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哥哥谈吐,不像是个寻常的武将。”外界有不少令狐胤以一敌百的传闻,但他和令狐胤认识以来,看他处事妥当,言谈又颇有大家之气,确实不像个武将。
“周公子才情斐然,也不像个寻常的商贾子弟。”令狐胤也笑。
这一句话却没有假,周琅确实不是寻常的商贾子弟。
周琅见他有意谦虚,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两人又谈了下各地风光,沿途见闻,也算的是相谈甚欢。时间便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等外面的人提醒令狐胤该用午膳的时候,两人才忽然发现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
令狐胤顺势留周琅一并用午膳,周琅也没有推辞,等到菜满满当当的摆上来之后,令狐胤又亲自为周郎布菜。
只是……
周琅举着筷子望着满桌的荤腥,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令狐胤问,“是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这满桌都是荤腥……”
令狐胤笑,“男儿多吃些肉,无妨。你就是瘦了些。”说着他起身为周郎夹了一只烤兔腿,放到他碗里。
令狐胤都夹进了他碗里,他就是不想吃,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但是他兔腿只堪堪烤熟,他拿着筷子戳了半响,也没有戳下一块肉来,令狐胤看了,道,“在这里还要讲什么礼数,用手拿着就是了。”说着他当着周琅的面扯下另一只兔腿,拿着咬了一口。
军中儿郎豪爽,这样吃肉也不显得粗鲁。
周琅就将筷子压在碗边的小碟上,伸手将碗里的兔腿拿了起来。
再说周公子,十指白净细腻,平日里都是碰琴棋书画的,这忽然去摸烤的油腻腻的兔腿,就别扭了许多。
令狐胤看着周琅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兔腿表皮烤的酥脆,周琅咬了一口,金黄的油脂顺着嘴巴流了下来,周琅怕滴到身上,就伸手去抵着下巴。
令狐胤忍不住笑了一声,却还是递了块丝绢过去。
周琅用丝绢擦了嘴。
“周公子吃东西就是太秀气了一些。”令狐胤半点不觉得厌烦,还觉得周琅修养好。
周琅拿着兔腿又咬了一口,这一下没有油脂渗透出来了。但他还是怕沾上了衣裳,将袖子挽起了大半,露出雪白的手臂。
令狐胤看怔了片刻。
本来一个男子吃饭,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周琅也不是第一回 同他吃饭,从前在将军府里一起吃饭,周琅吃相斯文,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
周琅嘴唇上沾了些油脂,红艳艳的舌尖就探出来,舔了一下。
令狐胤目光愈深。
他又想起那一夜周琅舔他手掌。
周琅将那烤兔腿吃完,手掌上已经沾满了油渍,令狐胤也是吃完了一个兔腿,也没有他这样的狼狈。
“多吃些。”令狐胤又夹了一只鸡腿过去。
周琅又只得继续啃。
一顿饭,令狐胤不知道看了周琅多少眼。
等到周琅连鸡腿也啃完了,令狐胤又要给他夹菜,周琅连忙用手捂住碗,“哥哥,我已经吃饱了。”
令狐胤皱眉。他才吃了多少?
“怎么吃的这么少。”
周琅实在不重口舌之欲,更何况他周府,许多胖子无形的督促着他,久而久之,习惯了少食就也只能吃下这么多,“已经不少了。”
令狐胤正要劝他在吃一些,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将军,属下有事求见!”
令狐胤说,“进来。”
一个佩剑的男子就掀开帘帐进来了。
进来的那人没想到令狐胤是在与人吃饭,但他只看到周琅的侧影,以为是个女子,心下还吃惊了一瞬。
令狐胤搁下筷子,“何事找我?”
那佩剑男子想起正事来,“将军,方才肖郎将上山,被蛇咬了。”
周琅想到自己那日见到的青蛇来。军营现在驻扎在山下面,山上有几条蛇实在不足为奇。
令狐胤问,“送去军医那里诊治了吗?”
