纸上狂涂瞎写,一边语气带点儿警告、带点儿玩笑地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