“送去了,只是军医说是竹叶青咬的,要保住性命须砍断被咬的腿。”男子如实回禀。要是寻常的士兵,他定不会特意来禀报将军,只是那肖郎将是将军爱将,
令狐胤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带我过去看看。”
佩剑男子出了军帐,令狐胤同周琅又说了一声,才起身离开。
令狐胤走了之后,偌大的军帐一下子空荡了起来,周琅面对那满桌荤腥,也实在提不起食欲了,就继续凑到那幅猛虎图下看画功。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令狐胤回来了。
周琅就顺着问了一句,“那位肖郎将如何了?”
令狐胤眉间有深深郁色。。
周琅看他神色,就知道那位肖郎将状况怕是不好。
果然令狐胤道,“他中了蛇毒,吐了两回血,如今已是昏迷不醒了。”
周琅心里暗暗庆幸,他那一日见到青蛇没有慌乱。不然咬上一口,只怕连腿都要保不住了。
“他脾气又执拗,不让大夫碰他的腿,但这样拖下去,怕是要把命搭进去。”令狐胤又说。
周琅这个时候就不好搭话了。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
被咬的不是周琅,周琅自然不着急,但因为令狐胤反复提及,他就回忆里一下竹叶青这蛇,过了好一会,周琅犹豫的开口,“兴许能保住他的腿。”
这句话说出来,周琅自己都有些迟疑。
令狐胤追问,“周公子可有什么良方?”
周琅哪里有什么良方,那蛇咬的不是他,他也不会费力的想解毒的法子,现在回想了一些,却因为太久远,只模模糊糊记得一点,“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说无妨!”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只是不知道,肖郎将被咬了之后,是什么样的症状。”周琅想了一下,问,“被咬的地方流的是什么颜色的血?”
令狐胤说,“我过去的时候,他腿已经肿胀成紫色了,没有血流出来。”
“那可能是蛇咬他之后,毒牙嵌在里面了。”周琅不敢用笃定的词,虽说人命与他无关,但要是因为他瞎说,而害死人命,那可就和他有关系了,“你让大夫去看看,若是有,就将毒牙拔出来。然后去寻几根麻绳,系在他大腿上,不让毒液随着血液流到心脏去。”周琅又回想了一会儿,但他学的是艺术不是医术,能回想这么多已经是极限,“然后用刀在被咬的地方划几道口子,将毒血放出来。”
令狐胤听周琅所说,即刻就让人去办了。
周琅心里直打鼓。
旁人生死,他不掺和,就和他无关,但他要是掺和了,将人害死……这么一想,周琅一颗心也提起来了。
一刻钟之后,那佩剑的男子回来复命,“将军,肖郎将已经没有大碍了!”声音里,已经难掩喜意。
令狐胤松了一口气。
周琅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令狐胤:(望周琅)夫人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琅:(面无表情)闷骚
谢萦怀:(望周琅)媳妇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琅:(面无表情)明骚
南凤辞:(望周琅)心肝儿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琅:(面无表情)骚浪贱
第33章 周郎顾(33)
这本来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启程的时候,他上了马车,有个身着轻铠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车前。千河拦他,他说要同恩人道谢。千河乍听恩人两字,懵了一瞬。
千叶拧着眉,“这里没有你的恩人。”
那年轻男子是令狐胤麾下的一名爱将,姓肖名时卿,他昨日上山,被毒蛇所咬,眼见了性命不保,将军却将他救了回来,还保住了一双腿,他今天一醒,就去找将军道谢,没想到等他叩首到底,将军却告诉他,救他的另有其人。于是他才找到了周琅这里。
“车上可是周公子?”肖时卿问。
千叶一听这人知道周琅,神情便愈发不耐,“公子不见生人。”
肖时卿是个郎将,在军中也颇有威信,千叶的身份说这话实在不妥,但肖时卿却没有计较,他听出话中莫名的敌意,言辞愈加诚恳,“在下只是想同周公子道个谢,别无他意。”